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老朱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办的不地道,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他也是为了孩子们好。

可是他和朱标没事出宫这种行为,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符合规制的事情。

但谁让他是皇帝?

朱棣的眼睛如果会说话,就差指着鼻子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老朱脸色挂不住,赶紧让孩子们出去。

“遇春,你去准备吧,朕还是那句话,注意身体……”

“是,陛下!

臣身子骨虽然弱,但总算不像以前只能靠别人搀扶着……

训练几个孩儿,还是不成问题的!”

常遇春跃跃欲试的样子,让朱元璋默默为应天府那些功臣子弟祈福。

皇子,可能常遇春还会给几分面子,那些功臣子弟在常遇春面前,根本放不出一个屁来。

他们的爹来了,都要躲着常遇春,更何况是其他人。

“你挑一些新兵,混杂老兵,陪着你弟弟们去……”

常遇春坐了一会,刚好准备和常家姑娘从马皇后那里回来。

父女二人告辞之后,朱元璋对身后的朱标说道:

“老常这样子也好,前线战事吃紧,我大明的将军们也没有人得空整顿下后方的军务!

李善长虽然后勤管得好,整顿军务却并非他所长!

刘基,不对,张异说得没错。

大都督府是应该摆脱中书省的节制了!

遇春目前的状态,他能将朝廷的后方军务理清楚,就算他真的上不了战场,也不碍事了!”

朱元璋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但他的性子,也不是真正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如果是徐达或者王保保坐在他这个位置上,可能会做得更好!”

朱标在皇帝背后翻了个白眼,父皇对王保保是真的念念不忘呀。

虽然他也承认那位很优秀,但朱标总感觉不对劲。

“让李思齐去劝降,希望有用……”

……

张异最近很忙,主要忙的是将整珍妮纺织机的样机做出来。

图纸他有,可是他并不打算直接委托给别人去做,而是将图纸拆分成不同构件,让人去做出来,最后组装在一起。

有披着黄家皮的锦衣卫帮忙,加上自己找的渠道,这件事很快就安排下去。

落实这件事后,他整个人又轻松下来。

八月……

距离水稻的收割,还有一两个月,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并不需要他操劳。

刘伯温最近可能是怕遇见常遇春尴尬,也很少来道观骚扰他。

至于常遇春,估计在家里忙于写他的兵书。

张异偷得浮生半日闲,正逗着小孟瑶开心。

却听见外边有声音传来。

不多时,李氏顶着个大肚子偷偷抹眼泪。

张异觉得奇怪,让孟瑶去打听。

“是孟家的人过来借钱……

说是族里有事,借八百两银子……”

小孟瑶一五一十,将自己听到的事情说给张异知道,她一张小脸,还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嘿嘿!”

张异笑笑,不置可否。

他不把一千两银子当回事,可不等于一般老百姓会看不上这些钱。

一千两银子,两千石粮食……

如果按照普通百姓,在没有普及占城稻和粪丹之类复合肥的情况下,一亩地亩产不过1.7石左右的亩产。

老孟生前在自己手下也不过租了十亩田,一年收成十七八石,扣去地主的租子,勉强也就能剩下不到一半。

这样算下来,这一千两,是老孟家庭三辈子都积累不起的财富,

那可是,非常可观的。

这笔财富落在李氏孤儿寡母手里,那些族老估计夜夜难寐。

在这个时代,女人是外人,老孟又没留下男丁。

按照宗法制度,老孟留下来的财产本身就不该李氏独占。

不但如此,族老们甚至可以霸占老孟的房子,将母女二人赶出去。

可是因为张异和信国公府的缘故,这些人不敢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可又舍不得钱财,所以才会有上门借钱的法子。

其实就是利用宗族的威势,逼迫李氏交出八百两。

也许在那些人看来,给李氏母女剩下二百两,

都是看在信国公府的份上,便宜了她们母女。

张异看着孟瑶可怜兮兮的模样,笑道:

“你怕什么,银子不是在我这里,他们拿不走……”

那一千两银子,张异也曾想交给李氏。

他也问过李氏,如果对方需要拿着这些银子去置办产业,跟孟瑶做点营生过过小日子,张异会全力支持她。

只是李氏也看得通透,直言如果她孤儿寡母出去,这一千两银子只会给彼此带来灾祸。

与其如此,不如继续在张异这里为仆。

他本身虽然只是个孩子,但龙虎山的名声,张异本身的关系网,就是母女二人最大的保护伞。

“走,去见见你娘!”

