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胖子的心情很好,今天他的拍卖行可谓是一炮而红。
名声也出去了,利润也得到了。
不说张异寄卖的几面镜子营业额高达三万两银子,就是其他的拍品加起来也不差。
张异的拍品上他没赚多少钱。
其他拍品也有几万两银子进账。
一天将近十万两的流水,放在任何生意上都是好生意。
虽然按照抽佣的比例,他赚的钱也不算多,大概也就是一千两左右的佣金。
但一来这是纯利润,二来他真正赚的钱比这个还多一些。
因为许多藏品,本身就是陈珂自己的东西,这些东西卖出市价溢价的部分,就不止一千两了。
陈珂这一场下来,毛利就超过三四千两银子,难怪他自己笑得合不拢嘴。
“张小弟,这是老夫单独给你的大红包,要不是你提醒,老夫赚不到这些银子……
那些藩邦洋人的手段,也有可取之处!”
陈珂跟孔讷聊了几句,先给张异塞了一份银子。
银子不多,十两干好,正好合了张异的身份。
张异在孔讷面前,像足了一个奴仆。
他先是看了孔讷一眼,孔讷翻了个白眼,这货演起来真像。
“陈老爷给的,你收下!”
孔讷开口,张异才将银子收起来。
“孔少爷,这是该小道长的银子,票据都是大票号,随时可以兑现!
佣金嘛,老夫就不收了,希望改天您能帮我引荐一下这位道长!”
孔讷:……
他不过是一个收钱工具人,也不会说什么客套话。
将银票收好之后,孔讷跟陈珂寒暄一番。
“今日高兴,本应该和公子小酌一番,但这里来了不少老朋友,他们本来想着见公子一见,但老夫知道公子爱清净,都推了……
不过老夫这是得罪人了,不得不去应酬,赔罪!
公子今日请自便,莫怪老夫招待不周!
回头呀,老夫让人亲自送您回去,毕竟……”
陈珂指了指桌子上的银票,无论是说话做事,他都滴水不漏。
今日拍卖行这场闹剧,本来就是张异拉自己来的。
孔讷自然巴不得要走,于是几个人一起出门。
陈胖子安排陈满带着二人,告罪离去。
他进入天字第三号包厢,然后里边传出来相互招呼的爽朗笑声。
“周庄沈家?”
张异突然一问,脸上全是好奇。
“小弟你居然听过周家的名声?这沈家名头虽然大,可进不了孔府的耳目……”
陈满不疑有他,笑着回答张异的问题。
孔讷也对他好好询问一个商人好奇不已。
张异笑的神秘,周庄沈家虽然在这个时代算不上什么人物,可后人也将他们的家主被后人演绎得名声可是堪比朱元璋……
“满哥儿,我就是个孔家的奴仆,可算不得孔家人!
少爷一心读书,自然听不得这些下贱的人物。
只是我呀爱听故事,倒是知道不少人呢……”
张异的年龄很有欺骗性,他的解释,陈满信了,也没当回事。
“这沈家的老爷,可是沈秀?”
张异试探性询问,陈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果然是沈万三……,只可惜今日无缘一见!”
张异若有所思,关于沈万三这个人,历史上对他的生卒年是有争议的,明史上的沈万三和后来考据的一些史料,他们的出处对不上。
一有说他跟朱元璋同一个时代,也有说他在元末已经死了。
在没有询问之前,张异信的是另一份史料,既然他还活着,那又是另一回事。
富民沈秀,原本是跟张士诚混的,沈家经营周庄,也靠海上的贸易赚了不少钱。
后人附会,说他是江南第一商人,甚至还传说他有个聚宝盆。
老朱是贪他的聚宝盆才杀了他。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和刘伯温一样拥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但估计在真实的历史轨迹中的沈秀,也就那么回事。
士农工商,再富有的商人,他也是下贱之人。
在这个时代,商人可以富可敌国,但依然是权贵的附庸。
哪怕沈秀再牛逼也好,也不值得权贵世家法眼。
他在野史中被抬高,大概也就是因为皇帝处罚过他,这种悲凉的际遇,给了后世憎恨老朱的文人下笔的借口……
说白了,抬高沈秀,还是为了黑老朱!
