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摔向地狱门的胎
跑了还不到十多分钟,我突然感觉脚下的索道再次出现了对抗性的摇晃。我心头一缩,料想前面那浮动的白色水雾里,可能又要有一个海盗跑过来。
我四下一望,除了再回到树冠上,别无其它地方躲藏。我快速闪避,身体刚蹲稳在树冠里,就见缭绕的水雾之中,一个抱着svd狙击步枪的家伙,惶恐不安地向前跑着。
这个家伙是海魔号上的海盗强兵,他不断地回头后望,仿佛身后的迷雾里面正有一头怪兽在追咬他。
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悬鸦钓那条大旗鱼时,跑来送捞网的家伙就是他。他的肩膀上,给人划出两条肉翻的血口子,而且还有只耳朵像被什么利器啄去了一半。我立刻明白,那片缭绕浮动的水雾里面,一定还有一个家伙快要出来了。
我掏出了一只手枪,静静蹲在滴水的树枝里等待,当这个半只耳朵的海盗强兵,从我脚下跑过时,一个脸上蒙着一块儿墨色渔网的汉子,渐渐地出现了。
这家伙头戴一顶八角迷彩帽,左臂立举着一把m25狙击步枪,看那副杀气腾腾的架势,仿佛在追一只受了伤不会跑远的猎物。
此人的背上,披着一张类似藤萝的伪装网,一条较长的枪管从他脑袋后面斜支了出来。
我很清楚,他是个双狙杀手,那背在他身后的步枪,正是和我背后的步枪一模一样的超远程猎杀枪:巴雷特。并且,在这家伙的腰间,还挂有一条黑色狗链,随着他不断走近,我定睛细看过去,那更像一条短马鞭。然而,那根链条似的上,却挂满了无数狼牙般大大小小的倒齿弯刃。
播月我已经见过,如果这个装束奇特,不像普通海盗的家伙也是八大传奇杀手中的一名,那么他只能是阿鼻废僧。
此时我才明白,已经跑过去的海盗强兵,两只肩膀和一只耳朵为何伤得惨不忍睹,想必定是给阿鼻废僧那“挂肉罪鞭”抽打上了。
我心下大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周围云雾缭绕,二十米开外,任何视线别想透视过来。
此时此时,我无需支付任何智力和武力,只要等这个跻身八大传奇的杀手一走到我脚下,我手里的fn57手枪,便是啪地一声响,子弹在他脑心钻个窟窿。然后,我只需跳下树冠,将他的尸身抛进恐怖的望天树世界底层,天知道这名悍将杀手是怎么死的,死到哪里去了。
乌黑苍劲的fn57手枪的准星,透过窸窸窣窣的翠绿枝叶,瞄准在阿鼻废僧的脑门儿上。耳旁的霏霏**雨,如烟如珠似的挥洒,在这个等待枪毙阿鼻废僧的短短过程里,我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过来,过来,阿鼻大神息怒了,这淅淅沥沥的雨声,是他在对你召唤,回去的路就在这片森林的底下……”我心中默默念诵,低吹着灵魂深处的杀戮号角。
突然,从我脚下走过的那个海盗强兵,竟然硬生生地倒退回来,如时间倒流一般地,再次从我躲藏的树冠下走过。
我心中一凛,忙斜转眼角余光,往这个海盗强兵的前面望去。索道的另一端,一个同样蒙着面纱的女人出现了,只看那双冷艳俊秀的眼睛,便让人心间发软,像正被一种什么力量魅惑着倾斜过去。
“可恶!”我两排后槽牙恶狠狠地一咬,心下愤恨不已。播月竟然在这个空挡出现,我若再对阿鼻废僧下手,那个北美洋妞必然会看在眼里,而且多半会与我厮杀起来。
倘若与这个女人打斗,最后能保证宰了她,我倒也不在乎什么,怕就怕给这个女人跑了,此事一旦传入命中水的耳朵,芦雅的安危可就更难料了。
“啊!啊!不要杀我,我是被胁迫的,我愿意到你们的海盗船上去效力,做牛做马一辈子,我不收一点报酬。不要杀我,好吗?好吗?呜呜呜……”
肩头伤势很重的海盗强兵,见自己突然给两个外貌怪异且出手如电的家伙拦在了索道中间,这会儿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呜呜呜,呜呜呜……”阿鼻废僧见那个海盗强兵被吓哭,便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呜呜哭泣。可我能清楚地看到,阿鼻废僧那双如枯朽木偶似的眼睛中,正激涌着****杀意。
播月身体挺得笔直,一步一步地向求生的海盗强兵逼近,阿鼻废僧缓缓放低了手中的m25狙击步枪,左手慢慢去抽那根儿挂在他腰间的锋利短鞭。
“跳下去吧,别等着他抽你,那样会少很多痛苦。”播月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拉动了手中的狙击步枪的枪栓。
我看得是一清二楚,此时的这个海盗强兵,虽然像个落汤鸡似地站在杂乱的降雨中,但他裤子底下,已经失禁的小便已哗哗流了出来。
“哇哇啊,哇哇啊,啊……”这个海盗强兵,惊恐万状地朝身后一望,见阿鼻废僧又要举起那条寒光森森的鞭子朝自己肩头打来,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残忍和恐惧,索性将满是泪水的眼睛一闭,将挂满鼻涕的嘴角往后一咧,高喊了一声纵身跳下索道。
“砰。”这名海盗那青蛙跳水似的身体,刚脱离索道飞起到最高点,还未来得及下落,腰椎中间便给播月的步枪打出了一个血红的窟窿,头和脚同时往上一翘,整个儿栽进了厚厚的水雾之中。那一瞬间,真如天界的某个大仙投胎到凡间。可是,我蹲在树冠里面,却看得触目惊心。
播月和阿鼻废僧,两人正一齐低头去望那具持续下落的尸身。突然,却见左侧浓浓的水雾之中,飞来一个身形矫捷的女人,左腿膝盖直击阿鼻废僧的后脑勺。
我霎时看清楚,从水雾中突然攻击过来的杀手,正是凋魂门螺。原来她一直在尾行追随着阿鼻废僧,等到距离相差不远时,为了避免索道颤动给对手察觉,这个身法矫健的缅甸杀手,便用钩山绳索在树冠之间飞窜,意图包抄干掉阿鼻废僧。
可播月的出现,却是凋魂门螺万万没有想到的。
阿鼻废僧从播月那突然变幻的眼瞳中,登时警觉到身后的异常,一股融在森森落雨中的气流冲击,使阿鼻废僧感知到对手从身后袭来的大概方位。阿鼻废僧像猫扑田鼠一般,借助索道的弹力,将身子向前猛得一窜,如炮打飞人似的,扑跃起在半空。而那根拎在他手里的挂肉罪鞭,随躯体凌空后的翻扭,唰啦一声抽甩而出。
拽住钩山绳**来的凋魂门螺,呼啦一声从阿鼻废僧起跳的位置掠过,一记凶狠的膝击落空,并随着惯性向阿鼻废僧那根打中人身后可以撕扯下无数碎肉的罪鞭撞去。
凋魂门螺那柄锋利的棱刀,其实早已从身后抽出,她想在膝盖击中阿鼻废僧后脑勺后,利用对方眩晕的短暂瞬间,一刀从他的锁骨窝扎下去。
可是,阿鼻废僧却及时做出了防守反击,凋魂门螺那柄锋利的棱刀,像鹤嘴与毒蛇斗争,与那锋利的钢鞭巨力惊人地碰在了一起。
“当啷。”一串细碎的火花迸出,又被淅沥的雨水顷刻浇灭,化作一缕水烟。
凋魂门螺借助短兵相接的后座力,快速松开**悠自己的绳索,双腿骑跨在上下起伏弹动的索道上;而阿鼻废僧,却随着剽悍身体的摔落,哗啦一下压碎了数片潮湿半朽的索道木板,整个人如巨石似的往下掉坠。
然而,阿鼻废僧不仅身手如电,筋骨更是柔韧如藤蔓,他反映速度极快,一把钩抓在了索道底部的麻绳网上,肉身这才没和那些破碎的木片一起,相继摔进幽深的望天树底谷。
此时的凋魂门螺,已经彻底看到了播月,看到了她手上抱着的那把黑黝黝的狙杀步枪。所以,凋魂门螺刚才击空阿鼻废僧之后,没法再依托钩山绳索**回去,取消这次不理想的伏击。
可想而知,如果凋魂门螺真敢**着绳索往回跑,播月手中的那把巴雷特狙击步枪,会像打小猴子似的,一枪将她从半空中击落下去。
播月见凋魂门螺骑稳在索道上,刚要举起手中的狙击步枪射杀对方,只见凋魂门螺左脚往下一蹬,索道一侧的护拦麻绳,如皮筋似的反弹出力道,将她整个身体如垂蟒甩头似的斜贯下索道。
凋魂门螺的矫捷身法,我在布阿莱城的公寓时是亲眼目睹过的。这个女人,在墙壁上行动如壁虎,在山上行动如猿猴,这会儿在颤颤悠悠的索道上,简直如一只纠缠不肯离去的蝴蝶。
她利用一只右脚,勾挂在索道的护拦麻绳网上,倒悬下去的身体,如蛟龙追咬一般,将闪着森森寒光的棱刀,嗖地刺向悬挂在索道底下的阿鼻废僧。
此时的阿鼻废僧,双臂死死挂在索道麻绳网上,就如准备做引体向上。可是,索道毕竟糟粕得厉害,指不定什么地方已经成了死神的陷阱,看着尚且可以依靠,实则一用力攀附上去,便哗啦一声响,将人诓下去摔死。
所以,阿鼻废僧不敢一只手挂在索道上悬着,他得双手齐抓,多给自己上一道预防摔死的保险。凋魂门螺攥在右手中的那柄棱刀,如电光飞溅一般,直刺阿鼻废僧的左肋。
阿鼻废僧挺动腰肢,啪地弹起双足,左腿斜蹬开凋魂门螺握刀袭来的手腕,右腿脚后跟儿猛磕凋魂门螺的胸脯。
原本左手空空的凋魂门螺,突然抽甩出一道白光,迎击在阿鼻废僧踹来的右腿上。这时我才看明白,凋魂门螺的真实攻击,并不在右手那柄獠长的棱刀上,她仿佛故意在等阿鼻废僧的右腿踹向自己的胸口。
成x型别在凋魂门螺后腰上的那两根竹竿,竟然藏有四把棱刀。已被抽出一把獠长棱刀的那根儿竹竿末端,却也是一把锋利棱刀的刀柄,眨眼之间已被凋魂门螺翠绿的手指如劲风般唰地带出。
只是,这柄棱刀的长度,却仅有另一把棱刀的一半。所谓长短各有所需,既然刀身短了一半,那这把兵刃的出鞘速度,自然就快了一倍。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凋魂门螺这种高敏捷型杀手的专属武器,出鞘速度更是要倍增,此乃一招必杀之技。
“呃呀!”只听得阿鼻废僧一声惊呼,那股因疼痛而产生的愤怒,从他喉咙中沙哑地挤出。
凋魂门螺见阿鼻废僧被割中的右腿后抽,原本虚招攻击的右手中攥紧的那把獠长而锋利的棱刀,突然力道一耸,幻化成了实招,横削阿鼻废僧拉直的左臂三头肌。
这一刀若是割下去,非得切进阿鼻废僧的骨头里。阿鼻废僧急忙松开那只将要被割断大块肌肉的手臂,身体悬空的整个重心,立刻产生偏移。
在这个稍纵即逝的变化里,阿鼻废僧受伤的右腿,再度由腰肢发力踢踹过来,直击凋魂门螺的心窝。
凋魂门螺攻击阿鼻废僧手臂的长棱刀,在强烈摇晃的索道的底下划了个空,致使她自己的前身略略前倾,正好利于阿鼻废僧再度踹来右腿攻击。
