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圣?

说起武圣,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关圣帝君关云长。

常遇春虽然敬仰那位先辈,却没有办法将他和关羽联系起来。

张异一看他的表情,大概就知道他误会了!

“我说的武圣,非关圣帝君,而是孙武,孙子……”

“你的意思,是我在家的时候,留下自己的兵书?”

提到孙武,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那本兵家第一兵书《孙子兵法》。

常遇春听张异居然给他提出这种意见,赶紧说:

“我的本事,和孙武他老人家比起来,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别说我老常不行,就是让徐达那老小子过来,他也写不出什么好兵书!

小真人,您是真的太看得起我了……”

常遇春脸色登时通红,否决了张异的提议。

张异笑道:

“其实我倒是觉得,常将军可以写出一本好兵书!

小道让常将军写的,不是类似孙子兵法之类的理论之书,而是练兵之法!”

“练兵术?”

常遇春心神震动,张异似乎为他打开了一条从未实践过的道路。

“没错,小道喜欢读各种杂书,兵法也略微读过!

孙子、孙膑、虎钤经这些经典,自然能引人深思,但小道一直也疑惑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这些兵书都是在讲大道理,却不教人实操……

就如小道吧,知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可如果让小道上战场指挥战斗,最终只落得一个纸上谈兵的下场。

小道在想,如将军这般从市井出身,却成为一代名将的将军,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

所以小道也研究了一下,发现要领军并非容易之事……

那其中的门道太多,说起来,其实就是一个问题。

兵书之法,大家只论道。

却从不说明实践之术,但这些东西,小道认为对于常人来说,才是真正的财富。”

张异这番话,落在常遇春耳中,却如惊雷。

他指出了华夏兵书自古以来的一个空白领域,练兵之术。

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传的是道。

而华夏自古以来重道不重术的传统,关于那些烦琐的练兵方法,却少有人整理成书。

张异见常遇春的神情逐渐兴奋起来,就知道自己的提议是正确的。

也许中国第一部真正注重实操的兵书,会提早数百年诞生。

张异一直和黄家父子说过,小术也可窥见大道。

就如戚续光的《纪效新书》横空出世,也算是在兵法这个领域开了一个先河。

虽然过往的兵书,并非也全不讲练兵,

但大抵都是以讲道理为主。

可道理这种事,放在每个人身上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如果常遇春读孙子,他领悟出来的东西肯定比自己强。

换成一个平庸之人,那感受未必有多深刻。

可练兵之术不一样,讲的就是最朴素的实操。

古代的将军,在领兵的过程中,自然有一套自己的练兵之法。

但大家各行其是,却不曾将这些东西推广开来。

而名将的练兵之法,恰恰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尤其是像常遇春这种以武勇著称的名将,他训练军队的方法,也肯定有过人之处。

毕竟大军冲杀,可不是单凭一个人的武勇。

手下有一支如指臂使的军队,才是常遇春最强大的本事。

这支军队,是怎么练成的?

总不能靠给他们灌输孙子兵法的大道理,那些实实在在的战术训练,才是一个将军最大的财富。

“小真人说的是!”

在张异的指点下,常遇春似乎找到了人生目标,眼中暗淡的光芒,也逐渐闪耀。

常家姑娘见张家弟弟只是随便几句话,竟然让常遇春的精气神变得不一样。

她赶紧地朝着张异点头。

张异回给她一个鬼脸。

这是独属于亲密之人才有的待遇,常氏对最近和他的疏远感,登时一扫而空。

“弟弟,我先送我父亲回去!”

“告辞!”

张家父子目送对方离开,张异对自己的话术很满意。

人最容易迷失的原因,是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常遇春就处在这个状态,所以他随手给他找个目标,让他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老张盯着自家儿子看了许久,才对张异说:

“你既然要交好常遇春,何必要招惹常茂?