“你在想什么,上车……”
张异正胡思乱想着,被孔讷推了一下。
他摇头笑,自己确实没必要为一个沈万三浪费心神。
他跟着孔讷上车,孔府的车夫一甩鞭,马车便是朝着孔府去。
陈满带着几个人,在边上保持距离,护卫左右。
几万两银子,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小数目,明初的官员提着脑袋贪污,身家都未必能超出万两银子。
孔讷怀里揣着巨款,外边的陈满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他见四下无人,赶紧将银票给张异怀里塞进去。
“你这是赖上我孔府了,放着你小真人的身份不当,偏偏拉我给你背书……”
孔讷没好气地怒怼张异,张异脸皮厚,丝毫没当回事:
“还是讷讷好,谢谢讷讷!”
他没皮没脸的模样,孔讷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这次来参加拍卖,倒是不错的新奇体验,只可惜我兜里没钱,不然也去竞标一番!
对了,陈掌柜这次应该赚了不少……”
孔讷少有出门,男的遇见拍卖这种新奇的事务,免不了拉上张异分享自己的喜悦。
张异笑:
“钱中规中矩,陈胖子这次为了开门红,估计很多拍品都是免佣或者低佣!
不过一次一千两银子的佣金,倒也算一门好生意,毕竟他那个润玉堂虽然利润夸张,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生意!
我要是陈胖子,肯定往拍品里塞一些自己的东西!
这些东西若是随着氛围起来卖出一些溢价,赚的钱是佣金的好几倍……”
他将陈珂的生意说得八九不离十,孔讷也听得津津有味。
张异继续说:
“但这门生意最主要的还不是赚钱,
拍卖行最重要的是信用,渠道和平台……
陈胖子要是能抓住这几点,未来应天府的角,他能占一个。
以此敲开京城权贵的大门,也未必不可能!
他这老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四面镜子里边,有一面镜子其实被他悄悄吃下的……”
孔讷大惊,这小子连陈胖子自己拍下一面镜子都能看出来?
孔讷不由泄气,跟张异在一块,他总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他吃下这面镜子,大概是想拿来当敲门砖了,就是不知道他想要敲开哪家的大门?
不过不管他,这镜子从我拿出来开始,就已经明白肯定有京城的贵人盯着!
人家有人家的用法,与咱们无关……”
张异说完,自顾拿着银票数起来。
孔讷有些气结:
“你这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陈掌柜?”
张异头都不抬:
“你们俩我都信得过,不过最近太穷了,日子过得苦闷,所以数数钱找乐子!
有钱的快乐呀,你永远想象不到……”
孔讷气结,跟这家伙说上三句话,自己就能气死过去。
……
有了钱,张异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债务全部清空,给老朱送了一万两银子。
龙虎山投资皇帝的生意,已经高达五万两。
作为投资人,张异逮着一次朱标询问出海进度,朱标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清明之后……”
清明,也不远了!
张异对这个进度还是满意的。
今年倭寇侵扰尤其严重,从正月开始,这些混蛋就没让沿海百姓过个好年。
不过真正达到高峰期,那是八月份苏州府被袭击……
江南腹地,大明经济核心区都被人骚扰了。
虽然得益于明初明军战斗力彪悍,倭寇这次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可是,倭寇的祸乱,也因为洪武二年的乱象,终于引起朱元璋的重视。
正面打,朝廷的军队是不怕,甚至可以压下倭寇的攻势。
可如果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大明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那剩下的唯一选择,就只能是海禁,将沿海一带用类似坚壁清野的方式隔离起来。
从洪武三年老朱罢太仓市舶司开始,大明开启了长达几年逐渐海禁的过程……
这样的效果,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虽然海防依然会被侵扰……
只是这样的做法,是严重损害到了沿海一带的地主和商人们的利益。
沈家的没落,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清明出海,能避过那波高峰期就好。
张异其实对出海本身并不算太担心。
此时出海,虽然比哥伦布的时候早了百年,可大明的造船水平,可比哥伦布那时候强多了。
在工业革命之前,除了少部分的细分领域,东方基本是压着西方按在地上摩擦的。
哥伦布能到,黄家的商船一样有不小的几率到达美洲。
“如果顺利,一年,不顺利两年……最多两年,船队应该能够返航!
