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异见证对方变脸,微微吃惊。

这家伙是有何依仗,竟然连自己都要拿下?

他回头,孔讷派过来的仆人未走。

张异朝他点头。

“大人,我们在清心观离青陌和民妇李氏的房间,都有发现!

离青陌的房间,发现女人的衣物,而李氏的房间,也发现男人的鞋子!

另外,有一个手工做的新鞋,尚未做好,尺寸大小,与旧鞋子相同!”

幕僚一席话,满堂皆惊。

孟家的亲族们,欣喜若狂。

他们知道自己污蔑李氏,不过是因为贪图老孟留下来的遗产,谁知道这对狗男女真有问题。

“李氏不守妇道,勾引奸夫,坑害宗亲,此乃伤风败俗,丧尽天良之大罪!

来人呀,将他们打入大牢,给本官狠狠审问!”

李氏的瞳孔放大,仿佛还没从这些话语中回过神了,旋即,她泪流满面,大声喊:

“你们若要那一千两,给你们便是!

为何要污我名声,为什么要污我名声!”

“狗官!”

老陌要从地上跳起来,又被好几个衙役给压制住。

在心不甘情不愿中,老陌和李氏被拖走,留下孟瑶痛哭……

张异沉默了。

知府大人却得意起来:

“还有你,张异!

你身为龙虎山嫡传,天师次子,却不守清修戒律,罔顾人伦!

那李氏是你岳母,你却包庇她和仆从通奸,还企图隐瞒!

加上你贪墨孟河遗产的行为,属实过分!

本官先拿了你,再向上边请罪,定你个包庇之罪!”

张异抬起头,表情却变得讽刺起来。

知府心虚,这孩子仿佛看透了他的算计一般,让他十分难受。

走到这份上他已经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知府老爷心一横:

“带走!”

“贫道原本觉得,陛下不过一般!

只看他一走,这魑魅魍魉呓语,漫天妖魔飞舞!

贫道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却不识皇帝威严。

大人,您确定,您一个应天知府,能只手遮天?”

张异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应天知府涨红了脸。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道士身上。

唯独孟瑶,却看着张异的背后,张异负手而立,他做了一个小动作,孟瑶领会,马上跑出公堂……

“小妹妹!”

孔家的仆人没走,一把拦住她。

孟瑶擦干眼泪,说:

“我家小地主……夫君跟我说,如果他走不了,请带我回去找孔讷哥哥……”

“是!”

没有丝毫犹豫,孔家的仆人带着小孟瑶就走。

公堂上,

张异已经被衙役押住,他没有反抗。

只是冷冷看着知府大人。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没有辩驳,他知道辩驳和反抗都没用。

而且张异此时百分之百确定,李氏和老陌不是这些人的目标,他们的目标一定是自己。

举朝皆敌!

自从算学入科举的事情暴露之后,他对自己的情况颇有了解。

只是他没想到,朱元璋一走,这些人动起手来,太狠,太狠……

“官字两张口……”

龙虎山的小真人,就这样被人拖入大牢。

这是一场关于孟氏宗亲的胜利,孟家的人乐疯了。

不过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等人辛苦忙活,为的是钱……

“大人,那小道士侵占我们的银子……”

对方还没说完,换来知府老爷冰冷的目光,他们登时害怕,不敢问下去!

“你可曾把那道观好好搜一遍,手下那些人,有没有偷拿什么东西?”

知府将幕僚拉到一边,询问道。

幕僚摇头:

“大人,其实路上,还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事?”

“锦衣卫!”

“什么!”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知府老爷的手哆嗦了一下,差点将茶杯碰倒。

“那些锦衣卫的老爷们,似乎就是陛下前阵子留着观察百官的老爷,他们没有搭理咱们,咱们的人也不敢放肆!

所以在李氏和离青陌的房间找到证据之后,我就按照大人的吩咐,回来了……”

“不惹事就好,不惹事就好……”

知府的手抖得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他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大人,要不是请示上边?”

幕僚给他出了个主意。

知府瞪了他一眼:

“没有上边,压根就没有人嘱咐本大人这么做……”

“啊……”

幕僚傻眼了,合着知府老爷连个靠山都没有?