今日你若就坡下驴,说不定和常府的关系,也就和解了……”

张正常有些看不懂张异,如果说他厌恶常家,不见就是。

反正常家该得罪的时候也得罪了,不怕再多得罪一个人。

可是张异和常家丫头关系不错,对常遇春运气似乎也很好。

那他为什么要刻意刁难常茂?

“为什么要和解?”

张异歪着头,盯着自己的父亲:

“跟常茂一笑泯恩仇吗?”

张正常环顾四周,孟瑶不在。

“难道,您还真要为她们母女出头?”

张异笑笑,他理解父亲的想法,任何事情都有价位的。

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老孟也好,梦瑶也罢……

都不过是仆人。

别说仆人,就是家里的妾室被人侮辱,从明哲保身的角度来看,人家给了足够的下台阶,这件事也该过去了。

在他看来,皇帝处罚过了,常茂认错了,常遇春这位未来的爵爷,也向他低头。

除了常茂那孩子缺心眼之外,其他人家该做的都做了。

其实别说张异,就算是换成李氏和孟瑶,也该接受了。

常家和胡惟庸可不同,常家是未来的皇亲国戚,常家姑娘是未来的皇后。

张异若是能维护好这条线,至少能保龙虎山数十年的太平河尊荣。

张异也不和父亲争辩,只是笑了笑。

张正常搞不清楚他到底在笑什么,只能叹息。

他这个所谓的一家之长的架子,也不敢在张异面前拿着。

“算了,不提这些,咱们进去吧……”

老张转身,进入道观。

张异望着常家人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

“你可千万别改过自新呀……”

……

“娘,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的腿断了……”

常府,常茂疼得跟杀猪一般惨叫,蓝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常遇春那个杀千刀的,他不让我跟着去,就是怕我拦着?

不行,我要他好看……

还有那个小道士,不就是杀了他家一个下人么,他还想怎么样?

是真当我常府无人,他龙虎山就能无法无天?”

蓝氏气炸了,声音也有些大。

只是她话音落,却有人悠悠接话: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叫做杨宪……”

“老爷!”

“爹!”

常家丫头扶着常遇春出现在门口,蓝氏的愤怒,化成尴尬。

常茂更是面露惊恐之色,生怕常遇春打他。

“都是你,这就是你给常家教的儿子?”

常遇春斜眼看林纳斯,蓝氏登时满脸委屈。

她过门至今,常遇春很少对他这般脸色,相反,老常在家里,反而处处让着蓝氏。

这时间久了,老常怕老婆的名声,也逐渐传出去。

蓝氏的性子也变得有些跋扈。

只是常氏明白,常遇春并非真的怕她,而是疼爱她。

当他真的生气的时候,蓝氏也是胆战心惊。

“老爷!”

多年不被常遇春训斥,蓝氏自然是有千般委屈,可是老常没理他,只是道:

“你这个逆子,今日我不把你打一顿,你迟早要有性命之忧……

今日是救你命,你自知。

希望你这畜生,长点教训!

你好生在家里养伤,说不定能保一条命!”

常茂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真的带着一丝杀意,登时不敢说话了。

在父亲有难的时候,临阵脱逃,他在常遇春心中的形象就毁了。

不过父亲终究是父亲,他相信自己终究能获得谅解。

不过,另外一个人……

常茂想起张异的模样,越发憎恨。

“至于你……”

常遇春回头,落在自己的发妻身上,他真的发威起来,蓝氏也心慌意乱:

“你若再惹事,可是要害了丫头的姻缘!

陛下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虽然信任我,却也不会无条件纵容……”

这句话倒是击中了蓝氏的软肋,她虽然跋扈,可是一心一意希望常家能增增日上,庇护子孙。

陛下对她不满,她是知道的。

可如果那位的不满,已经影响到丫头和太子之间的婚事,那简直就是灾难!

常遇春能不能回到战场,还是未知数。

蓝氏眼中的怒意,登时化成恐惧。

“以后我常家的人,见到清心观门下,退避三舍!

