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
一名被崔长恭带来的校尉却是立时认出那首级,大惊失色,失声道:“那……那不是胡参将?”
黄奎已经骤然变色,抢上一步,盯住首级厉声道:“崔长恭,你……你竟然杀了胡参将?你要谋反吗?”
“长史大人似乎没听清楚,我说过,这颗首级是从那群刺客之中取来。”崔长恭冷冷道:“原来长史大人认得是胡云。胡云带人袭击本将,所为何故?”
黄奎一脸诧异道:“胡参将带人袭击你?这……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这确实是胡云。”崔长恭将首级丢在地上,坐了下去,道:“我与他素来没有仇怨,所以我很奇怪,他为何要带人袭击我,欲置我于死地?”
在场官员神色各异,有人看着崔长恭,有人则是偷看黄奎。
但大家心里已然明白,崔长恭拿出这颗首级,分明是在质问黄奎。
胡云是黄奎手下心腹参将,袭击崔长恭的人既然是胡云带队,那么自然而然与黄奎脱不了干系。
难怪崔长恭今日对黄奎态度冷漠。
黄奎显然也感受到众官员异样的目光,心里还真有些发虚,不过想到崔长恭孤身一人,城中的局势也在自己掌握之中,顿时又有了底气,冷冷道:“如果真是胡云带队行刺,本官也绝不会包庇。林大人,此案由你们知府衙门彻查,定要查清楚胡云是何时召集了这帮刺客,又为何要行刺崔统领。”
他这样一说,便等于是说此次行刺事件胡云是主谋,他没有任何干系。
虽然众人怀疑此次袭击与黄奎可能有关系,毕竟是胡云带队,不过也不能因为胡云是黄奎的人,就认定背后一定是黄奎指使。
没有确凿证据,谁敢轻易将这样的罪名扣在幽州长史的头上。
永平知府只能拱手道:“下官遵令!”
“崔统领手下几位弟兄战死,本官也感到遗憾,必当从重抚恤。”黄奎倒是异常镇定,缓缓道:“林大人办案经验丰富,相信一定能查出真相,给崔统领一个交代。”说到这里,语气却突然一冷,道:“不过有件事情,还需要崔统领给大家解释一下。”
崔长恭淡然道:“何事?”
“崔统领是幽州大营的统领,如果受命调动幽州大营的兵马,那自然没错。”黄奎盯着崔长恭道:“只是本官实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资格调动城防军的兵马?”
崔长恭瞥了那几名将领一眼,问道:“长史大人是说他们几个?”
“不错。”黄奎冷着脸道:“他们是城防军的人,直接受本官辖制,你拿着本官的佩剑,竟然将城防军的将领骗过来,你可承认?”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本来大家就很奇怪,城防军的将领为何会突然全都过来,而且还随着幽州大营统领而来,这事儿本就蹊跷,此时听黄奎一说,才知道崔长恭竟然是擅调兵将。
莫说一下子带来六名将官,就算只是调动一人,也是职权之外,军法追究起来,崔长恭难逃其罪。
“我承认是以长史大人的佩剑将他们带来,但却并非欺骗。”崔长恭倒是显得颇为镇定。
众人心中叹息,暗想崔长恭这一承认,就是自找死路了。
“还算条汉子,敢作敢当。”黄奎一听崔长恭承认,松了口气,坐了下去,道:“你是行伍中人,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罪。没有刺史大人和本官的军令,你从城防军调人,这就不只是越权,而是谋反了。”
崔长恭没有丝毫慌张,笑道:“如果是我擅自调兵,自然是谋反,罪不可赦。”环顾一周,淡淡道:“可我若是有军令在手,又该如何?”
