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
朱标给张异问得一愣,张异提醒他:
“陈珂!”
朱标哑然失笑,他还想赚这五两银子呀?
“十两银子还不够你塞牙缝!罢了,你要卖我,自顾去卖,何必问我?”
张异嘿嘿笑:
“那几两银子我自看不上,不过您和黄叔叔的背景,总会有人喜欢窥视!
与其如此,不如给个交代得过去的背景,堵住那些想要窥看人的嘴!
咱就给您当嘴替得了!”
朱标莞尔:“你这小子没那么好心吧?”
“当然,我也想跟陈珂搞好关系,反正这种在底层吃得开的商人,多认识几个没坏处!
许多炼丹材料,你们搞不到他们却有办法!
所以嘛……”
“行,回头我问问父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给你交差就是!”
听说了朱樉的事,朱标的心情不太好。
他转移话题:“对了,你说这次你帮了刘大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问题?”
查账这件事,其实在工地之事爆发之前,朱元璋就让刘基查阅。
刘基虽然马上去做,可是这种事毕竟需要时间!
别的不说,如果要查工部的账,刘伯温自然可以胜任,但他一个人去查,却不知道能查到何年何月!
可张异几个时辰就将账目说得明明白白,这其中肯定有诀窍!
张异闻言嘿嘿笑,他能查得这么快,和他自己的记忆力也有关!
但此时不能说,他只能说了其他理由:
“其实吧,就是审计上的一些小手段而已!工程贪污这种事,无非就那几种,做账的方式再变着花样,也逃不过盘查!
这是让刘大人慢慢查,也能查得清楚,只是耗费的时间久了点!
我是学了一点审计学,加上对工程还算熟悉,所以能找出猫腻!
其实吧,我觉得像工部,户部这种技术部门,就应该有完善的审查制度!
不然的话,根本无法杜绝这种事!”
“审计?”
“专门负责审查账目的部门,其实权柄类似于御史,但比御史专业一些!
不是我吐槽呀大哥,工部这种衙门最大的问题在哪,您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政务官和技术官僚吗?
像工部这种吃技术的部门,他的很多门道,其实一般人很难看透的!
所谓术业有专攻,科举考的厉害,当官当得好,不等于你什么都懂!
就跟单安仁吧,我看得出他算是个好官,可他这次估计要倒大霉了!
工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身为主官的人根本不知情,为什么不知情呢?
是疏于职守?其实也谈不上,我问过他一些问题,他能对答如流,证明他确实兢兢业业!
但就算手下人把账本给他,他也看不懂呀!
所以类似于户部,工部这些地方,其实最容易存在贪腐……
就算上官不贪,下边的人也要贪!
上官清廉,但看不懂门道,可你又不能要求这些部门的人一定要懂业务,所以这就很搞!
因为主官的要求和技术官僚的要求毕竟不太一样!
所以一个能专门抓账目和审查的单位,其实很有必要……”
张异这个话题转移了朱标的情绪,他忍不住追问了一些关于审计方面的内容。
一个会审计的部门,应该是对市场上的材料价格有个大致的了解,对算学也要精通!
他只听张异诉说,就大概明白为什么张异一直主张算学入科举,没有算学的推广,这种部门根本无法组建成功!
而这个部门,好像真的可以……
至少它们的存在,可以震慑许多明目张胆,欺负上官不懂的贪腐!
二人聊了一会,张异告辞离去!
朱标也无心处理手上的事,转身回了皇宫。
他前往御书房,还没到,就看见外头乌泱泱跪着一大群人。
所有人脸色惨白,都没注意到朱标从他眼前过。
朱标刚刚靠近,只听到皇帝在御书房里传出来的声音,
杀……
一个杀字,便是代表滚滚人头落地。
朱标是知道父皇彻查工部的事,可他还没来得及知道详细。
伴随着这声杀,外边许多人瞬间瘫倒在地。
李善长,杨宪。
这两位中书省宰相从里边走出来。
“太子殿下……”
两位宰相的脸色都不太好,见过朱标之后,李善长拂袖而走。
杨宪却还想给朱标求个情,他看了看里边,又看了看朱标。
朱标没来由对此人产生一丝厌恶,这朝中的风雨皆是因为他而起。
若他不是没有半点容人之量,怎么会主动去挑衅张异,最后惹出这等事情?
不过他没有多言,只是点头,然后进入御书房。
李善长等人左脚才走,朱元璋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能不宣而入御书房的人不多,朱元璋抬头看了朱标一眼,道:
“跟张异聊完了?”
朱标点点头,既然他跟张异聊了这么久,皇帝应该不至于不知道。
“张异那小子给你说了什么?”
朱元璋的语气轻松,朱标就知道父皇其实不知道自己和张异的对话,其实想想也该明白!
朱元璋再监视谁,也不可能监视自己。
他回答:
“聊了许多,只是有件事儿臣很在意!”
“是什么?”
“关于二弟的事?”
老朱本来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你二弟也造反了?”
老朱本能说了一句,但想想不太可能。
张异虽然没有提到过朱樉,可也没说过有人在朱棣之前造反。
朱标回:
“那倒没有,只是提了二弟未来的死期罢了!”
他没有卖关子,将朱樉未来的命运说给老朱听。
老朱听得青筋暴突,他自己的儿子以后居然会成为这种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听到后来,老朱的愤怒化成迷茫,迷茫变成无奈。
最后,却幽幽叹气。
“子不教,父之过!”
窥视未来看似美好,但如果未来不可改变,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张异告诉他,关于朱樉的命运,朱樉的改变,甚至朱樉的心结。
这种心结,很有可能会出现在朱棡,朱棣,甚至朱橚身上。
他知道又如何,他能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去解开儿子心中的结?
