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异是谁?
是那个非礼了郡主的臭道士,是他们三年前刺杀没有成功的人。
他也是皇帝信任,倚重的天才!
罗老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关于他的记忆。
三年前刺杀皇帝,是罗老亲自主持,但他并没有出现在现场。
他知道张异这个人,却没见过他的真容。
哪怕在落入牢狱之后,他还遗憾那场动乱,并没有能杀死张异。
而在遗憾的同时,他也有一份骄傲!
那就是,他给大元留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可是,随着眼前这个人的出现,罗老的骄傲和遗憾,都被打破了。
他所骄傲的人,那个可能为大元埋下一颗钉子的人,竟然是张异?
那代表,他所有的布局,都成为笑话。
“哈哈哈哈……”
罗老在牢房中,开始歇斯底里的笑起来。
张异默默看着这一切,他明白,他的出现,比起任何刑罚都有用。
罗老不是不能死,是他不想死。
他有必死的决心,所以他才能留着自己的性命,去戏耍这些锦衣卫。
他要给他们心里埋下钉子,让他们去自乱阵脚,去杀更多的无辜之人。
如果没有张异出现的话,罗老还可以心安理得的将这一套玩下去,直到皇帝受不了或者锦衣卫受不了,将他杀了。
这是一个疯狂的人。
可是张异的出现,却让他成为小丑。
他曾经手把手教导过张异,也给他透露了许多渠道!
张异是他推荐的人,只要张异活着,还会有许多渠道,主动靠近他……
一想到这件事,罗老的悔恨之意,变成汹涌的杀意。
他用完全不符合自己自己年纪的速度,冲向张异,却被铁链给拉住。
“你骗我,你骗我……”
罗老的嘴角,突然有鲜血渗出。
“拦住他,他想咬舌自尽……”
诏狱里的锦衣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当罗老展现出要轻生的意思,迅速有人上前,直接卡住罗老的舌头。
罗老呜呜呜的,自杀未遂,他死死盯着张异。
气急攻心之下,他直接昏迷过去。
“他的信心,碎了!”
张异无声转身,往牢房外边走去。
从罗老见到他开始,他就预想到这个结局。
周通赶紧跟上张异,他对张异的能力,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锦衣卫的人,大多数都知道皇帝信奉这位小真人,但张异具体有什么本事?
其实毛骧也没知道太多。
周通这种后边被提拔上来的锦衣卫,自然知道得更少。
可是见证了张异的本事之后,周通对张异越发恭敬。
“贫道去休息了,你们自便……
不过,这锦衣卫的刑罚,还是过于血腥了!”
张异看着周围鲜血淋漓的人,随口说了一个刑罚……
水刑?
一种效果很好,但至少不会那么血腥的刑罚,从张异口中说出来。
周通半信半疑,但还是将张异说的东西给记下。
做完这些,张异回到皇帝给自己安排的居所。
严格来说,这里的布局,比清心观还要好上许多。
他在居住处巡查了一番,发现无论是笔墨纸砚,还是他常用的工具,这里都有。
在他入住的时候,锦衣卫已经告诉他,如果他需要丹炉的话,宫里马上可以给他造一个。
“就当闭关吧!”
皇帝的安排还是符合张异的心意,他也就安心住下来。
这一住,就是七天。
三天之后,周通带着问题来寻张异。
“罗老想要见我?”
张异读书,著书,搞小实验,并不觉得时间流逝。
他也再没去过诏狱那边,听说罗老想见自己,张异愣了一下。
但他也明白,对方大概的心思。
一个被他摧毁了信心的老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那个老太监说,想要跟你聊一聊,如果聊得好,他会配合我们?”
张异闻言摇头:
“你们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他说出来的话,反而不能尽信!
算了,贫道跟你们走一趟吧!”
他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跟着去诏狱去。
诏狱比起上次,厮杀和惨叫声少了许多。
周通随口道:
“真人教我们的水刑,效果不错……”
张异摇摇头,却不接他的话。
水刑这种刑罚,号称刑罚之王,效果当然不错。
不过他的出发点,却并非想要让那些人多受折磨,至少不是残害肢体一般的折磨。
见他不愿意搭话,周通识趣没有继续说下去。
咣当!
通往监牢深处的铁门再次打开。
罗老和张异彼此眼神对视起来,三天未见,罗老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张异初见罗老的时候,感觉他垂垂老矣,只是后来认识他,才知道所谓的老朽是他的伪装。
再如今见到,罗老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只是,这已经不是伪装,而是心死了。
“老夫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进入我们的计划中?
沦为阶下囚,我知道我没有跟你讲条件的资本!
但望你看在我曾经对你不薄,给我一个明白……”
张异呵呵一笑,道:
“你若不找上陈珂,自然不会找到贫道!
张三丰的身份,本是贫道用来游戏人间的身份!
陈珂误会了,所以连带着你也误会了!
而你们要害我,贫道没有道理不告诉朝廷……”
张异的解释简单明了,罗老瞬间理解。
他眼中,满是悔恨之意。
原来他们一开始算计的人,就在他们身边。
有了这种巨大的失误,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逃不过张异和朝廷的算计。
“时也命也,也怪老夫不曾仔细调查过你的身份!”
罗老悔恨交加!
严格来说,张异的身份若是仔细盘查,其实也不是没有破绽。
孔家在京城,也不是只有一个仆人!
他们这些老鼠,在曲阜也不是没有同僚!
只要他多嘴问一句,也许张异的身份就无所遁形了。
可是,谁能想到,龙虎山嫡传子弟,会以孔家世子书童的身份,游戏人间。
而且他们一开始也不是想要算计谁,这个身份存在得太合理,也误导了自己。
“你们也没有那个本事调查,应天府内的鬼,衰败成什么样子,罗老难道不知道?