调魂门螺心里清楚,八大杀手之中,任何一个对手的攻击破坏力都大得近乎变态,只要准确地打在人体要害上,那都是非死即残。
凋魂门螺来不及回收右手,只得用左手里的短刃棱刀迎接。可是,阿鼻废僧哪肯再给对手刺中第二次,只听得“哗啦”一串锁链响,一条白花花的亮光,叭地抽在凋魂门螺的右臂。
那条已被雨水淋刷得光亮如镜的“挂肉罪鞭”,登时挂满了细碎的布条和血肉,而凋魂门螺的右肩上,无数红枣般大小的肉眼儿,开始滋滋冒血。
她被阿鼻废僧这招右脚蹬踹、左手借闪避而乘势抡鞭的攻击打中了。这一男一女,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一个以双脚主攻;一个以双臂主攻。两个恐怖杀手,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凋魂门螺心中也慌,因为她只能跟阿鼻废僧死磕,无法再能轻易逃开这一对二的不利厮杀。
播月手里握着的那杆大狙击步枪,时刻等待着她与阿鼻废僧从难解难分中拉开距离,以便一枪将凋魂门螺打成两半儿。
由于索道弹力十足,加之两个凶悍的杀手坠挂在底下厮打激烈,怀抱巴雷特狙击步枪的播月,像跳大绳似的,身体一起一伏,总是无法准确瞄准,无法一枪击碎凋魂门螺的那只挂在麻绳网上的脚踝。
此时的雾气水烟,宛如烧煮后沸腾上来,渐渐盖过索道的底板。播月心里也清楚,凋魂门螺同时遭遇了两名八大杀手,而且此处的环境又极为特殊,她无法轻易脱身跑掉,这正是自己与阿鼻废僧联手杀掉这个女人的机会。如若不然,留得日后一对一再遭遇,那厮杀起来的风险,可就大了。
可是,播月虽然急于想弄死凋魂门螺,但她又不敢靠近过去帮助阿鼻废僧。索道年久失修、破旧残损,能承受住这一男一女的厮杀而不断裂,已经是相当不错,假如播月再往此处靠近,三人非得坠断索道,一起跌下岛谷。
即使这三人身手敏捷,能在索道断开的瞬间抓住麻绳网断裂处**开,可索道下面是二十多米厚的水雾,根本看不清自己会撞在哪一棵粗大的树干上。若是等到撞一下才明白,估计肠子已经顺着裤腿儿流出来了。
望天树底下,虽然沉积着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枯败落叶,人若摔上去或许会有软绵绵的减震感。可是,天知道那些断折后朝上竖着的树枝和根须会像一把尖刀似的埋在哪一片叶子底下。万一哪个不走运,肉身摔拍在上面,定成生不如死的活人肉串儿。
播月的智商也是很高,人也很理智,她明白自己一身重装配,虽然犹豫了好几秒,但依旧没有冒失的跑过去插手。那样的话,不仅帮不到阿鼻废僧,反而使自己成为送葬和殉葬者。所以,播月取下了自己腰间的钩山绳,对准凋魂门螺身后的那朵大树冠,抡圆了胳臂奋力抛去。
铁钩砸进树冠里之后,播月用手猛烈扯了两下,测试完可靠性之后,将适量长度的绳索绑在自己腰间。
我心里很清楚,倘若播月借助绳索拉力**过去,和阿鼻废僧一起释放杀招,凋魂门螺的性命可真要交代了。
凋魂门螺这个阴森森的女人,虽然对我百般轻蔑和刻薄,但毕竟,在这片岛屿之中,在这片莽莽森林之中,她是一个突然撞见我却不会出手相杀的八大悍将。
海盗真王雇佣的那几名悍将杀手,我虽然碍于命中水挟持芦雅的原因,不能妄自宰杀他们,不能同他们毫无顾忌地厮打,可凋魂门螺不必在乎这些。而且,与八大之列的杀手对决,自己丧命的风险很高,我何不驾驭好凋魂门螺,让她成为我分担伤害的活身木偶。
我更要搞清楚一点,一旦阿鼻废僧和播月合力做掉了凋魂门螺,我能不能活着从树冠里偷偷逃开,能不能平安到达岛峰对面,能不能免予死在八大传奇杀手的混战之中,这些定数自然就更难说了。
从另一座岛屿上跑下来的时候,我心里就谱算好了,这场海盗大战,我既没有绝对的敌人,他们又都是我的敌人。
我要得好,就要成为这场地狱盛宴的厨师,酸甜苦辣咸的佐料,那得看我怎么去搅合。杰森约迪和海盗真王的厮杀,如果其中一方出现明显的劣势,那么劣势一方势必会恼羞成怒,芦雅或者伊凉多半也就会受到迁怒,成为海盗发泄怨怒的牺牲品。
倘若两股海盗势均力敌,彼此既伤不到元气又打不出分晓,那我解救芦雅和伊凉她们的难度,永远不会减小。
所以,我唯一的办法,也是必须的办法,是要想尽一切手段,促使海盗真王和杰森约迪深度厮杀,令两虎相斗两虎皆伤,而且是伤得越重越好。
我依旧蹲藏在树冠里,用冰冷嗜血的眼睛,悄悄盯紧着播月。握在我手里的fn57手枪,若是击毙左侧的阿鼻废僧,倒也有些可操作的视角。但也容易误杀凋魂门螺。
可这会儿若是向右侧瞄准,试图击毙播月,那些错乱横生的树枝和浓密的叶片,完全封堵了我的射击视线。
一旦子弹撞在树枝上,就会产生偏差,不仅无法一枪弄死对方,反而打草惊蛇,暴露了自己。播月若是活着跑了,那我和她之间这一声冷枪的仇恨,也就算结下了。
我也想拽过身后的狙击步枪,用长长的枪管拨开挡着的枝叶探出去,一枪打飞播月的头盖骨,可那样做动作太大。播月这种实力强悍的杀手,可不像那些海盗强兵,她的观察和反应的能力,绝对深不可测。她能活到现在,可想这个女人有多少次是在敌人偷袭的冷枪下不被打死。所以,我不想冒这种极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风险。
播月背上她的巴特雷狙击步枪,双手用力扯紧钩山绳,两脚在颤悠的索道上一蹬,身子唰地窜起,悬挂到绳索上去了。由于重力的牵引,她像一只在林中飞翔的绿鸟,照准凋魂门螺和阿鼻废僧打斗的方向,呼啦一声飞去。
我本想在播月**过去的一瞬间,用fn57手枪射她几下,可浓重的水雾已经飘升上来。拉住绳索悬飞的播月,身体也已若隐若现。万一估摸不准她的位置,没能用枪将她打死,等到她**了过去,与阿鼻废僧联手,快速干掉凋魂门螺之后,他俩便会顷刻朝我杀来。
吸饱水分的树杆,有如一根助力跳板,将我瞬间下蹬的双脚灌足了弹力。我将手枪迅速插回挂兜,借助蹲伏之势,朝那根被播月坠得笔直的钩山绳扑抓而去。
播月悬**的绳索,刚甩到与我对称的位置,我凌空扑来的身子,便如一只跳猴,抱在了悬吊她的钩山绳上,然后借势下滑,一下抱在了播月的身后。
“嗯哈……”我的嘴巴和鼻子,靠在播月的右脸蛋儿上,对她蒙在帆布下的香腮深深嗅了一口。同时,我用双手和双脚分别抱锁住播月夹在绳索上的双臂和双腿,尤其不给她拔出月牙割刀的机会。
一股低沉凶恶、冰冷刺骨的沙哑嗓音,从我的嘴唇间缓而不紊地迸出:“you,play-the-game-with-me!”播月浑身惊得一抖,知道自己被人偷袭钳住了身体,她急速挣扎了两下,却不见什么效果。
“呃啊......”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凄厉惨叫,从播月蒙着帆布的嘴巴迸发。这声惨叫,犹如女巫厉鬼的尖尖手指,仿佛可将笼罩在整座山谷上空的阴暗扯碎。
播月那白皙脖颈上,被我用野蛮的牙齿生生撕咬下一大块儿皮肉,疼得她浑身酷似电击。
“呵啐”!我只觉得舌苔味蕾上腥咸黏糊,便将噙在嘴里的那口人肉狠狠吐了出来,一口猩红像流星,斜着抛坠下幽然迷幻的水雾。
播月毕竟不是力量型杀手,她虽然身手敏捷、招招致命,可若是给我这种大蛮力型对手从身后夹持住,尤其是在高空飞**的钩山绳上,想在一时半刻脱身极为困难。
我俩两侧呼呼生风,纠结在一起的身子,如同一只人肉撞锤,已经完全失控,也不知会猛烈碰磕在水雾后面的哪一棵望天树上。
播月心中知道,我的双脚和双手,都用来搂锁她的四肢了,所以,我一时对她也造不成致命伤害,我也只能利用在其身后的优势,一口一口吃光她的脖子。
当我吐出嘴里的一口肉,准备再去撕扯她脖颈时,这个痛不欲生尖叫着的女人,突然中止了声音,用后脑朝我面门猛磕。
我毕竟不是长颈鹿,与播月身子贴得如此紧密,一时也很难避闪,左脸颊颧骨给对方砰地砸了一下,顿觉半边脑袋上盘旋出无数金星。
虽然吃了一疼,我却将额头抵在了播月的后脑,不给她连续击砸我面门的机会。可是,我忽然觉得右手虎口吃痛,随着胳膊一抖,自己也给播月撕咬去了一块儿厚厚的皮肉。我先是咬急了她,她这会儿又咬急了我,彼此心中的恨意顿时中烧。
“突突”飞**的钩山绳,速度不断叠加**悠的速度,迷幻的水雾之后,两棵望天树的粗大树干一左一右,像疾驰的火车头似的,从我俩悬飞的肉身旁电闪而过,劲风直灌入人的心窝。
我左手上的咬疼,霎时如无数钢针,遍及全身游走,那滋味说不出的难过。我盘住播月两腿的双脚,狠命踩踏她的脚面,迫使这个女人挂在绳索上的身体重量,全部集结到她攥住绳子的双手上。
因为,播月拉握绳子的双手,已经被我的双手在外层握捏住,只要我用力往下坠扒她的身体,那么她的两只手掌会给绳索活生生磨烂。
此时的播月,可以说是毫无一点脱身之策,而我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只能不断地对她施以累加伤害,我也尚无办法抽出匕首,一刀捅死她。
周围树木疾驰后甩,水雾的可见度,已经低缩到了十米。然而,钩山绳**飞的速度,却由突然坠上了我而重力剧增,此时更是快得吓人。
这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就如同过山车,突然从最高点倒悬着俯冲下来,而车上坐着的人,却只能用双手抓牢,毫无固定保护。
播月知道我想磨烂她的手掌,她夹紧绳索的双脚,奋力与我对抗,并试图再咬我手腕一口。
悬坠着我俩的钩山绳,已经**飞过了三分之二,眼看就要到达凋魂门螺和阿鼻废僧厮杀的索道处。突然,那缭绕纷花的水雾中,猛地甩搭上两条腿。我大吃一惊,翻上索道的竟然不是凋魂门螺,如果那个缅甸女人被阿鼻废僧干掉了,可就只留我一人,同时与两个八大传奇杀手纠缠厮杀了。
“哗啦啦……”一串像冰碴子洒在心尖儿上的金属锁链响,从云菲雾绕的水汽后面传来。当我看到身旁的索道上突然闪出一串儿曲折的寒风,我登时松开了握住播月的双手,使自己的身体嗖地一声下滑,摸着播月的腰身,急速沉到了她脚下剩余的绳索处。
阿鼻废僧那条鬼森森的挂肉罪鞭,本想将我从播月的后背上打下来,可见我突然滑溜下一截,他那已经挥打出一半的钢鞭,一个变向又被扯了回去。
