洛月淡淡道:“惠姨,不必与她多言。屠爷何等人物,确实不会做出行刺之事,我们也不要让他为难。不过天斋已无高手,要将蓬莱岛上的天斋弟子杀个干净,对王母会来说,并非难事。”
“你想让整个天斋为你陪葬?”朱雀声音虽然淡定,却充满不屑:“洛月,你似乎忘记了江南的惨败。你在江南经营多年,力量甚至渗透到江南世家之中,可是短短时日,你多年的心血就前功尽弃。”看了秦逍一眼,缓缓道:“王母会在江南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到最后却被秦逍轻而易举摧毁,那些会众甚至被秦将军收编,洛月,难道你丝毫不觉得耻辱?”
此言一出,洛月的脸色更是变得冷厉起来。
秦逍这时候当然已经明白,在无量岛上洛月为何会对自己充满杀意,欲置自己于死地。
洛月既然是昊天,那么自然就是王母会的首领。
能在江南暗中发展实力,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言。
可是昊天多年心血,短短不到个把月就被摧毁,如此深仇大恨,昊天要致自己于死地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此刻他心中非但没有彻底明白,反倒更是疑窦。
王母会溃败之后,昊天正隐居在洛月观之中,按道理来说,她既然对自己恨之入骨,那么自己领着陈曦登门求医,那就是自投罗网。
以当时双方的实力对比,昊天和三绝师太要出手击杀自己,实在不是难事。
可当时洛月非但没有显出任何敌意,甚至还真的出手相救,将陈曦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前后的反差也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你在江南发展出上万信徒,连江南世家都被你笼络,最终却落得个惨败。”朱雀的言辞就如同刀子般扎向洛月,异常犀利道:“江南之败,你就该明白自己实在是无能至极。拥有大好形势,手握重兵,连苏州城都落在你手里,秦逍只依靠区区一座县城,就能够扭转乾坤,将你多年的心血摧毁殆尽。”摇了摇头,唇角甚至泛起不屑冷笑:“你指望王母会达成复仇的目的,已经彻底落空,如今你觊觎藏书库,无非是想利用这里的武谱东山再起,但到头来已然是一场空。”
洛月掩饰不住眼眸中的怒意,冷笑道:“老道士死在京都,东极天斋已经是苟延残喘,朱雀,你难道以为自己能够重振天斋吗?”
“我和你不一样。”朱雀显得异常淡定,道:“师尊羽化,天斋存与不存,其实并不重要。我做的只是尽力维持,如果实在维持不下去,那也是尽了心,师尊也不会怪我。”逼视洛月道:“可你不同,你如果无法完成复仇的目的,那么地下那些亡灵就无法安息,你也无法得到安宁。你是依靠仇恨活下来,如果无法复仇,你这一生又有何意义?”
秦逍和小师姑对视一眼,心中更是好奇,寻思着洛月到底是什么出身。
从朱雀的言辞之中可以得知,洛月担负着天大的仇恨,作为昊天领导王母会的目标,那也是为了复仇。
王母会在民间积蓄力量,是要挑起大乱,目标直指大唐朝廷。
也就是说,洛月的仇敌,应该就是朝廷,甚至是大唐。
怎样的仇恨,会让一个女子掀起如此大的风浪?
秦逍甚至猜想到,洛月虽然看似是个柔弱女子,但出身肯定不简单。
能够在民间发展信徒,形成对朝廷存在极大威胁的王母会,这肯定不是一个柔弱女子能够办到。
这不但需要庞大的财力,还需要众多的人才追随在身边。
普通女子当然不可能拥有如此实力。
王母会背后的靠山是东极天斋,甚至王母会能够发展起来,主要是因为东极天斋在背后支持,道尊何等人物,如果洛月只是普通女子,道尊身为一代大宗师,又怎会在背后支持?
他心中疑惑,不过却更吃惊朱雀的言辞。
朱雀修道之人,言辞素来沉稳,从不会主动说出伤人之言。
但今次对洛月之言,却是毫不客气,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扎向洛月,与她平素言谈大不相同。
“可惜上天给你的机会就只有一次。”朱雀的言辞依然犀利,盯着洛月道:“江南一败,你已经无法翻身。想要依靠藏书库武谱东山再起,简直是异想天开。你当我不知你的用心?有了这些武谱,你便可以利用这些武谱为工具,拉拢江湖各派为己所用,甚至可以让手下残党修炼武技,增强力量。但这些都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你觉得利用这些武谱,能让各派跟随你反抗朝廷?你以为短时间内,能让你手下残党的武技能够突飞猛进?你利用这些武谱大动干戈,就真以为其他人会坐视不管?”
