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丘陵下的索命嗅

穿过那片翠绿的竹林,我们三个到达丘陵脚下,女孩的脖子和白皙额头,给竹叶划割出道道红痕,她急促娇喘,释放着疲惫与恐惧。

“轰,轰轰。”竹林另一端,传来工厂破坏铁网围墙的爆炸声。如果敌人豢养很多条斑鬣狗,不用等那些持枪的厂丁闻声赶到,我们便给恶兽撕成肉块儿。

“我,我不能跑了,这有条落满叶子的坑道,我们把自己埋藏下面!”女孩捂着肚子,面容扭曲且气色难看,她的心率确实接近极限,那种欲要呕吐的样子,好似怀有身孕。

“不行,鬣狗会叼着你的脖子,把你拖出来啃碎骨头,何况,咱们已经满身鲜血。”我左右环视,极力运转大脑,生死关头,我必须以短的时间,策划出有利的脱身之计。

“不要再往高处走,那些厂丁里面,可能有狙击手,我们从左翼的山体裂缝擦过去。鬣狗追到脚下,我们就往上爬,夹缝里卡住很多滚落的大石,也能阻挡子弹。”

交代完计划,我一把拉起快累趴下的女孩,不容争辩的说到。“你身体小,前面引路,要快速大胆的往前冲,别回头,领导好逃生的路线。若再这么有气无力,我一刀宰了你,留下具尸体拖住鬣狗。”

我恶狠狠的说完,女孩吓得脸色煞白,她并不知道,敌人已经放出鬣狗,并持枪追赶过来,若还抓紧我后腰,跟着屁股跑,会像壁虎的尾巴,极易化作牺牲品。

“你快跑,不然鬣狗会咬掉你的屁股,他是保护你,为你挡子弹。”杜莫虚弱不堪,勉强挤出话语,安慰吓傻的女孩。

“嗯,我跑,你们跟上。”女孩仿佛被赋予使命,意志力瞬间挤压出体能。她因为善良,所以睿智,明白自己跑得快慢以及路线正确与否,关乎我和杜莫的生命。女孩很感激我,所以,她会再激潜力,冲过这扇鬼门关。

眼前丘陵连绵,酷似几个长满绿芽的土豆,惺惺相依地挨挤一起,我扛着杜莫一条胳膊,跟紧慌张奔跑的女孩。

山体裂缝,越往里走越狭窄,女孩凌乱的长,时不时被斜长出来的小树苗钩住,但她丝毫不敢耽误,一把揪住头,硬生生的扯下来,继续向前疾奔。

“前面太狭窄,卡住我们的去路了。”女孩回过头,心急如焚地说。我抬眼观察,即使爬高一点,胸腔也无法挤过缝隙。狭窄处,如同裂开的岩壁鼓起的血管,把不足肩宽的夹道一下缩短一半多。

没有退路,斑鬣狗应该追出竹林,个个耸着丑陋的鼻子,嗅辨我们逃跑的方向。只要被鬣狗缠上,后面持枪的厂丁,也会很快赶上来。我扛扶住的杜莫,变得越来越重,他的清醒直线下滑,我快速靠到女孩身边。

“扶好杜莫,让我来。”说完,我急速蹲下,双手抛挖狭窄处底端的碎石子。从我们进来前,这条山体缝隙就被我留意了走势。它呈现“八”字型,越往下面越宽,而丘陵顶部风化滚落的碎石子,已把这条夹道填满过半。

“哗啦哗啦哗啦……”掌心的木刺,依旧来不及拔除,我必须争取时间,小痛不忍,死亡便会追上。我塌腰提胯,像饿狗扒骨头似的,抛得石子乱响。碎石子从裤裆下不断飞出,很像收割机喷出的麦糠。

果然,越深挖,坑的两侧越宽,直到可以擦过我的肩膀。“钻,别怕刮破肉皮。”一声厉喝,女孩忙松开杜莫,像条虫子一般,左右摇晃着挤了下去,脑袋和肩膀从另一端很快挤了出来。

