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比上次厉害这么多?”

观音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上次和张异交手,明明感觉差距不太大。

她以为自己这次认真点,好歹也能从张异手里将刀子赢回来。

各种委屈交杂在一起啊,她一时间各种情绪绷不住,又哭了。

张异心里骂娘,大半夜的你哭,老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好在她也知道影响,只是低声啜泣。

张异又好气又好像,史书上那个受气包王妃,居然还有这一面?

想打赢他,那是不可能的,张异那种变态的肌肉记忆,让他在技巧性的运动上,几乎是碾压的。

想要在武斗上打赢他,就只能是一力降十会。

技巧,尤其是摔跤这种运用人体力学的技术,那是想都别想。

更何况,格雷西柔术这种不适合战场的地面技,压根就是为了擂台而存在的BUG级的武术,打她一个女子轻轻松松。

“施主还是差了一点,下次努力一下,也许就能打败贫道了!”

张异耸耸肩,自己跟观音奴摔跤一场,道袍已经没法看了,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洗澡房去。

下次?

观音奴很迷茫,自己能打败他吗?

不过,她似乎在迷茫的时候,找到了一些人生的目标。

张异对她的心思算计其实不错,人在迷茫的时候很容易轻生,可是当她有了目标之后,似乎也给自己找到一个求活的借口。

无论是对张异的恨,还是张异给她寻找的“报仇”路径,

都让她不再迷茫。

“好,我一定会打败你!”

她起身,整理衣服,脸却蓦的红了。

观音奴为道,平时一直以道士身份示人。

道袍这种衣服,宽大舒适,却绝对不适合用来格斗,刚才和张异一番地面技的撕扯,她已经走光了。

也不知道张异有没看到,但观音奴此时的心情,早就跌到谷底。

一个受着礼义廉耻的理学教育的女子,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她也没脸停留,自顾躲到自己的房间去。

张异洗澡出来,却发现观音奴正在打水。

她自己也脏兮兮的,丫鬟死了,这些小事就必须她自己做。

道观后院,严格来说就他们两个人居住,见她如此,张异回头道:

“贫道明天找师傅,给你盖个厕所得了,自来水也给你设备也给你备上……”

“谢谢……”

观音奴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声谢谢,张异莞尔,他道:

“不用客气,在贫道禀告陛下,请陛下安排好你之前,咱们暂时和平相处!

你不惹贫道,贫道不招惹你!”

观音奴默默点头,张异又说:

“再不济,贫道也请一笔银子,再扩建这后院,造个药园子出来!”

他说完,转身去了房间,也不帮她提水。

等他关了门,锁上门窗,不多时就传来呼呼大睡的声音。

观音奴见睡了,犹豫了一下,蹑手蹑脚去了张异的洗浴房,享受起自来水的便利。

阿嚏!

初春,冰冷的水落在身上,观音奴疯狂打起喷嚏。

她虽然小时候苦,但后来投靠舅舅之后,多少也算是个地主家的小姐。

多年在别人的照顾下,她已经很久没有洗冷水澡了。

有些冰寒的水落在肌肤上,就如刀割一般。

张异在房间里,听到外边传来的动静,微微一笑。

他这些年为了锻炼自己的身体,适应这个世界,哪怕寒冬腊月,他也坚持洗冷水澡。

自己能洗得,其他人可不一定能适应得来。

观音奴出来的时候,喷嚏连连。

她路过张异的房间,却见里边出声提醒:

“小心着凉……”

观音奴闻声,登时满脸通红,原来那小家伙没睡着。

她不敢答应,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

第二天,张异起床的时候,发现有人果然感染风寒。

“早上好?徐家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张异见到徐妙云从屋子里出来,好奇问道。

徐妙云白了白眼,再看天上,张异讪笑,现在说早上好,好像说不过去。

“我听说观音奴姐姐的情况,特意来看看……”

她将张异拉到一边,道:

“她丫头被杀了,我就知道她日子肯定不好过……”

徐妙云和观音奴的关系还不错,张异是知道的。

观音奴抛开立场不谈,大抵还算是个能交往的好姑娘。

而明和元虽然有正统之争,但谈不上血海深仇,加上皇帝带头追捧王保保,这蒙汉之别,其实并不如后边严重。

简而言之,朱元璋时期,才开始重新构建汉族这个概念,强化汉夷之别。

等到他统治的晚年,大汉族主义才逐渐盛行。

观音奴被俘虏,其实满朝上下,对她的态度还算是善意的。

徐家丫头对她好,也是理所当然。

“据说是她的丫头,试图联系民间的……这触了皇帝的逆鳞,我听人说,朝中已经有人提议处死她……”

徐妙云哦拉着张异走远,不让屋里的观音奴听见。

处死?不至于。

张异知道这个要求皇帝肯定不会答应,所以风轻云淡。

徐家丫头见他事不关己,又说到:

“而知道你回清心观之后,也有大臣提议,让她另寻一处关押!

或者,干脆举报你……”

火终究还是烧到自己头上来了,张异揉了揉山根,头大……

又不是他想要跟观音奴同居的,还不是皇帝自己乱来?

看来,自己真要求见一下皇帝了。

张异无声点头,他转移话题,问了一下观音奴的情况。

“风寒……,不知道有没有细菌感染,我给她开了方子!

如果吃这个无效,恐怕就要上大蒜素了!”

作为大明唯一一款抗生素,张异早就预见了可能会出现的抗药性问题,在微言录中早就提到慎用的问题。

大蒜素昂贵的价格,本身也能阻止一些人滥用。

张异将徐家丫头的方子拿过来看了一眼,改了几味药。

同样是跟萧九贤学传统医学,他的学习能力恐怖,医术也比徐家丫头高明不少。

做完这一切之后,张异出门,继续访友去了。

“说起来,我回来也有几日了,邓师兄却并未来见我……”

邓仲修如今已经执掌玄教院也有几年了,和原来的历史规矩不同,朱元璋目前还没废除这个机构……

但张异也知道,邓仲修的好日子维持不了几年。

朱元璋宠幸龙虎山,不代表他对宗教的改革不会推进。

随着洪武皇帝逐渐稳住帝位,他削弱天下各种势力的权柄,是大势所趋。

张异知道这种趋势,所以也没有什么期待。

正一道能混到如今的局面,早就比原来好太多了。

而这一切,是因为正一道有用……

张异十分明白那位洪武皇帝的冷酷,推广简体字,推广农耕技术……

正一道所做的,正是朱元璋所想的。

朱元璋并不需要一个蛊惑人心,去跟他这位君王争夺【神权】的宗教,但一个听话,为皇帝放牧民心的龙虎山。

龙虎山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有人告龙虎山有异心,所以张异也做了许多努力,

在道观墙壁上写标语,什么忠君爱国之类的,也是从后世学过来的手段。

这一切的一切,张异相信都深得朱元璋喜爱。

将宗教世俗化,成为生产关系的一环……

龙虎山被其他同行暗骂,但张异依然乐此不疲。

在他的设想中,也许中国第一批大规模出现的科学家,就在龙虎山中诞生……

不管这个世界变得如何,至少星星之火,已经被他点燃。

当然,他也有自信,自己做了这么多,面见皇帝的时候,至少结果不会太差。

“这是我为父亲拿回天师位的第一步……”

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皇宫门外,张异求见皇帝之后,在宫外等了一个时辰,就在他头晕眼花之时,一个太监从宫里走出来,交给张异四个字。

私德有亏!

张异一脸懵逼,他私德怎么就有亏了?

“陛下口谕,真人回道观后,闭关一个月反省,以后没有召见,不必前来……”

张异:???

老朱对自己的恶意是不是有点大了?

娘的,他哪来的私德有亏?