可是朱樉他们的心结,不就是因为他们足够优秀吗?
因为优秀,才会对前程感觉到绝望。
可他去督促自己的孩子又有何错?
朱元璋想起前几日,自己打压朱樉的场景,莫名觉得无力。
“朕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个问题,只能淡淡回了一句。
老朱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他转移话题:
“这次工部的事,你怎么看?”
“儿臣觉得,该杀……
这工部,乃至整个工部折射出来的问题,并不在京城这些小小的工程本身!
朝廷未来要开启的运河工程,还有各地的水利建设,才是大头!
如果不遏制这股不良风气,杀鸡儆猴!
工部贪腐的这点小钱是小,可未来被贪墨的钱财,可是会动摇国本!”
朱元璋却是没想到,朱标会在这件事上全力支持自己。
如果是以前的他,大概又要提出什么儒家仁政那套,劝自己少杀一点。
他心中颇为欣慰,看来让他独当一面,去见证市井的疾苦,感受着外界的风雨,这一招算做对了。
朱标正在迅速脱去他身上的稚气,成为一个可靠的太子!
也许再过几年,就可以提前让他真正参与决策国事了。
老朱这次借助工部大动干戈,除了帮张异出气,确实也有为未来打算的意思。
既然迁都被当成国策定下来,父子二人清楚,关于张异指点的修运河之事,也要提上日程!
这件事要推动下去的话,工部的重要性恐怕要往上提一提,至少可以压过另外一个怨种刑部,甚至可以暂时压过礼部,成为比比较重要的部门。
现在先将工部整顿一下,定下调子。
以后才好管理。
朱标问:
“父皇这次,是不打算将问题扩散?
我看两位宰相,脸色都不太好!”
朱元璋冷笑:
“杨宪刚在工部安插和投靠他的人,都差点被朕杀光了,他脸色能好?
李善长经营工部多年,单安仁本身就是他的人,他自然也不会高兴!
这张异算是彻底得罪当朝两位宰相了,他也是厉害!
不过李善长比起杨宪多少是有些气度的,他只会盯着刘基!
至于杨宪这个废物,朕就不知道他能安分几时?”
提起杨宪,老朱心中的杀意越发浓郁,他好几次都是劝说自己顾全大局,将北方势力提起来之后再说。
可这大局他是越来越顾不下去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朕是没想到呀,如果是前朝的官员腐败,朕也认了!
可这朝廷建立才一年都不到,朕随便查了一个工部,就查出这么多问题
由此推测,六部的其他衙门的问题显然不会少!
朕也很想去好好抓一抓,不过前边战线未稳,这还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
贪腐是老朱心中的逆鳞,提起这件事,他眼中的杀意凝聚不散。
若非顾全大局,这次他恐怕还要再杀一批人。
贪腐问题,是困扰历朝历代的大问题。
朱标在这里也没有办法给自己的父亲太多建议,但他想起一个细节,说:
“父皇,这次彻查工部,似乎太快了!”
“没错,那是因为张异帮了忙,他一个人干了差不多所有账房先生的活,刘伯温给朕写了奏疏,对他倒是不停地夸!
且,这算学入科举的好处,朕也算看到了,
原来从账目上,是真的看出蛛丝马迹!
这算学确实可以延展出许多东西,至少户部那些人可以学上一学!”
朱标笑:
“这点张家弟弟倒是跟我说过,这东西其实就是审计上的常识,他说后世有这种部门,专门就负责审计!
其实说白了,就算他不出手,刘基刘大人多费些时日也能找清楚!
只是他做得更加效率一些!”
“审计?”
朱元璋若有所思,他并不觉得审计是什么新鲜的东西,类似的部门和工作,朝中一样也有。
只是张异说的意思,似乎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去做这件事。
比如御史台?
“回头去找他探探消息,此时可以再议,对了,今日为父设了家宴,你回去换一身衣服!”
“父皇这是要招待谁?”
皇帝给人设宴很正常,但称得上家宴的筵席,就只有那几个有限的人能参加了。
“是大哥!他要走了?”
朱标灵光一闪,马上明白老朱要请的人是沐英。
“嗯,既然玄武大炮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大哥就要去南方准备出海的训练事了!
船,朕给他准备好了,可这冬天也马上要到了!
只有南方,能给他争取多一点时间训练……”
朱标闻言点头。
他转身回去换了服装。
夜色渐晚。
沐英带着一个青年入宫。
这青年的神色,还有几分激动,沐英低声安慰他:
“平安,你不用紧张,皇后娘娘人很好!”
平安,正是朱元璋新认下的义子,他父亲死于元大都之战,皇帝念他父亲功劳,收养了他。
不过此时的平安和皇帝陛下毕竟不如沐英这种朱元璋养大的人。
他们本质上,还是君臣更多。
至于马皇后,平安见过,可参加家宴却没有过。
能吃上朱家的家宴,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身份的象征。
也是皇帝信任的象征!
朝廷中有这个荣耀的,也就是徐达,常遇春,李善长等有限几位功臣。
甚至刘伯温,都未必有几次这种福分。
也难怪平安如此紧张。
沐英是想安慰平安,结果平安更加紧张了。
他摇头一笑,带着平安往前走,
很快来到皇后娘娘的住所,太监通报之后,二人进去。
平安只见,皇帝和太子早就已经在那等着,一位慈祥的妇人,正被老朱拉着手说话。
皇帝此时,尽去威严,眼中只有那妇人。
平安若有所思,这大概就是皇后娘娘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并不敢相信皇后娘娘如此朴素,只是他观察马皇后的时候,朱家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
“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臣,见过太子!”
二人跪下见礼,等皇帝让二人平身,马皇后却站起来,郑重其事,朝着二人行礼。
“皇后,万万不可!”
沐英和平安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