“军令?”黄奎忍不住大笑道:“刺史大人过世,本官没有给你任何军令,难道你是奉了兵部的军令?”伸出手,冷笑道:“既然你说有军令,拿来我看。崔统领,你是一员虎将,本官对你也十分钦佩,可是你若擅自调兵,在这里胡言乱语,可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向边上几名将领使了个眼色,几名将领心领神会,挪动脚步,已经将崔长恭围在了中间。
其他官员都是变色,心想这事儿可就越闹越大,不少人看向别驾宋清,寻思这里除了黄奎之外,就属你的官职最高,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这位别驾大人也该出来劝说一下,可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
别驾宋清只是坐在桌边,就像没看见一眼,很悠闲地在饮茶,似乎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众人都是看着崔长恭,心知崔长恭如果拿不出军令,黄奎肯定是饶不了,看眼前架势,黄奎马上就要下令抓人。
孰知崔长恭伸手到怀中,去了一道纸函出来,黄奎脸色微变,伸手便要拿过来,崔长恭却抬手挡住,摇头道:“先让别驾大人过目吧。”看向了宋清。
宋清这才扭过头来,“啊”了一声,崔长恭却起身来,几名将官上前一步,包围圈收缩,崔长恭冷笑一声,看着面前那人,厉声道:“闪开!”
那人被崔长恭威势所惊,竟真的侧身闪开,崔长恭这才走过去,将手中纸函递给别驾宋清,宋清犹豫一下,伸手接过,扫了几眼,点头道:“不错,这是刺史大人的令函……!”
众人顿时都面面相觑。
刺史大人的令函?
这怎么可能。
刺史大人早在十天前就已经当众昏倒,至死都没有再醒转过来,他怎么可能给崔长恭下达军令?
黄奎先是脸色骤变,但马上想到其中关窍,笑道:“宋大人,你再仔细看看,这道令函是什么时候签发?”
“就是今天。”宋清凑上去嗅了嗅,道:“新鲜的墨迹,盖着刺史大人的印符,不会有错。”
已经有官员道:“刺史大人凌晨过世,怎么可能签下军令?”
“老夫人说过,刺史大人自那日昏迷之后,就一直不曾醒转。”黄奎显出得意之色,缓缓道:“凌晨时分,刺史大人过世,难道刺史大人离世之后,还能签下军令?”
在场众人都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崔长恭,心想这位统领大人看来是脑子出问题了,竟然声称一个死人给他签发了军令,简直是匪夷所思。
有人更是寻思,你调动城防军将领,已经被黄奎抓住了把柄,如今又拿出伪造的军令,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宋大人,军令的内容可有误?”崔长恭不理会黄奎,只是看着宋清道:“军令可是让我召集城防军的诸位将领,带他们前来刺史府?”
宋清点头道:“军令确实没错,只不过……!”
黄奎却已经不再废话,沉声道:“擅自调兵,伪造军令,意欲谋反,来人,将他拿下了!”
这六名将官都是黄奎提拔之人,对黄奎自然是唯命是从,黄奎一声令下后,也不犹豫,便要冲上前去,也就在此时,却听得门外一声厉喝:“谁敢在刺史府撒野?”随即听得甲戈声响,从门外迅速冲进一队甲士,正是刺史府的护卫,二十多名甲士冲进来,眨眼间就环绕饭厅一圈,将众人围在了当中。
众官员惊骇之间,从门外走进一人,却正是刺史府侍卫统领邱翼。
“邱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奎见得邱翼,没有慌乱,反倒十分镇定,沉声道:“诸位大人都在这里,你带兵闯入,是何缘故?”
邱翼却根本没有理会,侧身站到一边,随即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府中有贼,老夫调兵抓贼而已!”
那声音传过来,本来还坐着的官员几乎是蹦起来,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全都看向门外,随即便看到一名家仆搀扶着一位锦衣老者出现在门外,年过五旬,身材魁梧,身板也挺直,但气色不是很好,看上去颇有些虚弱,不过一双眼眸却是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刺……刺史大人!”黄奎张大眼睛,不敢置信。
在场其他官员也都是目瞪口呆,有人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只以为自己眼花。
刺史大人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今日大家过来,不就是为了祭拜老大人?
刺史大人这是死而复生?
厅内一片死寂,只等着朱丹阳走进厅内,有官员反应过来,虽然一时间也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立刻跪倒在地,参拜老大人。
大多数官员脑中都是一片空白,如在梦中,见有人下跪参拜,也都纷纷跪下。
长史府主薄侯博也在人群中,自朱丹阳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双目就发直,就像见到鬼一样,脸色惨白无比。
怎么可能?
他亲自触碰过朱丹阳的尸首,鼻尖冰冷,气息全无,那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一个明明确定死亡的人,现在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在场虽然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但却无人能比侯博更为震惊,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见鬼了,眼前这人,肯定是鬼魂,自己是睁眼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