张异拉着小孟瑶的手,来到药园子。

此时的李氏,已经在认真记录关于实验田的数据,仿佛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李家婶婶,需要我给你取钱?”

张异开门见山,询问李氏。

李氏登时心慌起来,局促不安。

张异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他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却不会去当个老好人,什么事都帮人出头。

如果李氏不愿,只要她和孟瑶还生活在这个小院子里,那张异就会护着她们。

可如果李氏扛不住对方的压力,非要交出银子来消灾解难,张异也不会去强自出头。

过了一会,李氏咬牙,说:

“小真人,我不想借银子,那是老孟留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如果孩子是女孩呢?”

张异又问,李氏的脸色登时煞白,仿佛人生仅存的一点幻想也被张异扒下来。

她过了许久,才咬牙说道:

“如果是女孩儿,这一千两银子,也是我闺女的嫁妆!

我夫君娶了我,被他们嘲笑,讽刺,我们二人相依为命的时候,也没有见那些宗族的族老出来主持公道。

甚至,那些人想欺负民妇,老孟揍了族老的儿子,从此宗族和我们家的关系更是疏远!

这些年我们吃过苦,他们没有帮上一点忙。

我丈夫用命换来的带血的银子,凭什么他们要白白得去……”

被张异逼到绝境之后,李氏终于说出自己藏在心底的话,她不服,对这个世道不服,也是对自己命运的不服。

凭什么自己生不下男丁,自己的命运就该被别人左右?

那些人在微末之时,并不曾帮助自己一星半点,却要在自己无依无靠的时候,拿走自己的一切?

李氏看着孟瑶,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身为母亲,她必须为自己的孩子们留下什么。

她再抬头,望向张异的目光充满祈求。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很难把眼前的孩子当成一般的孩儿。

张异闻言点头:

“既然如此,那这些银子谁都拿不走……

对了,婶婶,我过阵子和黄叔叔要投个生意,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李氏微微诧异,张异压根不缺银子,这件事她是深有体会的。

自己视作**的一千两银子,在张异身上已经花出去好多个……

他就算要跟那黄老爷做生意,也不至于会缺钱让她投银子,除非,是张异故意提点自己……

“小地主老爷,您就算将银子全拿走,我也没有半分怨言,更何况,我明白小地主老爷是给我母女俩一个机会,这银子我投了,全部投了……”

“好,我先说好,这银子投了之后,五年之内可不能退股……”

“行!”

李氏并不懂生意上的事,可也明白张异绝对不会害自己,相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孟氏宗亲,谁真心对待自己母女,李氏还是分得清的。

“好的,孟瑶,去给我研磨……”

张异摸了摸了摸孟瑶的头,小孟瑶走到肘子边上,乖巧地磨起墨来。

张异拿起毛笔,开始在纸张上写一封契书。

他一边写,一边介绍。

“当今陛下在浙江试点商税,和对工商业进行改革……

黄叔叔打算去浙江投一笔生意,是关于开布行的。

他承诺小道,等布行开起来,会给小道一部分股份。

只是小道思来想去,亲兄弟明算账,这生意模式不妥。

所以小道准备以技术和部分物料入股,跟叔叔谈一谈股份的事,我会以纺织机和技术入股,参与那门生意。

而婶婶不会和叔叔直接合作,而是从我这部分股份里,按照你的出资入股!”