我虽然逃过了阿鼻废僧的毒手,可脑袋顶上那个播月,却如鱼得水般自由了。这女人原本下垂的双腿,唰地一下钩挂了上去,还没等我看清,播月单腿缠绕着钩山绳索,身体倒悬,两把白花花的月牙割刀,成剪削状俯冲下来。
她那双原本湛蓝色的冷艳双目,此时瞳孔已经变色,仿佛刚才还美丽动人的女人,忽然间现出了厉鬼的原形,杀气森森地扑我而来。
我心中暗叫不妙,若是给她那利刃打中,两只手掌顷刻不见;若是我松开几乎已经摸到尾部的绳索,整个身体便要摔落下去,一样是非死既残。
虽然,在我的左右肩头和两只小腿上,各有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但此时我却没法用一只匕首同时抵挡住播月的两把刀,到了这会儿,我已经处在了明显劣势。
飞**的钩山绳,已经到了第一次摆动的尽头,我和播月像被钓住的两尾小鱼,身体也嗖地一声**到了最高点。
无数纷杂错乱的树枝,稀里哗啦地扎顶在我俩身上,发出啪啪地脆木折断声。
这千钧一发的险峻时刻,突然出现的机会怎容我错过。借助自身产生的极大惯性,我快速松开了手里的绳索,扑抱在了剧烈摇晃的树枝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岛谷。
播月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不受伤害,她必须放弃攻击,及时调转姿势,让那些可以递减下钩山绳撞击力的树枝,尽量戳在自己的背部。
扒在大树枝上之后,我急速蹬爬,穿过望天树的树冠,抱住大树的主干下滑。在我脑袋即将没入缭绕水雾的一刻,我对着攀附在树冠另一端的播月,嘴角漏出一丝阴冷的笑。
也正在彼此目光被水雾隔断的瞬间,播月几乎变绿了的瞳孔中,闪出两道仇恨的阴寒。
我像一只树懒,扒着望天树的树干,快速下到了软绵绵、黑漆漆的望天树界底层。凭借脑中的记忆,我估算了阿鼻废僧刚才袭击我的大概位置,便往他身后的几棵大树跑去。
由于绳索的钩头无法抛上六十多米高的树冠,我只得拔出匕首,扎戳着树皮朝上一点点地爬,回到可见天日的世界。
待我悄悄回到树顶,并未见播月追来,这反而让我担忧。很显然,播月去和阿鼻废僧联手对付凋魂门螺了。
上升的水雾已经没过了索道,视野能见度小到了五米左右。我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打斗情况,但双脚刚踩回索道上,便感觉到上下剧烈起伏,波动源从乳白色的水雾中传来。
看来,大家此时都已清楚,这条破旧失修的索道,完全可以承载三个人在上面打斗,只是不知道等我靠过去后,会不会超重崩断。
刚才从望天树界底层爬上来时,我已经准确记下了这节索道四周的树木情况。所以,一旦索道崩断,可能会击撞在哪棵望天树上,我也是心中有谱了。
我慢慢趴下身子,顺着索道剧烈颤动的方向摸爬过去,两只眼睛的睫毛上,挂满了湿漉漉的水珠,可我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不留神给雾气后面闪出来的利器扎伤或毙命。
阿鼻废僧并没有想到,我此时已经回到了他的身后,这家伙还在抡着那条钢鞭,想凭借播月相助之优势,把凋魂门螺打得体无完肤。
此时的凋魂门螺,两只肩头都在汩汩冒血,她越是提高攻击速度和攻击力度,伤口便恶化得越厉害。可这个缅甸女人,反而越战越勇,她已经抽出两把獠长锋利的棱刀,左右回挡一手持鞭一手握尖刀的阿鼻废僧。
播月站在凋魂门螺的身后,看上去像在一旁观战。而实际上,她是在等机会,等一个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便致死对手的机会。
我与阿鼻废僧快要接近时,胸口下已无多少铺垫索道的腐朽木板,残存的几块连在一起的木片,已经被阿鼻废僧和凋魂门螺刚才的打斗毁坏殆尽。
我如同一只泥鳅,滋溜一下钻到了索道的底下,抱着如大海波涛般起伏的索道底板,一点点地往阿鼻废僧的脚底下靠去。
凋魂门螺很是吃力,她在与阿鼻废僧厮杀的同时,眼角余光必须时刻提防着身后的播月拔出手枪。
如果播月真敢拔枪,凋魂门螺定会将手中的一把棱刀,甚至两把棱刀掷向播月,宁可再给阿鼻废僧打上一鞭,也不能让子弹打中自己。
播月在等的机会,其实就是想在凋魂门螺招架不住时,观察能力跟不上时,一个冷不丁出手杀死她。
我趴在索道底下,周围浓烈的白色水雾,令我感觉像泡在牛奶中。这样也好,对手更难发现我的存在。
阿鼻废僧的牛皮靴子,踩得索道木板腐屑飞落,我眯缝着眼睛,像骆驼那样用睫毛保护视力,不被小固体迷伤了。但我的脖子里面,掉的尽是潮湿的木渣滓。
瞅准机会,我抽出肩头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地翻上了索道,对准阿鼻废僧的右脚后筋,咬着牙下了死手,狠狠将刀刃抹了上去。
“啊呀呀呀啊……”耳旁虽然雨声唰唰,可连我自己都能清楚地听到,利刃割断活人脚筋时,金属薄片上发出“噌”地一声。
阿鼻废僧惨叫的同时,他心中已经明白,自己一条右腿被废掉了。这家伙因吃疼而迸发出的躁狂,一下飚升到了极限。他愤恨地嘶吼一声,猛挥手中的挂肉罪鞭,朝我翻扒在索道底下的头部抽来。
那条尽是细碎倒刃的钢鞭,来势劲道巨大,倘若横着抡在我鼻梁骨上,别说脸上的皮肉给它剜拽下去,恐怕两只眼球都给连带着挂出眼眶。
凋魂门螺的双肩多伤,本就与阿鼻废僧厮杀的极度艰难,可突然之间,见对手歇斯底里地大喝一声,那条再度打向自己伤处的挂肉罪鞭,竟然中途一抖变向,朝索道下面抽去。她立刻明白,自己不再是孤军反战,我这个一直被她被视为低等佣兵而刻薄待见的男人,已经如幽灵一般,隐伏在缭绕迷雾中出手了。
凋魂门螺从阿鼻废僧的嚎叫中,听得出对手伤得不轻,她岂肯放过这等机会,两把锋利獠长的棱刀,更是削中带刺、刺中变削,宛如久旱之后爆发出来的雨点,密集地攻击阿鼻废僧的咽喉、心窝和双目。
那条宛如一股疾风抽打下来的钢鞭,在我右臂快速蜷缩收起护挡住头部后,却没如料想的那样打下来。
“苍啷啷……”一声棱刀和钢鞭的激烈撞击,再次从索道上面传来。凋魂门螺知道,我翻扒在索道下,偷袭阿鼻废僧实则相当冒险。悬挂在索道底下的我,不仅躲闪不便,更会一不小心坠断索道,让四个人一齐摔进望天树界底下。
凋魂门螺和阿鼻废僧,彼此已是厮打得伤痕累累,而播月这名悍将杀手,仍处在优良的格斗状态,仍在等待最佳的以逸待劳的时机。不难看出,播月与凋魂门螺之前那短暂的交手,使她对这个出身缅甸的杀手极为提防。
播月一直没对凋魂门螺冒然出手,是因为这个北欧洋妞心里清楚,这场海盗大战,不知何时休止,假如过早地使自己负伤,就等于减小了自己活到最后的机率。
正如猎豹捕食水牛那样,它宁可暂时饿着肚子,放弃一顿美餐,也不会为了把肉吃进嘴巴而使自己在狩猎中受伤。因为瘸脚的猎豹吃得再饱,也不能规避生物链上的契约,等到它再度饥饿,估计连旱鸭都追不到。所以,狡黠的猎手不会让猎物成为自己最后的晚餐。
大自然的法则是威严的,它凌驾于人类社会的法则,不容许任何亵渎。现在,这片幽隐在浩然雨雾中的查戈斯群岛,已经将我们每个人,纳入了地狱的法则。
在这场猎杀与反猎杀的盛宴中,任何一个想活下去的人,仅靠缺失阴险和诡计的残酷手腕是远远不够的,势必要处在猎杀链条的低端。
到了这个时候,凋魂门螺也不得不做周全考虑,她宁可自己再吃阿鼻废僧一鞭子,也不想让我负伤。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播月迟迟不肯出手,正是想要致凋魂门螺于死地。而我,必须调动一切可能,成为播月的压轴对抗。
见阿鼻废僧那凶猛异常的一鞭子没能成功地打下来,我乘机快速后撤,想再度消失进迷幻的水雾中。
现在的凋魂门螺,总算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阿鼻废僧得一边忍着巨疼,一边提防着脚下,防止左腿的脚筋再给我从白色水雾下悄悄伸上来的匕首割断。
而且,阿鼻废僧也已无法再用右腿袭击凋魂门螺,那是一条在汩汩冒血却没时间包扎的腿,只要凋魂门螺脱耗时间,阿鼻废僧很快就会像断油的机器,动作越来越迟钝,直至完全停止,摔下索道死亡。
我从树冠里跃出奇袭,搂锁住播月时,咬得这个女人发出近乎绝望的凄惨尖叫,那声音一传入阿鼻废僧耳朵里,阿鼻废僧便再度爆发潜能,一面抗住凋魂门螺的攻击,一面腾出手来帮播月解围。
阿鼻废僧这么做,绝不是因为他对播月有什么关怀之心,而是他不想让自己落单,处于一对二的被动局势。
播月飞**在钩山绳上的时候,与我有过近身接触,她已经略略清楚,我究竟是个怎样的对手。她见阿鼻废僧突然被我偷袭成重伤,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两把白闪闪的月牙割刀,像蹿跳起来的螳螂前爪,直奔凋魂门螺的一条大腿后侧削去。
播月心里清楚,这种直白的攻击,很难伤害到凋魂门螺,但她还得这么做,以此分担掉阿鼻废僧的压力,让他有一丝歇缓和调整。
可能播月还不知道,阿鼻废僧的脚筋已经给我割断,这种伤害,不是坐下来喘口气歇息一下就能恢复了的。
凋魂门螺也早早料到,播月该被迫向自己出手了。她攥在右手的那把锋利棱刀,随身体一个变速侧转,当地一声,拨开了播月剪削来的利器,同时右腿跟上,低位侧踹播月的小腹。
播月身体快速收缩,以单膝跪地的姿势,保护腹部不受伤害,同时右臂乘势下压,格挡在凋魂门螺的脚弓外侧。
凋魂门螺闪动着阴森可怖的眼睛,死死盯住播月的脑袋,而她急速扭转的腰肢,已经像上足劲儿的发条,致使左腿像松开挡栓的轮轴,再度攻击跟上。
“啪!”一记响亮的低边腿,重重抽在播月跪蹲时直立的小腿上。凋魂门螺的招数,大多柔和了泰式格斗里的横向打击,破坏力极强。我在东南亚将近二十年,也深谙此种刚猛的攻击。
凋魂门螺那两条腿,硬如铁棒快如风,一看便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艰苦特训,先练就出腿的速度,再去踢打粗糙坚固的大树。直到将一棵一米维度的老树踢死,再换另一棵类似的老树接着踢。
在磨练膝击和肘击时,这些被当作杀人工具培养的格斗者,大多肉身上被抹了特殊植物的麻油,迫使神经不敏感**的疼痛。