“你抓好杜莫的肩膀,用力拽过他去。”我快速填塞虚脱的杜莫,让这头肥壮的科多兽赶紧过去,万一卡底下,恐怕连他割成块儿疏通的时间都没有。

女孩仰面朝天,狠命拖拽杜莫,杜莫极力配合,减免自己不必要的累赘。因为刨挖起来的石子只能往后堆积,所以,等我后一个钻过去,无法铺平石坑,阻断追击的敌人。

剩下的夹道并不好走,但我们不再顾及擦皮破肉,一闷劲儿朝前冲撞。“哇呕呜,哇呕呜……”二十多条棕鬣狗,冲冲撞撞地堆挤到夹道入口,我急速回头目测距离,预算它们追咬过来的时间。

“前面有条河,我不会游泳。”女孩的惊诧声,仿佛一颗石子,把她脸上的恐惧,像涟漪一样击散,慢慢扩大。这条河流宽二十五米,由围成盆状的丘陵群汇集雨水形成源头,再顺着低矮走势沆瀣而下。

湍急的流水,不断撞到岸边枕头大小的鹅卵石,激起杂乱炫目的白水花。河岸两侧长满水菖蒲,这些植物又高又密,大有侵占到河心之势。

“你跟着我下河,躲藏进岸边水草底下。”说完,我扶着杜莫先趟进水里,女孩有些踟蹰,但也很快跟了下来。长长水草,顶端开着或黄或白的花朵,我们沉进清凉的河水,滋滋冒汗的身体,毛孔立即被刺激的闭合,让人既舒服又悚然。

“背部紧河岸,头上的水菖蒲会像茅草屋檐一样,把你俩遮掩下面,千万不要出声,不要想当然地走上岸。我去引开敌人,天黑之前,我会回来通知你们上岸。你一定照顾好杜莫,不准乱跑。”

“啊!你……”女孩不知所措,霎时睁大眼睛,一脸木然地望着我。“转身”我虽用命令的语气,指示她主动顺从地执行,但孔武有力的双手,早已按住其柔软的双肩,蛮力拧她背过脸去。那件穿她上体的厂丁衣服,被我强行扯拽下来。

“拿好!”话刚奔出嘴唇,河面便将我整张脸淹没。我不断前倾,使身体倒立水里,女孩细长的双腿,提起铅砣重的皮靴,对我头部和右臂胡乱踢蹬,我不耐烦地推搡着她的踢打,双手像章鱼触角一边,水下急速摸。

她以为我要扒她裤子,站水里强奸她,当我终于摸到一块儿枕头大小的片状鹅卵石,脖颈向后一扬,身体快而安静的正立过来。“哗哗”一丝浅浅的出水声,着湿漉漉长的脸,又露了上来。

“拿着,不想被子弹打碎脑壳,就把它顶头上。”女孩眼神儿慌乱,眸子突然止住闪动,仿佛速冻了似的。她呆若木鸡,畏畏缩缩地松开抱紧的**,空出双手想要迎接。

大鹅卵石一下放到她乌溜溜的黑头芯,她啊一声轻叫,伸出一半的两条玉臂,连忙捂回头顶,抱持那块儿石头,就像怕我砸破她脑袋。

我猛吸一口气,又扣胸弯背扎进水里,给杜莫也找到一颗保护头顶的大石头,这才抓起女孩的衣服,火速冲返回岸上,沿着下游猛跑一米,把衣服丢较高的水菖蒲上面,误导敌人过来追击。

河流下游,一片茂盛的棕树林,那几条斑鬣狗,一定会循着衣服的气味儿,引导敌人朝下游追杀。把敌人惊扰到这种程,想再回废旧工厂取回狙击步枪,估计真要成为我的阎罗殿。

但我必须克服一切,完成杰森约迪交由的任务,救出我爱的女人和爱我的女人。但从刚才的阵势,工厂地下车间,涌出大量的打手,一定心虚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泄露,才紧追不舍,非得杀人灭口。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不假,追杀我的厂丁里,很可能会有狙击手,他手上拿的,正是我极力需要的武器。从多年残暴血腥的战场滚爬出来,面对类似的无奈太多太多,我必须去做,不敢选择才是绝路死路。

