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日界线 第十章(4)
“难道不好好排练的人会被你砍手指么?”赵玫笑岔了气。已经不生气了,她觉得夏树说得很在理。但转而又哭丧着脸:“可是,黎静颖不像你那么强势啊。”
“黎静颖是班花,班里没有男生不喜欢她。黎静颖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基本不会让人揪住她不得体的把柄。如果有女生跟她作对,显然就是嫉妒,她们不愿意在男生们面前做这种**裸的嫉妒者,所以都不会公然和她吵架。但是我敢保证,背后给她使坏的还是大有人在。上学期有个人老在她抽屉啊储物柜啊塞不雅观的东西刺激她,虽然阿司和她都以为是哪个被她拒绝的男生在报复,但我有种直觉,是女生在捣鬼。”
“原来如此……我真愚蠢!”
“怎么愚蠢了?”
“我就公然和她吵过架,而且还是在阿司面前。”
夏树笑起来:“我还公然和她打过架呢,而且还是在阿司和风间两个人面前。我们对她的敌意都很明显啊,用不着遮遮掩掩。不过,我最近居然有点想她了。”
[六]
是不是黎静颖觉得明显的敌意要比背后使坏好得多?夏树不知道。
除此之外,夏树想不出什么理由使自己成为黎静颖唯一联系的人。
就在她对赵玫说“居然有点想她”的这天晚上,夏树接到了黎静颖打来的电话。上次她打过来,夏树并没有将她存为联系人,所以这次还是陌生的一串数字。
接通时夏树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喂?”
“夏树,我是黎静颖。”还是一如既往,点明所指,自报家门。
“欸?你啊……”夏树感到很是意外,突然找不到话,“你好吗?”
“我不好。”
夏树觉察到她的声音有点异常的低沉和沙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学校里有传闻说你生病了,真的吗?”
“我是一直在医院。”
夏树没有急着追问,给了她犹豫的余地,安静地等下文。
“出了一点意外。”她接着说。
[七]
以班级为单位的大型文艺活动通常会使人心浮躁,流言也不可避免地呈现出高峰期。
最集中的话题全是关于谜样失踪的黎静颖。
介于“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的极端沉重和“大小姐心血**玩翘课”的极端轻松之间,其实存在着真相,它混迹在五花八门的版本中,总是让人听过之后笑道“怎么可能啊”,明明不是谣传却比谣传更让人无法接受。
周四上午第三节课是历史,课间做完广播操,夏树跟着赵玫慢吞吞地返回教室,正遇见风间拿着历史书和笔记往外走,准备去占座。夏树叫住他:“等我一起吧。”
她迅速从书包里抽出课本追出去。
“春秋战国时的科技成就背了吗?”风间打破沉默。
“哈啊?那个要背吗?”女生冒冒失失把书掉在地上,赶紧捡起来。
男生无奈地回转身等她:“星期二下课前老师说今天抽背啊。”
“惨了惨了!”女生把书胡乱翻一阵,终于找到抽背内容所在的章节,但借来的高三课本被学姐用各色荧光笔标注得乱七八糟,重点太多根本没了重点。夏树抬起头向风间求助:“你笔记全吗?”
风间叹口气,把笔记本翻到科技史那页递到夏树面前。
穿过两条走廊的路程,夏树一直埋头念念有词。
风间无聊得很,一边迁就着女生的步行速度,一边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
“她是A班的啊……”身后传来女生的声音。
另一个,语气流露出鄙视:“你居然连她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觉得那么漂亮的人不应该成绩那么好欸。”辩解道。
“高一的时候,广播台有个挑歌很有品位的女生,放的全是新歌,每次都比外面排行榜快两个月,她自己声音也蛮好听的,你记不记得?”
“嗯,记得啊。”
“那也是她哦。”
A班的。漂亮且成绩好。高一时在广播台。挑歌很有品位。声音动听。
零碎的线索相加,指向那个唯一。
风间再熟悉不过,她们在议论的人是黎静颖。
他转过头看向议论者。两人手中拿着历史书也正低头临时抱佛脚,但显然不像夏树,她们心思全在八卦上。
“整张脸都不能看了吗?”
“据说是这样的啊。还说连眼睛也瞎掉了。”
“那以后怎么出门啊?难道像剧院魅影那样戴面具?”
传来传去,总会变得比事实夸张很多。
讲述者只要大吃一惊的反应,从不考虑倾听者的心理接受能力。
夏树央求了黎静颖几百遍才说服她告诉自己医院病房的地点,允许夏树、程司和风间去探望,风间曾一度不以为然,觉得没必要搞得那么神秘。但真正看见黎静颖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对最好的朋友都避而不见。
贯穿半张脸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足以摧毁一个女孩子所有的信心——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未来。
听说受伤初期,女生情绪很不稳定,曾经绝食,致使她父母不得不寸步不离病房轮流守着她,以防她不断再以别的方式寻死或者自残。
去探望她时,她已经拆了绷带。
除了表面的烧伤痕迹之外,还有一只眼睛视力降到零点几,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整个探望过程对话出奇的少,气氛极度压抑,仿佛有什么一直堵在胸口阻碍呼吸。即使是离开医院回家的一路,三个人之间也几乎没有交谈。
“谁知道啊!听说休学了。”就连身后历史班的无关路人,话语间也流露出惋惜的情绪。
“如果是真的话,那也太可怜了。”
“真的呀,我骗你干吗?”
“但是想想不太可能啊,热水器爆炸身上不会烫伤吗?怎么可能只伤到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