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这种硬笔,如果百姓的识字率上来了,其实比毛笔方便。

不过在儒家士子垄断了知识传播权的时代,铅笔注定不会有太大的发展,除非未来皇帝扫盲,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张异并不看好铅笔的使用,

往军中卖,这好像是一条路子,这玩意如果让斥候带在身上,可能会比木炭方便一点。

张异没有多问,他知道老朱这种商人,未必会将铅笔当成赚钱的手段,说不定亏本贡献出去,还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但这一切和他没什么关系,常家也好,他其他的门路也罢,张异并不关心。

关于常家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张异已经告知了,怎么做是黄和自己的事。

酒过三巡,侍卫来提醒朱元璋应该回宫了。

张正常也收到暗示,知道自己该离开。

“张兄,你明日要进宫,圣上一定龙颜大悦!”

朱元璋临走前握着张正常的手,送上祝福,张正常百感交集,龙颜大悦还是龙颜大怒,不还是您说了算吗?

“皇上,徐将军他们的队伍,明日早晨可以入城!”

检校给朱元璋报告了徐达一行人消息,朱元璋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的笑容很是玩味。

“明日午时,安排孔克坚进宫,张正常晚上一些!”

皇帝说完,径自上了车,留下诺大一个黄府和若有所思的高见贤。

……

应天城外,某个驿站之中。

一位老者望着远处应天府若有所思。

“衍圣公的身子好些了吗?”

老人的身后,站着一位三十多岁,身材英伟的男子。

老人没有回头,面对身后大明军中第一人徐达,他始终有些怨气。

不过形势比人强,当应天府那位皇帝通过徐达带来那句话,他不得不在形势未明朗的情况下,被迫前来应天朝见大明皇帝。

他心不甘,却也不敢不从。

一路上,他借着身体抱恙,已经拖了一些时日,但路再漫长也有走完的时刻,眼看应天府近在眼前,孔克坚心中的烦躁也日渐郁闷。

“身子已经好了一些了,也不敢不好,毕竟大明天子都说了,老夫的病再不好,就是看不起他了!”

孔克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怨气,徐达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他不会,也不想参与到他分外之事,所以才会难得糊涂。

同时,他也为眼前这位衍圣公感觉到一丝惋惜,他也明白孔家的人有自己的骄傲和自信。

自信儒教成为天下正统之后,至圣先师的子孙天然拥有读书人的优待,这种优待,随着一代一代皇帝的封赏,已经变成孔家人的自傲的资本。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孔家。

只要他孔克坚不涉及谋反,就算那位皇帝再对自己不满,该给他的东西依然会给。

他不甘心的是蒙古那些土包子给得更多,让一直被供养在神坛上的孔家人,很怀念权势的力量。

徐达不懂孔家的骄傲,但他却熟悉那位发小。

恐怕这位衍圣公会很失望。

“徐将军,老夫倦了,就让我儿在这陪我就好!”

“那衍圣公早些休息!”

二人身边,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儒生,正是孔克坚的儿子孔希学,他见徐达要走,朝着徐达微笑。

徐达默不作声,退出二人的房间。

留下当代和未来的衍圣公四目相对。

“父亲,您本想抱病不出,让儿子去应付这大明天子,但终究功亏一篑!”

孔克坚面色阴沉,道:

“为父不来,那些人的刀就要落在咱们孔家头上了,跟这些土匪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应付,如今天下未定,虽然大明皇帝大势已成,但元军在北方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我们孔家万万不可在天下局势未定之时,对应天的朝廷表现得太过热情!

若是真有一天王师南下,皇上会误会我们孔家!”

说起这件事,衍圣公孔克坚依然意难平。孔希学却是明白父亲的怨愤。

孔家地位超然,正常不管谁得了天下,都要将孔家捧着。只是孔家却不想这么快入局。

原因是朱元璋虽然在应天府称帝,建立大明,可他要推翻的朝廷其实在北方依然拥有大片的领地。

元朝虽然已经露出败相,却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按照孔克坚的算计,大明不能得罪,但他也绝对不能在天下局势定下来之前接受大明的封赏,他称病不见徐达,只是派着孔希学应付徐达,就是要守好和大明之间的分寸。

徐达好忽悠,本来他已经妥协,准备让孔希学进京面圣。

谁知道大明皇帝突然来了指示,质问孔克坚,是不是看不起大明?

唉……

“那父亲,明日我们应该怎么做?”

“明日觐见皇帝的时候,老夫会‘旧病复发’,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应付!”

父子二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墙外,一个检校收起自己扣在墙壁上的监听工具,然后在隔壁奋笔疾书。

将这些对话内容记下来,封装,孔克坚父子之间的对话,在三个时辰之后已经到了皇宫。

夜,深!

应天府的夜晚早就进入宵禁,皇宫的门也是大门紧闭。

东阁,朱标伸了一个懒腰,打起哈欠。

他再看上首的皇帝,依然奋笔疾书。

朱标对于认真工作的朱元璋,崇拜毫不掩饰。

明明跟张正常喝酒,皇帝也喝了不少,正常情况下,他今日应该早日休息。

只是洪武皇帝的勤奋,就连他这个年轻人都感觉跟不上。

老朱喝了一口浓茶,就埋首在如山高的奏疏之中,不知疲倦!

“如果你倦了,就回去休息,朕再再看会奏疏……”

朱元璋虽然专心工作,却也知道朱标的动作。

朱标闻言,笑:“父皇都没休息,儿臣岂能独眠,儿臣陪着父皇就是!”

父子二人对视一笑,老朱正想起身结束今天的工作,外边有人来报,有密信。

“这么晚,宫门都关了,哪来的密报?”

朱标不解,老朱却心知肚明。

他从太监手里接过封好的信,打开,快速浏览,然后黑着脸交给朱标。

朱标看完,脸色也难看。

“看来张家弟弟说得没错,人一旦走下神坛,有了欲望,就昏招频出!”

朱标放下密信,心中对孔家的那点顾虑,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