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会燃烧,是因为水本来就是燃烧过的产物。就如被柴火烧成的灰不会再次燃烧一样……

燃料的本质,是燃料空气中的氧气之间发生的剧烈的化学反应产生的结果。水是氢气和氧气燃烧后的反应……”

张正常等张异把答案说完,自己也陷入沉思之中。张异见父亲放下笔在那思索,微笑停止说话,等他静思。

《十万个为什么》中的问题,就是标准的充满童真的提问。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个阶段对世界充满好奇,然后问了许多看似幼稚的问题。

天为什么是蓝色的……?

小孩是从哪里来的之类……

这些问题,父母也许会随口胡诌,也会用言语喝止他们别问下去。

或者,诸子百家的先贤或者宗教的大师们,会以他们对世界的理解尝试回答这些问题,但答案的方向往往引向哲学和神学范凑……

古人很少人会认真的以自然科学的范凑研究过这些问题,因为大多数研究自然规律的人,阶层并不高。

可是有个群体除外,他们游历在主流的阶层之外,却为了【长生】这个目标,鼓捣出了许多意外的发明,这个群体就是方士,而后来逐渐演变成道士,他们大概是古人之中最为接近科学的群体之一……

龙虎山的张家,自然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佼佼者。

作为外丹术缘起的始作俑者之一,张家对炼丹这件事非常上心,哪怕岁月变迁,外丹术也早就没落,被更加安全的内丹术所替代。

外丹术关于长生的研究早就被证明,现在除了拿它坑死皇帝,没有第二个作用。

老张家的人倒是没丢掉这门手艺,毕竟外丹术是张道陵祖师爷留下来的门面,虽然在过去的岁月中,龙虎山的天师们也没有因为炼丹成仙,更不敢像皇帝那种外行一样不要命的吃金丹最后把自己吃死过去,

可是张异知道,张正常还是炼丹的,偶尔也会吃这些金丹。

所以,对于火,对于燃烧,他才会停下思索。

为了能给父亲启发,他决定改一下《十万个为什么》。

“什么是重金属中毒……”

张正常停止思索,继续记录,当时他越写眉头邹得越深……

这个熊孩子,他似乎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去破坏自己坚持多年的信仰。

老张抬头,望向张异的目光很复杂。

如果换成从前,他早就气急败坏,呵斥张异为煞星和魔头。

不过此时,他没有回话,继续抄写张异说的东西。

时不时,张正常还会问出属于自己的为什么?

张异根据自己的理解如实回答。

“照你说来,咱们张家的炼丹术没有任何意义,也成不了仙?”

张正常受不住张异的回答,终于展露出自己的羞恼和迷茫。

虽然张家的天师们早就不以外丹为自己的主要修行方式,但这毕竟是老张家的信仰。

“相反,在未来的世界,后人回望过往,我们这些方士鼓捣出来的东西对世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就如葛洪祖师……就如鼓捣出火药的先贤,儿子以为,炼丹术本质上也是探索世界本源的方法,研究万事万物的规律,就是它最大的意义!”

张异这段话云里雾里,却是符合张正常的认知。反正神仙中人说话的风格是向来是不说人话。

研究事物的本源……

那十万个为什么里记载的是不是世界的本源规律?仙人呢?

老张陷入沉思,旋即激发出浓厚的兴趣。

外丹术早就式微,因为不管道士们承不承认,从始皇帝到唐太宗等各种皇帝,到方士们本身,历史上有太多的人因为服用外丹出事。渐渐的,除了某些喜欢铤而走险求富贵的方士。像张家这种大门大户出来的道士已经很少愿意给帝王献上长生方子。

风险和收益不成比例,是原因之一,最核心的原因还是服用外丹能长生,他们自己都不信。

张正常这种还认真炼丹的人,只能说是真爱了。

“嗯,我明白了!”

张异见父亲认真接受他的话,松了一口气。

用这种间接的方式劝诫老张少嗑丹药,也许未来他真的能多活几年。

“你这本书很有趣,有时间把剩下的也写出来,随时寄到龙虎山!”

老张认真过了一遍,他意犹未尽,因为嫌弃张异字丑,他还将张异刚才用铅笔写的东西重新抄录了一遍。

张异默默看着张正常,父子二人沉默,气氛却不会尴尬,他看着手上剩下的半截铅笔,拿出一张纸,在纸张上笔画起来。

第二日,早晨。

张正常好不容易将张异写的东西抄录完,却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他莞尔,将桌子上的纸都收好,然后准备进宫了。

四更天,应天府的街头已经开始出生嘈杂的声音。

百姓开始忙于一天的生计,而朝廷的官员们,也开始准备上朝。

消息灵通的朝廷大员,刚起床就听到一些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张家,孔家……”

应天府并不大,宫墙内的事,除非皇帝特意隐瞒,也并非密不透风。

关于皇帝昨天会见衍圣公的事,通过各种渠道传入百官耳中。

“汉奸,陛下对衍圣公的评价竟是如此?”

“圣上直接把孔克坚被罢免了?换孔希学当衍圣公,还有,孔克坚被留在应天府了,皇帝还让……”

应天府的某处,中书省左相李善长听完属下的汇报,陷入沉默之中,旋即,他笑起来:

“陛下还是那个陛下,既然他留下张家子为质,孔家没道理不留下一些东西,咱们的圣上,可容不得蛇鼠两端……”

“行了,准备上朝吧!”

李善长整理了一下仪容,出门去!

“陛下这么做,很危险……”

应天府的另一处,刘府。

御史中臣刘基听完仆人的诉说,忧心忡忡。

“不管孔克坚如何,他都是至圣先师孔圣人的后裔,陛下如此意气用事,却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不过,孔家确实也太过了!”

……

张正常父子来到宫门前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有人比他更早。

孔希学,这位新晋的衍圣公,就在寒风中独自屹立,没有孔克坚,他显得形单影只。

张正常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孔希学神情冷漠。

两位世家家主,一起站在宫门前等待接见,不多时,百官陆续上朝。

孔希学抬起头,目视这些官员,只是和昨天不同,

昨日热情的百官,大多目不斜视,径直走过。

他们路过孔希学身边的时候,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孔希学越发觉得,应天府的风,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