“那些大人似乎说了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本官此时去找他们,只会被扫地出门!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先给那小道士一个教训!

等明天,迅速结案,将案子报给大理寺!

这案子只是小案,只要不把事情闹大……

在陛下回来之前,咱们有不小的机会,可以将罪名定死!”

“可是大人,如果事情闹大了呢?”

“那就看,朝廷中那些人,对张异和龙虎山有多愤恨了……”

……

“这件事,必须闹大!”

应天府衙门的牢房,并没有多少人。

老陌,李氏和张异,都给丢入牢房。

三人离得近,张异对老陌说道。

老陌闻言一愣,旋即点头。

“是贫道连累了你们,这是一场针对贫道所布下的局!

李家婶婶,是贫道害了你!”

李氏闻言,只是啜泣。

“小地主老爷乃是福缘深厚之人,如果民妇有不测,还望您照顾孟瑶!”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孟瑶就是我的妻子!”

张异面沉如水,轻声安慰李氏。

其实他心里明白,如果他猜的是真的,最难出去的人,就是他自己。

这是一场不知由谁发起的围猎……

张异努力想着,到底是谁在背后弄他?

胡惟庸?

常府?

还是其他人?

张异想不出来,他并不是什么智慧若妖的人物,事事算无遗策。

“真人,你出不了事!”

老陌病蔫蔫地,却语气坚定。

张异苦笑,他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的平安,老陌的话,他只当是安慰。

“一会,恐怕你又要受苦了!”

“没事!”

张异和老陌聊着天,牢房的们咣当一声,从外边打开。

“带走!”

老陌被人带走,默默无语!

其他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张异和李氏。

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孕妇。

张异风轻云淡的样子,在这些牢房看守眼中,十分刺眼。

有人上前,就要给张异一巴掌。

却被人拦住:

“大人还没吩咐,你动什么手?”

“老子就看这小子不顺眼,怎么了?”

“你别忘了,去年冬天,药王爷才救了你孩子……

龙虎山的天师嫡传,可是药王爷家的人……”

张异闻言一愣,他从进入牢房开始,就已经做好被严刑拷打的准备。

却不曾想剧情还有这种转折?

那凶神恶煞的老头,听到药王爷三个字,登时不说话了。

仿佛这三个字,在这些人心中有很大的魔力,能约束他们行动。

“小真人,我们也不为难你,但如果上边吩咐下来,您也不要见怪!”

刚才拉住同行的人,对张异说道:

“毕竟,我们也要讨口饭吃!”

张异呵呵笑,问:

“今年家里收成怎么样?”

“还行,按照道观的道士教的方法,粮食收成好像上去了……”

聊起种田,牢里的衙役们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跟着张异聊起来。

“除虫比较麻烦……”

“嗯,如果是小毛病的话,贫道建议!”

牢房的另一头,传来老陌闷哼的声音,显然已经有人动了刑法。

而另一边张异却和这些人聊的火热。

李氏不理解,张异为什么会得到如此的优待。

等过了一会,大家聊得差不多了,那牢头叹了一口气:

“小真人,您要是有门路,赶紧去找!

今天晚上,咱们让你睡个好觉!

可要是上边压下来,那少不得要对不住你!”。

“各为其主,贫道理解!”

等他们离开之后,李氏还一脸懵逼。

“这算,什么?”

“大概是,药王爷显灵吧!”

张异笑得很开心,不是因为他免于刑罚。

那些人的善意,正式对他自己默默所做一切最好的回馈,

只是他也明白,药王爷的显灵,最多只会维持过今晚。

如果知府那边压下来,不管是他,还是李氏,恐怕都自身难保。

“希望贫道平时结下来的善缘,真的给力……”

……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

随着张异突然入狱,外边早就乱成一团。

孟瑶回孔府之后,第一时间知会孔讷。

“张异,他有安排吗?”

“嗯,他请孔家哥哥去找刘伯温,刘老夫子……”

张异嘱咐过孟瑶,如果万一他有事,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刘伯温。

刘伯温和他的关系虽然看着很一般,但张异相信刘基的人品。

只要自己不犯法,刘基多数是会伸出援手的。

这是他和刘基相交下来,对他人品帝的信任。

“好!”