张异解释完,问:

“婶婶可听明白,可有意见?”

“没听明白,但我信任小地主老爷,小地主老爷做主就是!”

“那不行,我刚才说了,亲兄弟,明算账。所以必要的合同,不对,契约书还是要有的,婶婶可看一看,如果没问题,就签名吧!”

李氏一看,张异写的契书和别人不同,一式两份。

她将契书拿过来,稍微看了一下。

关于权利义务,张异说得明明白白。

李氏看着这份契书有点恍惚,自己不过是张异的仆人,但如果签下这份协议,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张异就平起平坐了?

天下有哪个主子,会给自己这种机会?

“我签!”

李氏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李如风,倒是第一次知道婶婶的名字……”

张异读出她的名字,李氏有些羞涩。

她自己都很多年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了。

“好,婶婶收好契书,从今天起,谁敢找你要钱,你可以让他来找我!”

张异将这份契约书小心收好,朝着孟瑶母女笑了起来。

他虽然可怜对方,想要看在孟瑶份上拉扯她们母女一把,但帮人可以帮,却不能当怨种。

如果对方是个唯唯诺诺的民妇,一样对宗法畏惧,摇摆,张异没必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好在李氏伶的清,她历尽磨难,自有一股韧性在。

自己帮她一把,才不违背自己的本心。

李氏眼中尽是感激之色,她也明白,如果没有张异。

无论她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违抗宗法。

那些人可以冲进她家,夺走她的家产,就算她官也没有任何作用。

能被人庇护,自己应当感激了。

“那婶婶就安心养病吧,我教你的古佛秘术,你可练习?

太极拳什么的,你也勤加学习!

您身子骨弱,可要记得锻炼……”

“是,小地主老爷!”

“婶婶,既然签下契书,您以后也别叫我地主老爷了,就叫我张异吧……”

“那不行,一码事归一码事,我这不还替您管着药园子吗?”

二人客套了一番,张异也没说服李氏。

他莞尔一笑,回了清心观:

“老陌,咱们去朝天宫!”

张异处理完李氏的事情,才想起自己的老爹和大哥。

张正常在京城住了一阵子,终于决定回龙虎山了。

走之前,他还要将京城的道教事务处理清楚,所以这阵子都住在朝天宫。

张异想着最近没事,去看看自己老爹,再跟大哥玩一下挺好。

他坐上老孟赶的车,缓缓朝着朝天宫去。

这一次,他刚到门口,就感觉到不一样的氛围。

朝天宫门口,赫然有守卫在,而且这些人里边,有些人穿着张异熟悉的飞鱼服。

“锦衣卫?”

张异早就听说锦衣卫提前十几年出现,可是真的见到锦衣卫,他却忍不住激动。

这些杂种,不对,这些特务,也算是大明的标志之一。

锦衣卫见到张异他们的车缓缓靠近,本来还想盘查,可那锦衣卫见到张异,瞳孔微缩,赶紧低下头。

侍卫本来想查,对方已经做出放行的动作。

“是有贵人前来?”

张异也微微激动,能出动锦衣卫,肯定是宫里来人了,难道自己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皇帝。

他让老陌加快脚步,进了朝天宫。

张异就想赶快找到老爹和邓仲修问问。

“逆贼,别跑……”

他走在半路上,就听见有人在喊叫,转头一看,却发现大哥张宇初被人追着。

追他的人年纪也不大,还穿着一副小甲胄,手里还拿着武器。

张异看到这个情景,登时上头了,这是咋回事呀。

他想都不想,冲过去,趁着两人不注意,一脚给那人踹出去。

哎呀!

那个熊孩子被张异咕噜踹到,疼得叫起来。

“弟弟!”

张宇初登时傻眼了,张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不对,四皇子殿下,您没事吧!”

张宇初狠狠瞪了张异一眼,赶紧去扶那个小孩。

张异闻言,傻了:

“等等,他是judy?”

这场见面,来得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