想来想去,张异只能想到刚回道观那天,自己和观音奴玩摔跤,被锦衣卫看见了。

张异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皇帝你玩我呢?

人是你自己送进去的,通知都不通知一声,结果现在说我私德有亏?

这特娘的不就是大明莫须有吗?

张异很憋屈,不过对朱元璋,他也不敢发火。

他只能讪笑接旨,一脸郁闷地朝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

老陌见他犹如吃了屎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他用很大的气力才维持住自己的面无表情,等张异上车。

“老陌,你说皇帝对我意见有那么大吗?”

“大概是……吧!”

老陌不敢多说话,他怕自己多说几句,会笑场!

“回去吧!”

张异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皇宫之行,却吃了闭门羹。

他们的马车转回去的时候,却没有看见,远远的皇宫城墙上,朱元璋在目视他离开。

老朱将张异吃瘪的表情尽收眼底,十分爽快。

“终于见到这小子了,这些年他长得还不错……”

“可父皇还是没准备见他!”

“过阵子再说吧!”

朱元璋拒绝了张异,但能见到这小子三年后的模样,他也很开心:

“朕要与他相认,怎么也得占据主动之势!”

朱标闻言莞尔,父皇有时候真的跟小孩差不多。

张异为大明做过太多的事,一旦君臣相见之日,就是论功行赏之时……

加上三年前的救命之恩,老朱还没办法平衡自己和张异的关系。

这是皇帝的选择,朱标没有办法改变父皇的决定。

“三年了,确实挺想他的,只是不知道再像三年以前与他把酒言欢……”

老朱叹息,那场刺杀事件改变了许多事,也让他越发对民间的老鼠,恼怒不已。

“父皇,那些大臣已经开始攻击张异,您再给他一个私德有亏的评价,是否……对他太过残忍?”

身为龙虎山的真人,名声是十分重要的。

朱元璋对张异的评价,是注定要记录在史书里边的。

“朕自然会有让他昭雪的一天,标儿,你认为外边那些老鼠看了朕的评价,心情会如何?”

老朱一声提醒,朱标浑身剧震。

此时,他才明白老朱故意给张异这个评价的意思。

观音奴和张异同居,这已经是事实,并逐渐闹得沸沸扬扬。

朝中的传说,什么都有。

但大抵都是说皇帝故意在羞辱观音奴,朱元璋因此也得了不少骂名。

如今加上私德有亏这四个字,可以让人产生许多联想……

话不说透,才是最致命的。

朱标摇头苦笑,看起来张家弟弟身上的污水,也要存在一阵了。

……

“你是说,观音奴在清心观,受到那个小道士的侮辱?”

李府,李善长听了胡惟庸的报告,若有所思。

“私德有亏,这是陛下给那个道士的字,清心观如今已经没人靠近了,唯一知道里边事的就是锦衣卫和里边的人……

所以下官觉得……”

胡惟庸没有继续说下去,李善长却明白他的意思。

男女同居,私德有亏,谁都能想到是什么原因。

“观音奴的名声毁了,陛下是真狠呀!”

李善长叹了一口气,朱元璋喜欢一个人容易,恨一个人也容易。

他最近也感受到了,皇帝的态度和以往不一样,那从宫中吹出来的寒风,已经深入骨髓。

该离开了……

在这一刻,李善长终于下定决心,告老!

……

“掌柜的,上边怒了!”

随着皇宫门口的事情逐渐发酵开来,关于张异和观音奴的八卦,似乎也逐渐传开。

润玉堂,陈珂听到这份流言,整个人心情不好了。

观音奴死活跟他没有关系,可是某些人听到观音奴受辱,那是雷霆震怒。

“那些蠢货,都想强行救人了……”

“救人,他们配吗,真以为老鼠能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

陈珂顿时被这件事搞得心烦意乱。

他回头对陈满说:

“告诉上边,再努也没用……

想要救人,就要等合适的时机!

他们听就听,不听咱们今晚就收拾细软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