孔讷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我马上动身去找刘大人,顺便知会老师!信国公府那边,我也会说一声……

孟瑶妹妹,你要跟我一起走?”

“不,小地主哥哥让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哪里?”

“朝天宫,他说今天是常遇春将军训练功臣子弟的日子……”

孔讷闻言点头:

“如果能得常遇春将军相助,自然是极好的!”

孟瑶摇头:

“小地主哥哥不是要去拦常遇春将军的车马,他让我去求几位皇子!”

“拦皇子车架!”

饶是孔讷,也脸色大变。

这家伙是真不拿皇子当外人呀。

虽然孔讷心知肚明,皇帝和太子对张异极为看重。

可张异自己不知道呀!

他敢让孟瑶去拦着对方的车架,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你代我我找刘大人,帮我带个口讯!

孟瑶妹妹,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拦不住!

走吧,来不及了,再晚,要宵禁了……”

“小地主哥哥说过,讷讷哥哥在关键时刻,靠得住……”

孔讷一愣,张异那小子跟自己见面的时候,没事就拿自己开刷。

在关键时刻,他是愿意相信自己的。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孔讷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独自一人留在京城,内心是非常孤独的。

就算随着孔家的危机解除,孔讷在京城逐渐也有了其他朋友。

但,张异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

被这家伙认同的感觉,

好像,挺爽的……

“闲话少说,去朝天宫估计来不及了,咱们去宫门口堵车!”

孔讷吩咐下去,孔家的仆人,分别朝着刘伯温的府邸,信国公府和许府去。

他犹豫了一下,也让人去了常府。

做完这些,他带着孟瑶,一路前往皇宫。

而此时,一堆车辇,也从朝天宫里缓缓驶出。

“恭送诸位皇子!”

邓仲修随张正常远行,宋宗真代掌朝天宫。

车辇远去,应天府一如既往的平静。

张异和李氏的案子,在这诺大的应天府中,只是非常微小的波澜。

小到朝中官员,也不曾关注这件事。

除了部分有心人,应天府死个个把人,水花都不会溅起。

朱樉和朱棡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二人在路上还在抱怨着老四朱棣。

这小子把他们忽悠到朝天宫来,他倒好,自己在宫里禁足,他们反倒是在宫外受苦。

经历过最初的新鲜感,几位皇子对出宫这件事没有太多的幻想了,他们只觉得很累。

“说起来,要是张异在道观就好了,他比较有趣,我喜欢听他讲故事……”

朱樉话音未落,却发现,车子停下来。

紧接着,是外边传来侍卫警戒,出刀的声音。

“有人拦了我们的车架?”

擅自拦天家的车架,可不是像后世想象中那么容易。

搞这件事的人,别说伸冤或者干点别的,他们恐怕连说话都说不出,就被人打死。

好在来人似乎明白这件事,已经自报家门:

“孔府五十七世孙孔讷,求见两位皇子!”

“是孔家子,他来干什么?”

孔讷朱樉是有印象的,但谈不上有什么有什么交集。

一个世家公子,却拦着自己的座驾,朱樉和朱棡从上边跳下来。

“让他们过来!”

朱樉大手一挥,孔讷和孟瑶被人带过来。

朱樉和朱棡并不认得孟瑶,他们只是盯着孔讷:

“孔讷,你为什么要拦我们的座驾?”

孟瑶此时说:

“两位殿下,小女乃是清心观张异过来找二皇子殿下的!我家哥哥说,他已经窥见殿下那场大劫了!”

“什么?”

张异前阵子给朱樉算过前程,但对他的未来预测,只是吞吞吐吐。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便将他糊弄过去。

在朱樉心中,这件事也算是一个心结,所以孟瑶一说,他忍不住问:

“他肯说了,他在哪?

为什么他不过来,让你过来……”

“小地主哥哥,在牢里!”

朱樉:……

朱棡:……

气质这一块,张异这个家伙还真是拿捏得死死的……

明明是跑来求助,他倒是架子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