当一种选择摆面前,成为非选不可的选择,成为高代价和风险的选择,人性自身会不自觉得夸大或放大这种不幸。注意不到这一点,自己的命运就操作不好。

我厮杀过后的战场上,听到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声音,看到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另一个空间,它们或许存。

还有一种解释,产自极的心理暗示,类似沙漠的海市蜃楼,人体亦是如此,假如我们理解不了做梦现象,很可能自己吓死自己。

当我呼呼生风沿小河往下游疾奔,双眼却看到了刚被我杀死的赛尔魔佣兵,他正抱着那把锋利朴刀,脖颈残断,右眼鲜血直流,坐前面的河岸等我。

我快速告诫自己,身体神经出现紊乱,必须快速调节。如果我再过去刺他,客观上只是刺空气。这样一来,就耽误了时间,让鬣狗和持枪厂丁追上来弄死我。

“上帝,我是追马,您的仁慈覆盖宇宙,我需要狙击步枪,我需要您的宽恕,让我长满洁白的羽毛,为您收回背叛的仆人。”心默默祷告,脚下却一路狂奔,我不能停下来,想象自己向仁慈的上帝奔跑,去一头栽进他的庇护。

工厂打斗,毒气腐蚀,炎热酷暑,以及刚才猛然入水,刺激到我的肉身,导致大脑讯号再次产生错乱。灵魂需要安详,它必须有着虔诚信仰,上帝只打开一扇通往人间的大门,那就是正义。赛尔魔佣兵该死,我杀他问心无愧,只要不是上帝生气,我就不惧怕邪的东西,恶的东西。

一边祷告,一边给自己安慰,心跳慢慢安静下来。我杀人如麻,看到这种错觉,不是第一次。这种折磨很残忍,并不亚于刑具。

然而,这只是我痛苦的一小部分,所以,我终成了今天的样子,成为东南亚第一重令通缉的叛逃佣兵。

人与人的差异,于人性,有的人虚伪、怯懦、伪善、凶残;有的人善良、坚韧、睿智、博爱。

活到今天,我不仅可以清除手掌上的木刺,也能剔除自我人性里糟粕。与其寄托别人,不如人人“自剔”,假如被寄托者自己都做不到“自剔”,虚伪和败坏自然会酝酿成长起来。

矛盾不用永恒存的,需要才是永恒存的,就像狙击手,不会举着盾牌去射杀一个千米之外的持矛敌人。我混沌的脑海,回忆起赛尔魔佣兵死前的一句话:“你倒不如杀了我,让我留点尊严!”

这家伙空有一番好身手,但他的灵魂却浸泡不幸与悲哀的罪池。他痴迷雇主的赞赏,把为罪恶充当好工具视作尊严,这和鬣狗没本质区别。鬣狗为一口腐食臭骨,他是为何?那家伙早已没了生命,他不再看钱财,我了解这种佣兵。

他靠仅剩的一点污秽寄养而苟且着,如此一个杀手,可以混蛋到这种地步,一个普通人会如何?答案很简单,他们会心理平衡。人性的污秽,于不懂得谦虚,直到人们学会了虚假的谦虚。谦虚是博爱,是不贪婪,是捍卫正义。

我抹掉眼角的泪痕,朝看的夺狙位置疾跑。我必须宰了赛尔魔佣兵,不然整个工厂都会知道我的出现,各路杀手也会像那几条鬣狗,逐渐尾行而致。

有时候,他们杀我,并不因受人指使,只为一种莫须有的潜意识,认为杀了东南亚极富传奇色彩的佣兵追马,自己就会被证明。人活着,不是为了明证,而是懂得自信。

东南亚的当权者,把人民当火柴棍儿一样操纵,就于这些人性的污点,如同保龄球上的洞眼儿,给人一把抓起。

敌人有二十多条鬣狗,我无法通过表形伪装筛落他们后面,我得想法祛除身上特殊的味道,看到单独行动的狙击手。

如果,我抢不到厂丁手里的正式军火,仅仅夺几把土制猎枪,毫无射杀精,就只得硬着头皮,单凭肩头的匕去弑狙。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