可想而知,这种残酷方式培养起来的厮杀者,自然出手便是杀招,可顷刻结果普通肉身的性命。
不过,但凡这样的杀手,由于身体超负追求一种极限,他们的寿命一般不长,很多只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
凋魂门螺那一记重重的低边腿,虽然结结实实打在了播月身上,但播月那白皙冷艳的面孔下,包裹骨骼的却尽是击打和抗击打能力超强的红肌和白肌。由于播月预先有了意识,知道已经躲不开,势必要吃上一击,所以身体全部神经和肌肉紧张起来,大大降低了受损伤的程度。可即便如此,播月俊秀地眼角,还是微微颤了颤。我知道,那是真的很疼。
凋魂门螺的每一次攻击,都非常坚决和果断,毫不拖泥带水。所以,她释放出攻击之后,身体回缩的速度很快,简直和出招一样。
播月右手腕儿一翻,月牙割刀去追砍抽踢在自己身上的腿,可对方回收速度太快,割刀只得落空。
任何一个人,回击用偷袭伎俩割断自己一根脚筋的对手,那种愤恨和怒火的激烈程度,已是可想而知,更不用说阿鼻废僧这种家伙了。他对我愤恨到了极点,握在他右手里的那把笔直利刃,隔着铺垫在索道底下的潮朽木板的空隙,疯了似的往下乱戳乱扎。
此时翻扒在索道下面的我,就感觉自己抓在一头巨牛的尾巴上,正随着它的狂奔而起伏颠**。
无数碎木渣滓,混合土腥怪味儿,稀里哗啦往我身上和身下散落。我不仅要注意保护眼睛,还得时刻提防夹在木屑中戳下来的尖刀。
我此时的手指,一丝一毫也不敢扒在一个地方多停留上半秒,更不敢张开胳膊去抓索道两侧的麻绳网。
阿鼻废僧那个家伙,不断隔着木板戳扎我的胸腔和腹部,他的真实意图,是想逼我在索道底下快速爬动,好一不留神漏出手指和脚掌。
我的五个手指头,若挂在索道两侧的麻绳网眼上显露出来,阿鼻废僧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削落掉;若给他抓到我的一只脚,这个暴躁到快要燃烧起来的家伙,势必要将我整只脚掌给活活剁下去解恨。
我依靠两只粗糙的手,悬吊着身体往后速撤,希望快点靠到那棵靠近索道一旁的望天树,然后跃起身子扑抱上去逃开。
“咵啦啦,咵啦啦……”不断有木板被阿鼻废僧握刀的手砸碎,那家伙追得很猛很凶。我已经将后撤速度提到了极限,此时心中甚至有点后悔,不该采取这招偷袭,使自己给人逼到这步田地。
阿鼻废僧唯一的优势,在于他处在索道上面,不用控制自己的重力。但他也得趴下身子追我,一是站起来够不到我,二是他有一条腿已经残了。
我和阿鼻废僧的心里,都有去掏手枪的念头,意图隔着索道木板穿射死对方。可是,双方一追一撤,彼此都没有机会。
我依靠双腿的弹动,双臂轮番后扒,带动身体回撤的速度本来就到了极限,若再腾出一只手去摸枪,恐怕食指不等勾在扳机上,令一只手就给对方斩去五指,变成一只不具备抓力和控狙能力的血鸭脚蹼了。
而阿鼻废僧,左手握着挂肉罪鞭,右手攥着断剑式匕首,也很难将一手更换成枪械。虽然这仅是一点点的停顿时间,但也足够我腾出一只手,抽出挂在屁股上的fn57手枪。一旦我俩形成持枪对射,那么他在索道上面的优势也就消失了。
这个时刻,就是拼速度,拼谁的枪械质量好,落后了就得死。但他不想与我同归于尽,那样的话,他会认为自己亏本,认为自己一个堂堂八大传奇杀手,不该与我这种在大环境下无名份的低等佣兵玉石俱焚。
我快速地抽身,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进浓重的水雾中。一旦我消失在水雾之后,到底是翻上了索道;还是故意做了一个假动作,依旧挂在索道底下,用手枪顶着木板对他过来,阿鼻废僧可就都不清楚了。
这种情况我以前遭遇过,只不过那是在黑夜之中,如果两人距离特别近,且又看不清对方的准确位置,只有想自杀或找死的一方,才会打出一声不可能击中对方却会暴露自己确切位置的枪响。
凋魂门螺虽然阴森森地令人恐怖,但她却是个很智慧的女人,她知道我拼命后撤中要经过一段底板空白了的索道,他便也牙关一咬,跳跃回来再次袭击阿鼻废僧。
可是,就在如此一瞬间,这一截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的破旧索道,再也容忍不得我们四人在它苍老的身体上折腾,它最终低沉闷重地发出了啪啦啦一串崩响,从中间断开了。
我只听得呼啦一声,耳畔再度生风,眼前就像突然掀起了热蒸屉,白烟似的水雾,瞬间充斥遮盖住了视线。
我心里清楚,这半截儿先后急速坠**的索道,不会撞在周围的树干上,但若是**到尽头,挂在残断索道上面不肯松手的活人,势必要拍砸在栓挂索道的大树干上,喷出一口浓血。
先前看中的那棵索道旁的望天树,瞬间被我估算好时间和惯性距离,待我较接近望天树干时,我快速松手挺腰,跃起身子扑挂过去。
随着“啪”地一声,我整个胸腔重重撞了一下,里面的胸腔骨差点没发出嘎巴断裂声。此时的我,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疼痛,急速搂住树干往下滑溜。
只要出了水雾层,落入树界底下,便会有可以看到物体轮廓的视野条件。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像赶潮人一般,看看播月和阿鼻废僧哪个掉在地上摔蒙了,然后用手枪对准他们的脑壳,令其永远安睡在这片参天的大树下,直到成为尘埃,被植物吸食上树冠顶端,再度展望到蓝天。
双脚一接触到潮湿绵软的望天树界底层,我便快速趴伏下来,匍匐着往后面退爬。
凋魂门螺和播月,已经被断裂的索道**到了那边,只有阿鼻废僧,距离我很近,虽然那个家伙残废了一条腿,但他未必掉下来就摔死了。
向后爬了大概一百米,我才躲在一棵粗大的望天树后面,倚靠着树干慢慢蹲坐起身,开始通过狙击步枪的镜孔搜索。
由于气压的变化,望天树中层的水雾开始飘升,导致下面的光线逐渐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度。但我从狙击镜孔中窥望,看到的依旧是那种黄昏即将进入黑夜前的光景。每棵树干之间,大概有十多米的距离,黑乎乎的四周,不断坠落下水点,使人感觉不出是下雨,仿佛是植物王国的天蓬在漏水。
我将狙击步枪的t型准线对着阿鼻废僧可能摔落的位置,仔仔细细地扫描着,除了一些四散零落的残枝朽木,散发着苍古阴森的气息,丝毫没有看到活着的在移动的模糊轮廓。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又往前爬进一段距离。现在的阿鼻废僧,逃跑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已经负重伤。而关于这场我们四人之间的厮杀,我又万不能让活人的嘴巴传入命中水的耳朵,我必须弄死他。
但我此时,也必须得谨记一点,这些八大之列中的高级杀手的意图,大多出乎传统思维的意料,我必须得防着阿鼻废僧点,不让这家伙给我来一招“回马枪”。因为他极有可能以负伤逃跑的假象来诱杀我。
我双手扒在泛着潮腐闷热的枯叶层上,那种黏黏糊糊的触觉,使人说不出的难受。人在活着的时候,是绝对不愿意死在这种仿佛无法超生的阴暗世界的。浓烈的土腥味儿和植物腐烂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我的匍匐动作,比一只苍老的海龟也快不了多少。
当我靠近一截朽空了木心的树桩,便抽出匕首底端藏着的鱼线,绑住了这截儿长满菌类的朽木,再小心着脱下身上的伪装网,将其一点点的披挂到朽木上面,之后便释放着鱼线,悄悄爬开了。
距离那截儿被鱼线绑牢的朽木伪装大概六十米时,我便在一处地势稍高点的落叶沉积层上停下,让身子像孵卵一般,凹陷下去隐蔽。
面对阿鼻废僧这种高手,即使自己已经割断了他一条腿上的脚筋,但我丝毫不敢大意,只要稍稍骄傲疏忽,死在对方抢下的惨剧随时都会发生。
长长的巴特雷狙击步枪的枪管儿,从厚厚的叶片下桶了出去,我再次往前面呈扇形侦查了一会儿,并仰望一下树界上空,那厚厚的水雾又升高不少。我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便开始收缩鱼线。
凭借此时极其昏暗的光线,那截儿朽木桩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在伪装移动的狙击手。我不能直接牵引那截儿朽木桩向自己的方向移动,便故意将牵引的鱼线在右前方五十米远的一个树干上绕了一下。那段披盖着伪装网的朽木桩,像一只正用鼻子拱着落叶翻嗅食物的野猪,时急时缓地向我两点钟的位置靠去。
这样一来,一旦对方识破了这种伪装,想顺着物体本身移动的方向,找到伪装傀儡的**操控者,也只会寻到那棵树干底下。然而,敌人又无法确定我利用了多少度的斜拉角,所以便不能推测出我的实际位置。
既便如此,那棵被我绕缠了鱼线的树干底下,也设计了第二道伪装。我将四周的枯叶堆积起来,然后将一把ak步枪若隐若现地埋在了枯叶堆儿前面,给人一种狙击手伪装在枯叶下的假象。
对于海盗强兵来讲,一旦中了这种伪装的**后狙击射杀,多会打在那截儿慢慢移动的朽木上。而这种猎头一族出身的杀手,却有可能对树干后面第二个伪装进行射杀;若是遇上生性多疑的猎头族杀手,甚至见不到**肉身都不会开枪射杀。
我变换着节奏,使控制在手里的那一截儿伪装朽木桩像被赋予了活人才拥有的情绪,焦虑、紧张、恐惧、求生……。
“嘣,嘣。”一声沉闷的枪响,从九点钟方向传来。我心头随之一震,未看到附近出现一条可以撕裂生命的火线,直直打在伪装的木桩或伪装的积叶堆上。
很显然,凋魂门螺和播月两个人,没有被撞死或摔死,她们都还活着,而且开始了远距离厮杀。
我心里虽然着急,但也不敢有大的动作。阿鼻废僧那个家伙,既然背着双狙出现,那他一旦没死,而且暂时护理了伤处,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是可以避短扬长地同我开始新一轮的对决。
