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唐振华,顾念永远是一个态度,说不上多冷淡,也谈不上多亲切,就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般,彼此生疏。

对一个在自己成长期,不曾出现身边的父亲,或许大多数女儿都是这个感情,平平淡淡,冷冷漠漠。

此刻,因为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她的表情更加严厉,厌烦中带着丝丝憎恶。

唐振华依旧喘气不停,一口接一口,好像有种马上要背气晕过去的感觉,“念,念念,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和朱玲……”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唐厅长,你究竟要干嘛?”

唐振华平息气息,接着说:“我没朱玲没关系,这几年我一直是单身,身边没有任何女人,而她也已经和张德福结婚了。”

“真的?”

“是的,他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只是前阵子才领了证。”

顾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你们三口在法律上不算在一起,就又想掉过头来找我妈妈?”

“不是那样的,”唐振华顿感冤枉,“我已经很久没和她们母女见面了,前不久,朱玲找到我,说唐箐得了心里性的疾病,叫什么幻想症的,属于精神病的范畴,他知道我和这家医院的一位主任比较熟悉,希望我能出面让医院安排几位最好的专家,出一台详细的治疗方案,让唐箐早点康复起来。”

起初,他得知自己的养女一直在轮椅上,始终没能站起来,面临终身瘫痪时,心中的感觉是震惊而不是心疼。

从“箐箐”到“唐箐”,称呼的改变,透露着关系的疏远。

说实话,如果早前,唐振华对唐箐还存有一丝父女亲情的话,那么,自从他的女儿在顾念的婚礼上,大吵大闹,大张旗鼓地弄出个怀孕认爹的戏码后,自己唯一的那点情分也彻底泯灭了。

曾经,他虽然对朱玲没太多感情,可对唐箐却是真心真意的疼爱,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说句难听点的话,就是养条狗,时间长了,也难免不会产生感情。

然而,唐箐大闹婚礼,唐振华被最宠溺的亲人在背后捅了一刀子,算是真真正正清醒过

来,自己顾忌旧情,人家却未必这样想。

于是,朱玲最初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是回绝的,甚至躲起来,连面都不肯见。

怎奈,这位前妻可不是省油的灯,去了两趟唐家,压根儿没进去门,她便直接杀去了公安厅。

朱玲非常聪明,她不吵不闹,只是在门口的接待椅上一坐,等人就是一天。

那可是市政府部门,八百多个人都盯着一个位子,恨不得在位人出点什么岔子,自己就可以补位成功。

最后,唐振华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答应帮她们这一次,之后永不相见的。

岂料,好巧不好,今天刚来,才和医生说了几句话,就被顾念撞了正着。

“唐厅长,我是小孩子吗?”顾念似乎不信,“没有你的接济,唐箐能受到特级待遇,享受几个年轻护工的轮流伺候吗?”

别的不说,如果没有高额的工资,哪个医护人员会任病人打骂,一声不吭?

“这个跟我真的没有关系,我没给过一分钱。”唐振华辩驳,“当初离婚时,我给朱玲的赡养费不是小数,但我听说她没给女儿花过钱,倒是唐箐曾经买过一份保险,赔付了巨额的赔款。”

换句话说,唐箐终于可以不为钱财犯愁,却是用一双腿换来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顾念诧异,“朱玲不是很在乎这个女儿吗?她的钱为什么不舍得给唐箐?”

“别提了,”唐振华冷笑,“朱玲出了丑闻之后,任何一家医院也不肯聘用她,再加上张德福也被院方早早解聘,所以,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后,就是坐吃山空,后来,说是合伙开了一家医院,可是几乎没什么病人,再后来,没过多久就关门大吉了。”

这次失败的经商过后,朱玲和张德福几乎败掉了全部积蓄,元气大伤。

两个过惯了上等生活的中年人手头拮据,再不能大手大脚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对于二婚情侣,有钱的生活还算好过,一旦没钱,日子可就难过了,再加上他们又都有自己的孩子,彼此更加藏着心眼儿。

张德福担心朱玲把两

个人的钱给唐箐,朱玲又担心张德福把财产转移给前妻,各自藏着心眼。

他们的生活从最初的和谐,到产生矛盾,再到吵闹不休,和解,再吵,再和好,周而复始,无穷尽焉。

朱玲想结束这段关系,但张德福死活不肯,毕竟,他为了她抛弃妻子,身败名裂,连家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于是,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全用上了,张德福先是说掌握了可以让她坐牢的证据,接着资金转移,又控制财务大权,不知不觉中,朱玲竟身无分文了。

有一精必有一傻,别看她工于心计,却对钱财上的问题没有任何灵性,等到发现时,为时已晚。

拖到最后,朱玲想不跟张德福结婚都不行了,他们简简单单地扯了证,没通知任何一方的亲友。

婚后,张德福变得更加过分,不但对妻子呼来喝去,还动不动就上手打人。

丈夫稍不顺心,妻子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她已经彻底从知性美的知识分子,转变为彻头彻尾的家庭妇女,每天围着锅台转,做完了一日三餐,还要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张德福。

以往,她在唐家何时为衣食吃穿犯过愁,现在,却天天和茶米油盐打交道。

受不了这种贫苦的日子,朱玲想要解脱,于是,便把目光放在亲生女儿身上。

她找到唐箐,主动示好,美其名曰要好好照顾女儿,其实,那点小心思外人都清楚,无非是想帮忙打理那笔不菲的保险金。

经历过这么多事,唐箐的脑子也不是白给的,岂能完全相信母亲?

但她已经成了残疾人,身体不便,有些事情不能亲力亲为,所以,也只能委曲求全,和朱玲和好。

这对母女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实际上是相互彼此利用。

朱玲就靠在医院和家庭中不断奔波,省下一点点钱,再偷偷存起来,做自己的积蓄。

有一种生活叫生不如死,有一种灾难叫人间炼狱。

此时的朱玲,正是这种处境,想死死不起,想活不容易,只能在二婚丈夫和亲生女儿的夹缝中,艰难生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