怕就怕在海上,那些海盗和倭寇们对船队进行侵扰,不过有红夷大炮护身,叔叔本身也有海盗背景!
这件事,应该难不倒他!”
……
被张异当成海盗头子的老朱,此时正在研究怎么打海盗的事。
翌日,
皇宫,御书房中。
一个将领正跪伏在地上。
朱元璋手里拿着一幅图,正是张异画的沿海地图。
不过这图的原版老朱早就珍藏起来,这幅图是仿版。
朱元璋自顾看图,跪在地上的章存道丝毫不敢搞出任何动静,生怕惹怒了皇帝。
章存道,章溢之子。
“玄武军,你觉得如何?”
老朱过了许久后,终于打破了御书房里寂静。
章存道赶紧回答:
“陛下,可用……”
“你倒是公正,不给朕吹那些虚的,确实,现在的玄武军也仅仅是可用而已!
老兵和新兵混杂,新兵还没见过血,也没下过水……
章存道,你能给朕带好玄武军吗?”
章存道赶紧回:
“臣领军命,万死不辞!”
“你也应该明白,朕立玄武军的意义,这大明天下都定了,没有水军发挥的余地。
可那海外,我大明的海防依然是千疮百孔。
尤其是从江南往北方的粮道,也不甚安全!”
“臣知晓,臣一定好好练兵,守护好大明边疆!”
“一支玄武军,还守不好我大明的海防,朕对你们的期许也不该是如此……
玄武出海,当嫌起巨浪滔天,朕对你们的要求更高!
但此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朕跟你说说另外一件事……”
朱元璋简单地将前往日本的使节被杀的消息告诉章存道。
章存道闻言义愤填膺,小小倭国将军,竟然敢杀华夏使臣?
虽然从崖山之后,中原与日本已经断了联系,但身为华夏之人,章存道依然看不上那孤悬海外的倭国。
这是华夏人从商周以来,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傲气。
朱元璋很满意章存道的态度,继续说:
“朕本想出兵远袭日本,可被刘伯温给拦下来了。
他说呀,一来元朝在这里失败过,咱们大明国力不行!
二来呀,是咱们大明水军不行……”
章存道不明白朱元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刘基毕竟也是浙东派的长者,他回答:
“陛下,臣以为刘大人说的有道理……”
呵呵~
朱元璋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又说:
“江浙是个好地方呀,朕听说你们那里有不少人从商,在海上也有自己的贸易!
这海上的生活呀,和地上终归有不同!
为了顺利贸易,不少沿海人常年在海上讨生活,民和贼都分不清了!
有人跟朕说,如果打击倭寇,进攻日本,
会动了沿海那些富户的利益,
刘基清廉,这点朕是相信的。
可如果他同情家乡乡绅们,维护他们的利益,你觉得可能吗?”
章存道登时汗如雨下,合着皇帝在这给他挖坑呢?
他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三跪九叩:
“皇上,臣不是刘大人,臣也不明白刘大人此举是何想法,但臣对朝廷的忠臣,绝无二心!”
皇帝这哪是说刘伯温,他分明是在提醒整个浙东出身的官员呀。
章存道虽然是武将,但也出身诗书家庭,
他一下子明白了朱元璋叫他来的目的,这是皇帝在试探他,敲打他。
“章存道,你觉得朕可以相信你吗?”
朱元璋终于直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