“嗖!”正当我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变化,一边担心杜莫出事的时候,幽暗昏黑的树林中,突然亮出一道火线,从十二点钟方向窜来,直直打中了第二道伪装,打进了树干后面那堆儿积叶的前部。
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枪是阿鼻废僧射来的,他根据那半截儿枪管儿显露的姿势和位置,分明是想往我脑袋的部位打。
握在我手中的狙击步枪,掩盖在叶片下的枪管儿急速侧动,我贴紧在狙击准镜后面的瞳孔,瞬间捕捉到了冷枪发射的位置。
t型准线中部,一根笔直且略显模糊的枪管儿,正从一堆儿枯叶下漏出小点儿口径。四周原本淤积的叶片,呈现出子弹蹦出枪膛时劲风轰卷的痕迹。
根据枪口的位置,如果垂直往后推算七十公分,那鼓鼓囊囊的叶片底下,便是一颗喘气的活人脑袋。
我勾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刚要发力后拉,只觉脊背忽然泛起一股无法缘由的寒意,两只耳膜也有些膨胀,仿佛突然听到另一个世界里悲昂的歌声。
“不好,怎么会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心中暗叫一声,即将拨出撞针儿的勾扳机的手指,拉力随之释缓下来。
“呼!”我轻轻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凌乱焦急的思绪放松。阿鼻废僧既然背着两把狙击步枪出现,那么他绝不是用来吓唬人或者是枪贩子,在弄懂这个原因之前,我万万大意不得。
虽然割废他一条腿,若最后却给他打死了,真让人死不瞑目,见了阎王就喊冤。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对方越是瘸了一条腿,我越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警戒。
保险起见,我不得不再观察一会儿,看看阿鼻废僧会不会潜伏过来查看尸体。如果双方耗下去,对方会比我更不情愿,因为他的腿上有刀口,不是撒一把止血粉就完事了的。并且,我的狙击步枪已经锁定了对方,量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有动作。
突然,被t型准线死死锁住的那堆儿落叶处,稍稍漏出的枪管儿晃动了一下。我心里很明白,这可不是自己眼花,那堆儿枯叶下面,一定有东西活动了一下。
“阿鼻废僧,你就老老实实地趴在下面吧,只要敢露出半根儿手指或头发丝,我就让你长眠于此。”我心中一边忖度,大脑中一边高速旋转,分析所有不确定的因素。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被当作目标而锁定的那堆儿落叶处稍稍漏出的枪管儿,竟然又一次晃动了一下。我不由得疑惑,阿鼻废僧想做什么,难道他想从枯叶下爬出来,还是有什么虫蛇之类的小东西在撕咬他。
当我第三次观察到那种细微异动时,我高速运转的大脑突然一停,霎时想到了一种可能,同时心里也泛起一丝后怕。刚才幸好没有鲁莽开枪,如若不然,自己那一枪所带来的风险太大了,太致命了。
枯叶堆里这种不稳定的异动,目前只存在一种可能,就是阿鼻废僧认为我已经被他干掉。由于他身上负伤,想急于结束同我的这场厮杀,可他仍存有疑虑,他不确定刚才那一枪是否真的打死了我,所以他便不断在那堆儿叶子底下晃动,释放出藏有生命的迹象,挑逗并试探附近可能仍然存在的狙击步枪的窥测。
可是,没有哪个狙击手会用自己的**做这种致命性的试探,除非那不是杀手本人的**,或者杀手真身根本就不在下面。
想到这些,我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用眼皮摩擦和滋润一下双瞳,同时再度放大狙击视野。
浮**在树林上层的水雾,这会儿又升冉了许多,望天树下面,亮度有了可观的改善。
我细细盯瞄,细细辨认,贴在狙击镜孔后面的眼球,几乎都快爆出来。那堆儿时不时出现异动的无数暗红发黑的叶片下,好像有一条青色花蛇在蠕动。
此时此刻,我完全懂了双狙人阿鼻废僧的真实意图,他刚才打向我布置的第二个伪装的那一枪,根本不是用活人手指扣动扳机发射出来。
那个家伙摔落下望天树界之后,也快速地爬动躲藏,寻找反击的机会。但他很快便看到一个披挂着伪装网的物体在缓缓移动。然而,这是个极其高明和小心的杀手,如我预料的那样,他转而跳过了第一道伪装,摸索到树干下面,看到了那一堆儿枯叶下出现了一把像极了枪管儿的模糊轮廓。
阿鼻废僧现在,必须要争分夺秒地杀死我,才能及早处理自己的伤口。所以,他将那把m25狙击步枪,对准了第二道伪装固定好,自己再用一根细软且坚韧的尼龙绳,拴挂在扳机上,然后也释放着绳子,往其他方向爬去。
由于我俩在半径不到百米远的范围内,狙击步枪不需要杀手的极高操作和驾驭也能很好的命中目标。而且,即使这样狙击出来的一枪没能打得太准,也丝毫没什么关系。因为,阿鼻废僧伪装的真身,只要一看到了我伪装的真身,就足够有时间补上一枪精准的射杀。
真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我是否真的就藏在那堆儿叶子底下,还是另外又藏了一处,只要我敢回击,暴露出自己真身伪装的位置,长眠在此的人,就只能是我。
阿鼻废僧这会儿,不断释放出异动,其实正是他不确定我是否已经死亡的表现。如果我已经死了,他挑逗几下并无大碍;如果我没死,他希望我快点中计,快点朝他的伪装陷阱上打上一枪,暴露出来。
我顺着那根已经从落叶下漏出一些,此时且被稍稍亮了的光线显露出来的尼龙绳,顺藤摸瓜地寻到了阿鼻废僧的真身。
这家伙正趴在一堆腐朽的烂木头底下,由于尼龙绳需要垂直后拉扳机,便无法绕过某棵树干给操控的真身多加固一层保护。
可想而知,万一尼龙绳拉偏,飞出的子弹出现过大偏差,对方势必要怀疑,那个开枪的家伙到底是谁,他的枪管儿是不是摔弯了,总而言之,那不像是真正的狙击杀手在驾驭。
渐渐,望天树界下面的光线逐渐变亮,此时的我们,人人手里都拎着悍劲儿十足的狙击步枪。所以,谁也不敢再像刚掉下来那会儿似的,在如此短的厮杀距离内,通过匍匐移动一点点了。
阿鼻废僧像一滩被车轮辗压过的烂草,平静地趴在花绿的伪装网下,他一动不动,注意着前面的一切。
他的头和身体,被那一大坨烂木头和枯树枝挡在了后面,前面只漏一小点儿黑魆魆的枪口,和狙击准镜前端的圆形筒。我已经很清楚,他那个南瓜形状的脑袋,就在狙击镜孔的后面。
“仁慈的上帝,让那些无辜的灵魂得到安息吧……”我勾在扳机上的食指,此时又开始发力,而且内心多了几许平静和兴奋。
“嘣!”一颗尖啸的子弹,嗖地一声带起一股劲风,将枪管儿前面的叶片卷冲开去,饱含着上帝的爱与恨,在树林下层划出暗火色直线,撞进了阿鼻废僧伪装的那堆儿烂木头里。
在我的狙击镜孔中的世界里,我仿佛见到了一座恶魔的城堡轰然倒塌。从那把突然歪翻到一侧的狙击步枪,我可以非常肯定,阿鼻废僧成为了继巴巴屠之后的第二个死亡的杀手。
凋魂门螺和播月那边,随后又传来对射的枪声。不过,那枪声似乎变远了,而且只响了三下,便不再有动静。这种狙击枪响的次数,如果是奇数,那多半说明,其中一个对手有被命中的可能。
我试图用狙击步枪窥望,但间隔密度较大的望天树林,令我无法将狙杀视野放出一百米外的距离。然而她们两个人的枪声,正是从望天树林中不可视的外围传来。
凋魂门螺和播月二人都负了伤,所以她俩一旦从坠断的索道摔下来后,只要没摔死或摔晕,都会快速往有利的位置匍匐爬去,尽量同对方拉开距离。
对于实力相当的杀手而言,彼此肉搏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谁都不会轻易地杀死对方,或者让对方杀死。于是,便只能相互蚕食,让肉身和精神被一点点地损害和削减,直至其中一个先死,后一个奄奄一息。
凋魂门螺的肩膀,有点伤得厉害,此时的她,最愿摆脱近身厮杀,转而进入长距离高精准的狙杀。这样一来,她肉身伤痛大过播月的劣势,可以有很大改观。
在我们四个人争斗之中,阿鼻废僧的死,给播月相继而死埋下了很大伏笔。趁她现在还不确定同伙已经死亡,我正好乘机偷袭她一把。
抬头仰望一眼森林上空,那阴沉的水雾又升高不少,我抽回狙击步枪,依靠那些大树的掩护,慢慢往自己布置的第二道伪装的位置爬去。
我必须清楚一点,既然我射杀了阿鼻废僧,那么播月也很有可能已经射杀掉了凋魂门螺。要想对播月的偷袭凑效,我必须得抓紧时机,在打死阿鼻废僧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半径,迅速绕到她的大后方。再通过一点点的推进距离,最终看到播月伪装中的后身,哪怕t型准线只捕捉到她四肢中的一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她打成两截儿。
当我爬到第二道伪装处后,我慢慢拉回了那截儿朽木,取下伪装在上面的迷彩网,重新披挂在身上。
在播月可能向我这一边潜伏过来,进入可窥望狙杀的范围之前,我需要先快速地往阿鼻废僧的伪装陷阱处爬,那堆枯叶下盖着一把m25狙击步枪,我要用自己手中的武器与之更换。
阿鼻废僧那根残忍血腥的“挂肉罪鞭”,其真正用途并不作为直接杀人的武器。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家伙变态,喜欢鞭打别人,喜欢那种暴虐的快感,玩尽兴了才用一柄残剑式的匕首刺死对方。
可我万万没能想到,这条挂肉罪鞭,与他那柄长匕首,可以十分吻合地钩插在一起,用来固定无人操控的狙击步枪。
爬到伪装陷阱处,我轻轻扒拉开叶子,将手里的巴雷特狙击步枪与m25狙击步枪更换位置。然后,我又将自己一个肩章割下,隐约塞在了枯叶靠上的位置,接着快速掉头,像一只大蜥蜴似的,嗖嗖地朝阿鼻废僧的位置爬去。
那垛被子弹击穿了的朽木堆上,一只巴特雷狙击步枪,仍歪斜在一旁。大片猩红的鲜血,已顺着枯黄的厚厚叶片层阴湿开了大片。