洛月柳眉紧蹙,微低下头,若有所思。
朱雀却是趁机向秦逍这边使了个眼色,秦逍立时心领神会,顺着朱雀的话风道:“澹台悬夜也派了禁卫前来抢夺藏书库,如果被你们王母会得手,澹台悬夜是定不会放过,一定会将矛头对准你们。当然,我们龙锐军和剑谷也绝不会让你们王母会兴风作浪。你们在江南潜伏多年,不为人注意,所以才会暗中发展力量。现如今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还想踏踏实实积蓄力量,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洛月,我劝你还是到此为止,死了这条心吧。”朱雀立刻道:“你已经再无机会东山再起,也没有机会再去复仇。你现在就是进退两难的废人。这么多年来,没有师尊在背后支持你,王母会也不可能有今日。你利用了师尊的信任,自以为脱离天斋就能够为所欲为,而事实上没有天斋和师尊的支持,你什么都不是。”
洛月闻言,美丽的脸上更是显出怒意,甚至双手已经握拳。
“其实细细想想,你也真是可怜。”朱雀叹道:“自幼就没了父母,得不到父母之爱。出身虽然尊贵,但实际上自小就是寄人篱下。许多官宦子弟衣食无忧,幼年时满是欢乐,而你却始终在仇恨之中度过。我还记得你幼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是不是那些亡灵一直在缠绕着你?你本无法担负起如此重担,在如此重压下,变成了一个只知仇恨的怪物,可怜……!”摇了摇头,虽然语气似乎有些同情,但每句话依然如利刃。
洛月明显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冷笑道:“朱雀,你的出身似乎也不怎么样。你幼时不也同样失去了所有亲人?”
“你说的不错。”朱雀道:“我确实自幼就失去了亲人,也曾在噩梦之中度过很多年。但最终在师尊的栽培下,我可以亲手将那些仇人全都杀死。我不但报了亲人被害之仇,也能从噩梦之中走出来,静心修道。而你却做不到。你报不了仇,也永远无法从噩梦之中走出来,你活得就像一个怪物,心中只有仇恨,慢慢被仇恨所吞噬。你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和所有人接触,不过是在利益交换,所以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情谊。”
秦逍和小师姑闻言,更是惊讶。
朱雀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刁钻之人在诅咒对手,每一句话都是充满了攻击性。
这些话即使是普通人,也不会轻易说出口,更何况是朱雀这样修道多年的道门中人。
秦逍和小师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是陷入绝境之中,朱雀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能让人羡慕的便是拥有着这世间所有女人难以企及的容貌。”朱雀叹道:“若以容貌而论,你是最美的鲜花,只可惜这朵鲜花最终还是枯萎。你连世间最普通的女子都比不上。她们有自己的心上人,而且自己也成为别人的心上人,能够享受世间的**。可是你这样的怪物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也不会有人来爱你这样的怪物。花丛中的蝴蝶双双飞,枝头的鸟雀双双栖,你却只能孤单一人,可怜……,洛月,你的仇恨永远不消,你的噩梦永远不息,你也永远不知世间之爱,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早就该自绝于这世间?”
如果说先前朱雀说的那些话就已经让秦逍和小师姑颇为吃惊,待得这番话说出来,两人都是心头震惊。
这些狠辣无比之言出自一位道门仙姑之后,简直是骇人听闻。
洛月身形颤动,显然也被朱雀这一番话激怒,抬起手,指着朱雀,手上颤抖:“你……你也一样,你也没有人间之爱,你……!”朱雀说的这些话,显然戳中了洛月最深的痛点,她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胸脯上下起伏,双眸之中满时凛然杀意。
“师尊视我为己出,无论他如何想,至少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呵护之爱。”朱雀言辞清晰,唇角泛起笑意:“可师尊从一开始就将你当成工具来利用。世间的**,你没有,我却有。你不知如何去爱别人,而我却有了心上人。我虽然身在道门,却已经知道世间的情爱为何物,这是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一头怪物,又能得到什么?洛月,你是头怪物,如果我变成你这样的怪物,一定会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绝不会痛苦地活在这世上。”往前逼近两步,森然道:“怪物,你为何还不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