谁要是再惹着道观里的人,不用皇帝出马,我当场打死!”

常遇春再次强调,生怕常茂和其他人闹事。

跟陛下聊了一场之后,他是真明白,那位小道士,惹不得。

“走,丫头,咱们去书房!”

常遇春去书房睡了,蓝氏见到这种情景,更是悲哀。

“爹,其实娘不是有意……”

“你娘什么样,难道我不知道?爹不是要故意如此对她,但她要是再闹的话,就算爹受得住她,皇帝说不定,要给你爹我换个发妻了……”

常遇春轻声细语。

常家丫头却吓一跳:

“爹……”

常遇春却没有多说,径自进入书房。

……

“老爷,李相和中书左丞胡大人,前来拜访!”

随着常遇春回京,常府的门庭逐渐热闹起来。

大部分想要见常遇春的官员,都在常府下人的婉拒之下,只留下一张拜帖回去。

但有些人,就算老常不想见,也不得不见。

李善长,朱元璋文官集团之首,也是淮西集团的领袖。

常遇春和李善长之间的交情极好,他拖着病体,也要出门迎接李善长。

“李先生!”

“遇春,你出来做是什么?”

常遇春重病回朝,这点李善长是知道的。

可是见他身体病蔫蔫的样子,李善长才明白原来事情如此严重。

有张异和萧九贤的药物吊着,常遇春终归能自由行动,只是走一步,就能累得半死。

他和胡惟庸对视一眼。

都能看出自己心中的忧虑。

常遇春乃是军神级别的人物,他成这样了,对整个国家都不算是好事。

“李先生,让您看笑话了!”

常遇春在丫头的搀扶下,进了书房。

李善长一看,那书桌上摊开一张纸,上边笔墨未干。

他道:

“你不养着身子,在书房里做什么?”

常遇春挤出一丝笑容:

“收人启发,想借着养病的时日,留下一些东西?”

“哦!”

李善长闻言,主动走到书桌前,看着常遇春落笔的字。

“兵法!遇春,你好兴致!”

常遇春想要完成的作品,竟然是兵法,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不像是能写下兵法书的人。

大明的名将,徐达用兵全能,常遇春却以勇猛自居。

他虽然在朱元璋提示下,也会读一些兵法,但他的用兵风格,绝不是其他人能模仿。

李善长私心以为,就算是徐达说要写本兵书他都不奇怪,但老常写这玩意,是谁出的主意?

“不是兵法,是练兵法!”

常遇春认真解释,兵法和练兵之法是有不同的。

“你竟然舍得……”

李善长听闻之后,脸色大变,胡惟庸也许听不出来,长期主持部队后勤的李善长却明白其中的差距。

如果说兵法是高屋建瓴的道理,

练兵法就是每个武将安身立命的看家本事。

常遇春有这等胸怀,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也是受了人启发,既然我无法上战场,干脆给朝廷留下一些东西,也不枉我征战二十年!”

李善长若有所思,只是说了一声大善,便说明今天的来意。

“遇春,你这情况,一时半会也去不了战场,在京城这边,你可要担起责任。

如果你同意了,老夫准备向陛下举荐你当个中书省右相之位……”

常遇春一愣,让他去担任中书省右相之位?

在大明的武将中,徐达也领过这个职位,但大部分情况下,这个职位对于他们而言是虚职。

如果自己能够入中书省,自然是极好的。

但常遇春也知道,他没有这个资格。

李善长提出这个要求,胡惟庸都是愣了一下,让常遇春一个武将入中书省,李善长是打算干什么?

从汪广洋下去之后,中书省就李善长一家独大。

放着这么一个大好局面不要,偏要请一尊大佛进去?

李善长自己就是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人,这点胡惟庸非常清楚?

难道他能驾驭常遇春不成?

胡惟庸转念一想,瞬间猜到了李善长的意思。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目光落在常遇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