我顾不得细看已被射杀的阿鼻废僧,掀开杂乱的枯萎树枝,将他血糊糊的尸身扯拽出来。他的手指已经僵硬,我抠出那根被他攥住了的尼龙绳子,并用腰间的钩山绳将他尸身捆住,套拉在自己的肩膀上。
“呃呀啊……”我发狠似的咬着牙齿,拖拉着这具死尸在潮湿**的落叶层上扒着地、蹬着腿使劲爬,往播月的大后方匍匐寻去。
奋力爬行中,我不断释放着尼龙绳,并在一棵树干底下绕拐了一下尼龙绳,拐弯处的绳子上面,再用一些朽成筒状的烂木头压住,防止一会儿扯拽时绳子出现过大的起伏。
当我从另一堆潮湿腐朽的残断树枝后面伪装下来之后,牵在我手里的已是一根尼龙绳和三根条鱼线。
为了引诱出播月,将她一枪毙命,我是下足了气力,费尽了苦心,绝不敢给对手任何一丁点顺藤摸瓜的机会。
播月与凋魂门螺这边,始终没再传出一声枪响,我通过狙击镜孔窥望,除了粗大的树干,和铺满枯枝败叶的潮湿地表,丝毫寻觅不到异常。
为了节省时间,我缓缓拉动了手中牵着的尼龙绳子。砰!一声沉闷的枪响,从我更换了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处传来,沉闷浑厚的爆裂声,空旷久远,多时回**在森林上空。
我贴在狙击镜筒后面的瞳孔,狠狠扫描着播月可能出现的方位,如果凋魂门螺真的已经被杀死,播月应该很快就过来,协助阿鼻废僧一起干掉我。
砰!过了五分钟后,我又扯动了一下鱼线,致使那把巴雷特狙击步枪再次击响,以此引诱并迷惑可能仍在潜伏着的播月。但我越来越觉得情况不妙,受伤的凋魂门螺,很可能被播月射杀了。
当铺在地表的尼龙绳,第四次被我扯动拉响狙击步枪时,一颗尖啸的子弹,划着白炽火线,从十二点钟方向窜出,嗖地打进了刚被我更换掉m25狙击步枪的枯叶堆儿。
我心头猛然一缩,t型准线快速朝那条火线窜出的末端推移过去,一只长长的巴特雷狙击枪管儿,从几根杂乱横倒的朽木桩中间稍稍探出了一点点枪口。如果仔仔细细地定睛分辨,便能发现朽木桩后面隐约露出一小片伪装网的边角。当然,像这种跻身八大传奇之列的高手,几乎很少出现如此致命的疏忽。
我丝毫不敢怠慢,随即左右扯动手中两根鱼线,使支架在阿鼻废僧尸身下的狙击步枪的枪头,一点点对向播月的射击处。再次拉动手中第三根鱼线时,阿鼻废僧尸身下的那把狙击步枪,嗖地蹦出一柱火线,直奔播月的位置射去。
在这流星划过夜空般的瞬间,我十点半钟方向的位置,一把大杀狙的沉闷枪声嘣地一声作响。一道暗红色火光,嗖地钻进了阿鼻废僧的尸身中部,震得他两旁的枯树枝也像受到惊吓似的微微颤动。
机不可失,我急速推移狙击步枪的t型准线,一下捕获到了播月那双冷艳绝伦的眼睛。
“嘣!”一记响彻林谷的枪声,还未来得及在望天树上空回响,我瞳孔上的狙击世界中,猩红的血浆已如激起的巨大浪涛,布满在我了整个视网膜。
身为八大传奇杀手之列的播月,也是一个极度谨慎和狡猾的人,她的真身绝不会在第一个狙击点。但是她万万没能想到,那稍稍露出半截手指能给狙击对手识别确认肉身的还击者,并不是我的真身,而是披挂着我的伪装网的阿鼻废僧。
这场在索道上不期而遇的厮杀,最终还是眷顾了我,我从帆布挎包里快速取出药品,给自己被播月咬伤的右手虎口消毒止血,最后缠上了纱布。
虽然我心里很为杜莫着急,但出于长远考虑,我还得找寻一下摔下望天树来的凋魂门螺,看看他是不是真被播月打死了。
“呜咕咕呜,呜咕咕呜……”我进入非洲之后,曾和杜莫一起听过耳鸟的叫声,此时我便模仿着这种野禽,暗含进我们从海魔号下来之前,大家预先确定好了的通用的暗码节奏。
“嘶嘶兮兹,嘶嘶兮兹。”我抱着m25狙击步枪,在浓密高耸的树林中来回寻找,直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类似海岛蝙蝠或山鼠似的叫声回响,我才在一个落满厚厚枯叶的大坑底下,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凋魂门螺。
她将自己仰埋在枯叶底下,两只手枪朝上举着,随时准备击杀突然往坑内探头的敌人。
“喂!你很勇敢,但却要感谢你的运气。”我叹了一口气,仰望了一眼望天树的上空。“这不是长久休眠的好地方,咱们还是到上面去吧。”此时的凋魂门螺,虽然听出我话语里有几丝轻薄之意,但她已是伤痕累累、虚弱无力,不能再像平日那样,对我盛气凌人,只她那双哀婉幽深的墨色眸子,朝我瞅了瞅,最终没说出什么。
我跳下大坑,将这个缅甸女人从枯叶下扒拉出来,让她平直的躺着。由于凋魂门螺的衣服很特殊,我不能随意用匕首割开她伤处的衣服,便开始伸手去接她胸前的衣扣。
此时此刻,我故意将嘴角歪斜,露出一副趁机揩油的**笑。但凋魂门螺毕竟不是一般女人,人生当中那些鲜为人知的大风大浪,她不知经受过多少。
所以,她只将哀婉的双眼静静注视着透不出天际的森林上空,遮面下的嘴唇紧紧封闭,任由我解她衣襟而一动不动,安静而冷酷地如一具女尸。
凋魂门螺知道,人在这种环境下,被死亡像蛛丝一般笼罩的快要窒息,哪里还来得半点**。而我故意表现的很猥亵,其实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平日里被她欺负多了,正好借这个空挡报复一下。
我知道,她理解周围的一切,所以才丝毫不理会我。而我这么做也可以刺激她清醒,别一个撑不住昏迷了。
凋魂门螺的沉默和冷静,使我觉得索然无味,便不再和她闹了,等她两只黝黑结实的肩膀一露出,上面霎时呈现出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如一只只怒睁着的血红的眼睛。
阿鼻废僧的挂肉罪鞭,很可能由欧洲某种黑暗教义的刑具沿袭而来,凋魂门螺确实是个强悍的女人,她能忍着这种巨痛的伤口硬撑到现在,已是很不简单了。
一把巴雷特狙击步枪,重达10.06千克,凋魂门螺为了减少血液流失,将便狙击步枪丢掉,自己躲进了这个落满枯叶的大坑。这样一来,播月以逸待劳的优势,又给减去了大半。而播月用来做伪装陷阱的那把狙击步枪,应该就是凋魂门螺丢掉的武器。
给凋魂门螺消毒、止血、敷药包扎后,我将她慢慢侧身,在她屁股上注射了一支抗生素。处理完毕,凋魂门螺的眼皮有点想要闭合。“你先别睡,等我把你弄出这片树林,找个遮风避雨的山隙,你自己愿意睡多久就睡多久。你先躺好,我上去拿点东西回来。”
我的话说完,凋魂门螺那双快要闭合的凤眼,突然又亮了一下,可她还是不肯对我说话。我跳上了大坑,抱着一把m25狙击步枪,朝播月和阿鼻废僧的尸身处跑。
这两个家伙身上,一定藏着不少稀奇古怪却又实用的东西,翻检他们的身体非常关键,这对于加速了解并揭开八大传奇杀手的神秘面纱很有帮助。
播月的脑袋已经没有了,一具盖着伪装网的无头女尸,四周尽是稀烂破碎的脑浆和头骨。我快速扒光她的衣服,将每一个口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自己的挎包,这会儿顾不上细看什么,等有了时间再一一琢磨吧。
同样,阿鼻废僧也被我翻检了一遍。他和播月的尸体,被我快速而隐蔽地埋藏了起来,除了凋魂门螺和我,没人会知道这两名杀手已经死了。
此时的望天树界上空,浓稠的白色水雾层已经升高到了树冠上方。捡回必要的物品和武器之后,我再次回到了大坑里,让凋魂门螺趴在我背上,我用钩山绳将彼此的腰绑牢在一起。
顺着头顶的索道,我背着凋魂门螺往岛谷另一侧奔跑。这样一来,人也就不容易在繁茂的树林中迷路。
岛谷四面的岩壁上,又开始响起时断时续的狙击声,凋魂门螺毕竟是个女人,身体远没有杜莫的重。可是树林下面的落叶子很绵软,小跑起来一脚深一脚浅。雨水也并未因为阴云的消散而减轻多少,我和凋魂门螺全身都湿透了。
这个在我背上有点昏迷恍惚的缅甸女人,虽然已经被雨衣包裹着,但她还不住地瑟瑟发抖。我希望自己能飞快的跑起来,快点找到某个遮风挡雨的山壁裂缝。但是我的腰上还套着绳索,后面拽着四个沉重的大包裹,拖在落叶上簌簌滑动。
此时身体的负重,比起拉着阿鼻废僧的尸体在树林底下爬动,也轻松不了多少。既便如此,我手里还得抱着一把巴雷特狙击步枪,应对随时出现的海盗强兵。
若是运气不够好的话,再遇上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敌对猎头者也难说。因为我背负着凋魂门螺,所以被射杀下的可能性很大,许多狙击手喜欢一箭双雕的感觉。当然,这也包括我。我清楚地知道,只要狙击子弹打进这女人的脊背,我的胸口就会蹦出一颗穿越肉身的血红子弹。
跑了半个多小时,我感觉脚下开始吃力,知道自己正在往岛谷上面去了,便又咬紧了牙关,加快脚下的步伐。又顶着斜直的林坡走了几百米,眼前赫然出现一面耸入云端的石壁,石壁上面横生着多种繁茂浓绿的热带植物。
我抬头望了一眼,附近的望天树开始稀疏,不再能够遮挡住天空。“咱们到冥界围城的边上了,看来只能顺着这条通天出口爬到山壁上面去了。”
我低沉生冷地对凋魂门螺说着,她似乎已经睡着了,但从她不时发抖的热乎身体,又能感觉出她还醒着。
“不要说得耸人听闻,几棵树、几座石头而已,你将我放下来。”凋魂门螺那哀婉凄冷的语调,在我脑后轻柔地响起。
这个性格怪异的女人,从我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就觉得她永远都不会开玩笑,永远不屑于任何调侃和幽默。但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的话里,总算带出了几丝人气儿。
她的心像一块儿万古寒坚的冰石,我现在根本不会去想要感动她,日后能使她在关键时刻协助自己。假使那样的话,我恐怕早完蛋了,不会活到今天。我帮助她活着,是为了给自己分担伤害,为了让海魔号上的杀手与海盗真王的势力保持微妙的实力制约。
从凋魂门螺这句话的深层语义中,我还是能听得出,她曾经面对过更为艰险的情况,而眼前发生的这些,对她曾有过的历练来讲,还远不到人间炼狱的程度。
我将凋魂门螺从身上解下来,重新在她纤细却异常结实的腰肢上绑了绳子,一会攀岩的时候,我好在上面拉拽着她点。