况且,罗老还真以为,你们是败在贫道手中?”
张异的语气,略带着一丝嘲讽: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以皇帝的城府和气度,会做出将一个女流,留在贫道这道观中,故意羞辱她的事情?
郡主,就是钓着你们的鱼饵,你们这些人早就被朝廷盯上,只是不自知罢了!”
罗老瞳孔剧烈收缩,张异的这些话,让他惊骇莫名。
他可以接受,因为自己看错张异,而导致这场行动失败。
但他实在不能接受,原来他们的行动,只不过是别人已经提前布下的网。
这张网的背后,站着一个高大且阴暗的身影,大明皇帝,朱元璋!
一种巨大的羞耻感,袭遍罗老全身。
因为刺杀过那位皇帝的缘故,他心里其实看不太上朱元璋,只是张异如今说来,他才明白那位皇帝从没忘记三年前的耻辱。
他不但血洗应天,还要将他们剩下的人斩尽杀绝。
而确实,朱元璋做到了!
虽然嘴巴里不承认,但罗老明白,大元在应天的整个情报系统,都完蛋了。
“原来,我们才是猎物!
等等……”
罗老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瞬间面如死灰。
“郡主逃离,也是锦衣卫故意放走的?”
张异无声点头。
老人的脸色,青红交加,呼吸急促,带着剧烈的风声。
张异能清楚听到,老人喉咙中的痰在滚动。
他眼神微微黯然。
罗老铁青着脸,追问:
“那你给我的消息……”
“自然,越是锦衣卫提供的!”
“哈哈哈哈!”
从张异口中,确认最绝望的消息,罗老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抽干一般,瞬间白头。
“老头子我在这里潜伏了二十年,做过许多大事!
我自认为不差,可是终究还是小看了朱家的皇帝。
也是,我一个小小的太监,如何能算计那等英雄人物?
小看对手,死有余辜……”
他最后问张异:
“你们在算什么?”
“自然,是算蒙古和大明千秋的国运!”
张异给了罗老头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他差不多也明白了。
张异所有的消息,都是他自己传递出去的。
他看过那些情报,大明在布一场很大很大的局,这一局的目标,是王保保,也是蒙古最精锐的有生力量……
“我大元,没有以后了……
老夫是千古罪人!”
罗老直到此时,才真正心如死灰,他们这些可笑的老鼠,却妄图立下滔天之功。
他不甘心,朝着张异扑过去。
此时,一直守在张异身边的锦衣卫措手不及。
他们已经一直在防备罗老了,可是在彼此之间的对话中,罗老其实一直在假意靠近张异。
他没了未来,但想带走大明的未来。
今日他请张异前来,是求死,也是要带着张异一起死。
锁链限制他的行动范围,但张异却在他活动的圈子之内。
周通等人,甚至骇然的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尖刺状的东西。
“真人小心!”
周通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张异沉肩,画圆。
张异的动作看似缓慢无比,但出拳如奔雷。
他一拳,扫在罗老的太阳穴上,一声闷哼,罗老的目光暗淡下来。
他手上的凶器,跌落。
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一睡不起。
“真人,你没事吧!”
周通等人此时才来得及发声。
他们看着淡然的张异,和倒在地上的任老,有些懵圈。
这小真人的身手好的可怕。
警衣卫,除了以前的检校之外,其他人都是千挑万选的好手,手上的功夫,他们自认为都不弱。
但比起张异的风轻云淡,周通才发现,这个十几岁的小真人,大概也不是好惹的。
“没事,只是贫道失手,将他打死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坏了陛下的好事?”
张异平静回答,他看着地上罗老的身体,心中滋味复杂。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
也是他第一次用已经学了多年的太极拳杀人。
自从三年前那般遭遇之后,张异深知这个世界的危险性。
他在龙虎山的三年,一点都不曾放弃手上的功夫。
太极拳,随着他的身体发育,还有对拳谱的理解,逐渐成为他保命手段。
与观音奴摔跤,张异其实留手了。
如果真的拼命的话,观音奴大概在张异这里坚持不了三十秒。
“真人说笑了,此人暴起伤人,真人只不过是失手打死他!
反正他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也是无用!”
“对,从他口中挖出来的东西,还不如道长给我们提供的消息多……”
周通赶紧给张异推脱责任,其他的锦衣卫也反应过来,赶紧帮助张异找借口。
他们这些人,跟张异也算是患难兄弟,
张异闻言,无声行礼,算是谢过他们的好意。
“真人自去,我们收拾现场!”
周通很贴心地请张异离开。
张异走出牢房,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师徒一场,亲手将你送走,也好过你在牢里吃苦!”
张异喃喃自语,他发觉老陌说的没错,杀人这种事,只要有过一次了,
后来也变得平常。
他沉默一会,在他努力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这个世界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他。
“比起一个外人,我能守护好身边人,就不错了……”
张异摇着头,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也不知道孟瑶她们,会不会担心?
徐家丫头我暗示过她,以她的聪明劲,想来领悟不难!
不过,我老爹的资质,就差了些……”
亲手杀了罗老之后,张异免不了有些感慨。
想起外边的那些亲密之人,他才有了几分坐牢的感觉。
就在他感慨之时,应天府的城外。
一辆马车,正缓缓驶入京城。
不过和马车的徐徐行之不同,车上的人显得十分焦虑!
“师父!”
进城不远,邓仲修早就等在街口,等着车里人。
张正常掀开车帘子,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仲修,快告诉为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父,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不方便……”
邓仲修看看四周,轻声道:
“别说师弟了,最近咱们龙虎山的名声,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