被我从树林中托出来的四个大包裹里,有两个包裹是阿鼻废僧和播月被杀后舍弃的,由于它们太过沉重,我无法连带凋魂门螺一起弄上去,便拖着这两个包裹在山壁底下转了转,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留着日后来取。
山壁下尽是些矮胖的灌木和碎石,我想找个可以抠出石块儿的地方,将两个包裹塞进去,那样既隐蔽又不被雨水腐蚀。
顶着纷飞的坠雨,我眯缝着眼睛找了一会儿,总算看到山脚根儿的岩壁上有块儿一米见方的大石头,在自然风化的外力下,已经侵蚀得脱离开山体,看上去可以活动。
岛谷峰顶上面,像拧开了无数水龙头儿一般,降雨产生的积水顺着凹洼不平的石面,从植灌杂生的山壁上流下来。
我蹲下身子,试图低头往里细看那块好像可以抽出的大石,但冰凉且夹带石碴儿滚下山的积水,登时灌进我后脖颈,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块儿类似等腰梯形却又不是太规则的大石头,已经像一块冰似的融化缩小,与山体之间出现了两指厚的缝隙。
我赶紧起身,从附近的灌木上折下一根儿细棍,便往石缝里面戳了戳,结果令我大喜。我快速拿出绳子,打结成索套,再用细棍把绳子捅进去,栓套住大石之后,我便蹲成马步,仰天长啸一般地往后扯拉。嘴里的牙齿被我用力时咬得咯咯作响,但那块儿近乎一吨的大石头,还是像抽屉似的被拖拉着一点点出来了。
呼!我长长吐了口气,百感交集的心绪释怀了一些。本以为只有爬到岛谷上面才能找到合适的山石缝隙,可现在有了这个石窟窿,就不用再那么麻烦。
抽出来的大石条,横截面有一平方米,石头身长两米多。我俯下身子,爬进去摸了摸,发觉地面平整且四周干燥,空间足够并躺下两个成人。
只是,活人躺在里面的精神感觉很不舒服,有点像躺进停尸间那漆黑冰冷的棺屉。
此时的凋魂门螺,自然不会忌讳这些,无论如何,活着躺进去要比死了之后放进去有生命意义得多。
凋魂门螺知道自己不用再负伤攀山后,欣然答应了我的想法,她慢慢爬进了那个石头窟窿,我随后也躬身进去,帮她脱掉雨衣,让她肩头的伤口完全放松。
“你的伤势,至少要休养两天,才能拿得起枪。这个是你的包裹和武器,我再给你一些牛肉干儿、饼干和虾仁,足够你遁隐在这里吃两三天了。你不是小姑娘,自己应该知道怎样活下去。”
我一边从自己的包裹里取了食物和药品给凋魂门螺,一边对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最后还假惺惺地啰嗦了一句,其实是再次讽刺了她一句。
凋魂门螺只哀婉地轻哼了一声,便闭上眼睛不再看我,她其实虚弱得很厉害,能硬撑到现在,意志力已经非常坚强了。
我钻出了石窟窿,重新回到降雨之中,凋魂门螺已经无法看到我的动向,我将播月和阿鼻废僧的两个包裹,藏到了反方向的山脚下。
除了我自己,谁也别想看到这两名传奇悍将的相关物品。重新整装了武器和自己包裹,我掏出钩山绳子,趁那弥漫在岛谷上空的阴云散尽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往谷壁顶峰爬去。
等到了草木叠翠翻滚的岛顶,清冷的海风再次吹拂上我的额头。四面依旧是浩瀚的大海,卷扬着无数浪花冲击着礁石。
气温虽然还是冰冷,但却沁润人的心肺,使活着从那片苍老的望天树林谷爬回来的人,再也不肯回去。
猫腰潜伏进一片酷似茶树的灌木林后,我先埋伏在了一处较为隐蔽却又利于窥望射杀的位置,开始重新确认四周的形势。
这场声势浩大的海盗厮杀,从第一声枪响之后,到现在已有度过了七八个小时,海盗强兵之中,那些体能、智力和运气较差的家伙,该死的都死了不少。
优胜劣汰的法则,越是到了最后,那些仍然存活着的海盗强兵,则实力越强硬。他们奔跑在葱郁茂密的植物底下,运气好的时候,狙杀掉一名八大传奇的杀手也没什么不可能。所以,我必须谨记相对论,时刻提醒着自己,别总用一种心态去对付越杀越少的海盗强兵。
由于此时的光线尚未良好,狙击步枪的t型瞄准线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未看到个别的伪装和活人在树叶底下跑动的迹象。我背起狙击步枪,快速往谷岛的后山爬下去,钩山绳子悬挂着我,偶尔冲刷下来的雨水,使人睁不开眼睛。不过,下降还算顺利。
从谷岛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不少海盗强兵的死尸,以各种姿势横挂在山壁半腰。他们有的是被狙击步枪打中后从岩壁上跌落下来,有的则是在攀爬的时候给人用利刃刺死。
从一些死者的后脖颈及前胸后背上,既可以看到棱刀扎过的伤口,还能见到割刀和挂肉罪鞭留下的伤痕。被安置在这座谷岛上的海盗强兵,想来确实可怜,他们甚至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给八大传奇猎头者们瓜分杀掉了。
我刚下过了山壁半腰,就隐约察觉到,右侧五十米远的山壁树枝上,挂着的某具尸体好像还在活动。我快速抄过身后的狙击步枪,从镜孔中望去。那是一个被枪打半死的海盗强兵,可能射杀他的人不在这座岛屿上。因为长距离子弹飞行容易出现误差跑偏,打不中目标要害的话,对方就只能半死不活。
半死不死的海盗强兵,从其服饰上一眼便看得出,他是海魔号上的人,他见我正向他窥望,那家伙痛苦的脸上霎时露出几丝欣喜
很显然,他也认出了我,知道我是海魔号上的大校,他的将官。此时此刻,他不该对我有任何希冀,就像他打劫那些客轮上的非武装弱者时,不允许对方有任何希冀一样。
“我是个从不在别人身上可望希冀的人,所以没有希冀给你,但我有子弹,可以送你一程,让你在通往天堂的路上走轻松些。”
窥望着那个试图对我招手求助的半死海盗,我心里刚默念完那些话,手指已扣动扳机。“嘣!”一道火线从山壁半腰横着窜出,狙杀镜孔的世界里,一个圆乎乎的血淋淋的头颅,顷刻之间炸碎开来。
随着那具爆没脑袋的尸体下落,我快速收起狙击步枪,继续往下攀岩。到了飞溅浪花的山脚礁石上,我取出安全套再次套好枪管儿,便摸索着进入海水,朝恋囚童和杜莫所在的那座离岛游去。
等愤怒潮涌的海水将我像纸片片一样颠簸到对面岛屿脚下时,我又一次不得不抱在一块儿柱形的礁石上,只露一个脑袋在海面上呼吸喘歇。
休息了十多分钟,我才慢慢爬上了岛岸,随着被海水呛模糊了的眼睛恢复过来,我顿时骇然心惊。
这座岛屿上空的阴云,早已消散了大半,光线的明亮度,远不同于刚才那座谷岛。别说直接往山壁顶上爬去找杜莫,就连此时蹲在岛屿的山脚,都有可能被零散在附近几座岛屿上的狙击手射杀。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已经飞快地窜扑起来,蹲躲到了一块大礁石的后面。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嗖地一颗子弹从我头顶上方半米的位置斜飞下去,打得岩石碎渣横飞。
我立刻明白,这不是靠在身下的这座岛屿上射杀来的狙击冷枪,在我的西侧,大概十一点半钟的方向,距离2000米左右,有一座体积较小且植物茂盛的岛屿。
子弹正是从那里飞来,由于狙杀距离可能飚升到了两千米以上,那个狙击手没能打得太准确。
想来,很可能是我刚一出水后,他才注意到了我,便开始推算出风向、空气湿度等数据,吃力地瞄准着我的身体校对了半天数据,才击杀过来一颗子弹。
不过,能在如此远的距离和恶劣的天气下,将狙击射杀的误差缩小到这种地步,那必定也是位硬邦邦的战场幽灵。
我浑身湿漉漉,头顶淋着雨水,身上滴着海水,脊背紧紧贴在冰冷的礁石下。抬头看看天色,距离傍晚后的黑夜还有两个多小时,如果一直这么蹲着,等待光线的消散,我的整个身体会被冻僵,最终导致连枪都握不稳。
从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游上岛岸后,我本想通过急速攀山使肉身热乎起来,可是现在,那座小岛屿上的狙击手,压制得我丝毫不敢大动。
为了缩短寻找杜莫的时间,我必须争取到这不足两个小时的时间。环视了一下四周,左边是浪花飞溅的大海,右边是灌木横生的山壁,真是进退两难。
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危险处境,我记不得自己经历了多少次,每次之所以能活下来,都是因为无路硬开辟,无门硬破墙。
背靠着潮湿冰冷的大石头,低头看看脚下,尽是漆黑湿亮的碎礁石。我快速放下包裹和狙击步枪,蜷缩着身体搬挖下面的石头。
这个过程中,我必须小心再小心,因为遮挡住我的礁石并不是太大,如果我挖得不亦乐乎,忽视了自己身体的收缩幅度,使头皮在礁石顶上若隐若现,只怕不等我屁股下面的石坑挖好,自己脑袋上先出现一个肉坑。
“哗,哗哗,噗轰……”海浪激烈地撞击着附近的礁石,飞旋出无数白的水花,毫不姑息地浇落在我身上。
每次搬挖起一块儿像西瓜般大的礁石,我便借着冲击过来的巨浪丢出去,不让那个锁定着我的狙击手看到,我为何总向外抛扔石头挑逗他。
石坑越挖越深,很快没到我的腰间,待我身子缓缓蹲在下面之后,我便开始斜横着挖,挖到大礁石无法遮挡我的地方,我便不敢再动头顶表层的石块儿,而是从底下掏空,制造一个一米长的隧道。
为了防止表层的石块儿因下面抽空而坍塌,我用身上的匕首和钩山绳头的钩子卡在下面,并捡起一些小石子塞进石头缝隙牢固。
海水的潮汐能是巨大的,浪头不断冲卷上来,虽然容易冲垮我的建筑,但也很好地掩护了我。
攻势挖好之后,我蹲着身子挪回到那块大礁石下,将一支巴雷特狙击步枪慢慢从大石后面捅出了枪管儿。
我心里很清楚,如果那个狙击我的家伙没有放弃,那么他此刻的狙击镜孔中,一定已经看到,目标的掩体后面探出了一支黑黝黝的枪管儿。
我又打开了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只冰凉的人手,这只手是从阿鼻废僧的胳臂中间剁下来的,残断面还**着筋骨,凝固着番茄酱般的血迹。但我没想到它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我把死人手指勾挂在扳机上,然后突然闪露出大石一半,再急速抽缩回来。
“啪!”果不其然,那个小岛屿上的狙击手,顿时射来一颗子弹,弹头将枪管儿前面的一块礁石崩得稀碎。
因为我早有预料,便没使自己的面颊被石碴子弹伤,只右耳上给崩疼了一下。我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之后,对方照旧打来一颗子弹,虽然不能准确地击中勾在扳机上的手指,但如果是一个成人,想抱着狙击步枪从大石后面冲出来回击或逃跑,上半个身体会立刻被打成两半。因为子弹打来的误差并不太大。
我再次尝试了一次,发觉屡试不爽,便将巴雷特狙击步枪探出到一定位置,让勾在扳机上的死人手指只露出硬币大小的一丁点。
如此一来,对方便被纳入一种幻术之中,让他以为目标一直这么趴着,在焦急万分地思索对策,却又无计可施。
我蹲着身子,悄悄挪动回到了掏空石头的隧道下面,拉开一只长长的布袋儿,里面是播月活着时用的那把狙击步枪。
经历了刚才在岛谷那场残酷厮杀,我已经隐约感觉到,接下来的血腥角逐之中,背负两把狙击步枪很据重要性。
万事都有相对,互损与互补并存,多背负了一把武器,也就得多支付一定的体力。但对于我的体魄,多增加10kg负重算不得什么。所以,我必须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充分升级自我的“杀戮机器”属性。
咆哮般的巨大海浪,冲卷上礁石之后便快速退去,留下的尽是一些残断的海藻。
我从礁石下挑拣了一些,缠包住狙击步枪的枪管儿,并往狙击瞄准镜上也缠绕了几圈。
然后,我便扯动了几下手中的鱼线,使那只伪装上死人手指的狙击步枪异动,进一步吸引住那个非要射死我的狙击手的注意。
被海藻包裹住的长枪管儿,像蜗牛爬似的从石头缝隙下斜捅出去,我将一只眼睛贴到狙击镜筒后面,却看到半黑半亮的世界。
“呼,呼。”我即刻抬起脸,对着有点稍稍挡住狙击镜片的海藻鼓气吹了吹,再把眼睛贴回到镜孔后面时,一座苍翠浓密的小岛山壁,赫然映入在瞳孔上。
我再次扯动第二根鱼线,因为这根鱼线在一块圆滑的礁石上绕了一下,用力后拉时,那把伪装的狙击步枪就会向外面推,从大石后面漏出更多的部分。
“嗖!”一条炽红的火线,从那座小岛屿的右翼窜射出来,想再次打中那只勾在扳机上的死人手掌。
缠包着海藻的狙击枪管儿,随着狙击镜孔里的t型准线,稳缓而速度地推移过去。在一片浓密的犹如绿浆沸腾般的树丛里,那个发现我并向我射杀的狙击手,正躲在一簇繁茂的树枝后面,用一根漆黑冰冷的枪管儿对冲向这里。
我没法看到那家伙的全貌,感觉他好像是趴在了一块儿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只露出一个脑袋在瞄准狙击。
他应该是在之前的厮杀中生存下来的海盗强兵,从他的狙击水准和耐心,不难发觉这家伙具备一定的实力。但是他哪里知道,仅有射击精准和耐性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我刚经历了一场那样惨烈的厮杀,对于杀手自身凝结积淀的暗黑属性,他更是远不及我。
如若不然,他此时那张涂满迷彩油的大“八”字型脸,也不会正对着我狙杀世界中的t型准线了。
“嗖!”又是一颗子弹,再次激射向那把伪装着的巴特雷狙击步枪。但这一次,我想他可能击中了什么,并顿时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因为,我贴在狙击镜孔后面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他靠在狙击镜片后面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一下,他那眼球上面的视网神经,像突然变红的蜘蛛网一样,霎时充血膨胀。
这家伙的枪管急速小扭了一下,大概是要搜索大礁石左右,可当他发觉四周的礁石上尽是凌乱细碎的海藻,一两秒钟内无法识别出哪里才是对手还击的枪管儿时,便欲要急速抽身后闪,抽回到青苔石后面。
“嘣!”一颗势在必得的子弹,突然从礁石缝隙中窜飞出来,刺破巨浪卷退后仍然挥洒在空中的水星,直奔t型准线捕捉到的目标而去。就在那个家伙闪身躲避的大脑指令刚传入到肌肉,还没能做出动作的一瞬间,突地一团血雾,从稠密翠润的枝叶底下喷溅上来。
子弹虽然钻进了目标的鼻梁骨,但惊人的破坏力,却将人的整个头颅毁得粉碎。这个被我射杀的狙击手,当他打出的人生中最后一颗子弹,实则击倒了伪装的狙击步枪,而阿鼻废僧那只手掌,也跟着死板地掉开了,没有及时去扶正武器。所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那个狙击手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死亡圈套,他见识到了狙击杀手黑暗的手段。
这种极富价值和残忍的战术,对每一个见证过的人都是一个提高。可前提是,见证了之后人得活着,才能不断提高自我。如果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干掉牵制住我的幽灵杀手,我快速收拾行囊,准备向这座岛屿里面冲。重新整装了之后,我单膝跪地在大石后面,长长的巴雷特狙击步枪,枪托在地,竖扶在我的右手上。
“啊呼!”我重重呼吸了一口气,将眼睛用力扎麽了一下,睁开后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坠落的雨水和海水的飞花,像对我洗礼一般,撒在我的身上。
突然,我牙齿猛地一咬,后腿急速发力,抱起狙击步枪嗖地窜飞出去,肉身左右摇摆着,急速不规则变向,向这座岛屿的裂缝处跑,只要一钻进浓密的植物底下,这张斗笼里面便多了一个我。
和我在岸边大石后观察推测的一样,这条山体的裂缝处,生满了郁郁葱葱的繁茂植物,但顺着v型山道往里走,确实可以步行入岛。
我将身体猫腰很低,隐藏在枝叶下嗖嗖疾跑,如果命中水和撼天奴没在悬鸦那边的孤岛上,此地便是我们遭遇的沙场。
望着森森莽莽的树林和山壁,我心下更是焦急,也不知杜莫是否还活着。如果在恋囚童将他当活靶废掉之后,我再弄死那个脸上画笼的家伙,与我最终目的的实现,从意义上就大打折扣了。
虽然厮杀起来顾得不许多,但我必须保持一条清晰的思路,我之所以置身这场炼狱般的海盗大战,其目的是要保全自己的女人,想法将她们弄出真假海盗王的手掌。
如果背离了这种精神,只知道一味的杀人,那无疑很蠢很激进。因为这不同于人类社会的其他范畴,事情搞不好大家可以互相推卸,找个冠冕的借口,抓个替罪的羔羊。
而我只有自己,想在残酷的现实中永生,只有硬邦邦地务实。因为我知道,上帝没有对我面对人生需要支付的代价打折,我的肉身仅有一条生命。
顺着v型山道跑下来,撞上许多从岛峰上被击落下来的海盗尸体,我将他们肉身所在的位置一一牢记,一旦物资紧缺时,我可以回来从他们身上索取。
我在厮杀的战场上,对死者索取的人性底线,就是吃他们的肌肉,让自己胃部维持蠕动,让自己抱着步枪活下来,最后走出去。
“砰,砰!”岛屿的岩壁上,又在回响起狙击猎杀的声音。此时此刻,我无法捕捉到那些伪装伏击者的位置,头顶浓密的大树,遮挡住了仰望的人眼,根本放不出视线去观察四周的山体。
我记得杜莫与我临船道别时,手里提着一把m25狙击步枪,那是我俩在毛里求斯遇险时,我送他的防身武器。那会儿,杰森约迪还没敢给我分配武器,但杜莫与我相处以来,虽然并未经历类似眼前的这种厮杀,可我没少教授他如何使用好m25这种武器,告诉他如何在临死险境下脱身和冒死的搏命一击。
当然,那些狙杀手段对杜莫来讲,是绝对新鲜和惊心的,足够他在同级别海盗强兵中玩得他们团团转。可是,他若想用这些东西来对我不利,那绝对是找死。
雨点落在头顶密集的树冠上,又从瑟瑟抖动的叶片上坠滑下来,崩砸到我的两只耳朵上。我一边往前嗖嗖地急速奔跑,一边耸耳绷紧了耳膜,接收岛壁上空回响的沉闷狙击声,辨别m25、巴特雷、svd、以及m40这些狙击步枪射杀时枪声的细微差别。
现在,我无法翻遍山石屹立的岛林,更不能用广播喇叭呼叫杜莫,我只有循着每一声m25狙击步枪的射杀声,去偷偷窥找杜莫。
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全的找到杜莫,将他从这座岛屿活着转移走。因为,若是给恋囚童知道,我正想把他的**引靶给暗度陈仓地置换走,那个邪性的家伙,必然会异常恼怒,说不定会把杜莫一枪毙掉。恋囚童已经是个很意气用事的受刺激者了。
“砰!嘣!啪!”岛屿四壁上的狙击猎杀声不绝于耳,我忽然之间停下急速奔跑的脚步,一声类似m25狙击步枪的声响,从十点钟位置的岛壁上传来。
我快速攀上一棵枝冠茂盛的大树,透过稠密的叶子,将狙击准镜从一簇极为狭小的缝隙中探出,去窥望藏在那个方向附近的狙击手。
t型准线在植物苍翠的岩壁扫了两个来回,立刻对焦在一抹几乎墨绿色的枝叶上。
我心里很清楚,那家伙是在岛屿下方时割取绿色树枝伪装的自己,可他一厮杀起来,却忽视了山壁上的植物绿色与他身上伪装的植物绿色有着细微差别。
这些无伤大雅的差异,对于一般海盗强兵来讲,确实不失为一种实用的伪装,但他搅合在八大传奇杀手里面,尤其还有十一个我未能蒙面的海盗魔之,想不沦为炮灰是不行了。
我嘴角微微一咧,手指习惯性地勾搭在扳机上,只要这个家伙不是我要找的杜莫,那他就会卷进我这台杀戮机器的齿轮里,从我的子弹下找到一条去天国的路。
狙击镜孔中,一个嘴巴上像挂了两根烤香肠的厚嘴唇海盗强兵,三角脑袋上编插满了小树枝,他正瞪着两只鱼泡眼,向刚被他识破伪装后射杀的对手尸身窥望。
他那张涂满彩油的蛤蟆脸上,蕴含着惊悸之后的些丝喜悦,他在为射死别人而兴奋。
“去见上帝吧,他会告诉你,你射杀了别人,同时也暴露了自己,间接杀死你的人是你自己……”我凝结着水珠儿的双唇默默寂语着,勾拉扳机的手指开始发力。
“砰!”一条炽烈的火线,嗖地一声钻进了那颗插满翠润小树枝的三角脑袋,随即翻溅出一股红白的脑浆。
我心下顿时骇然,因为那一声猎杀狙击不是从我的狙击步枪中冲发出去的。我锁定那个家伙的同时,一点钟方向的岛壁上,也有一双猎杀的眼睛,正如死神般审视着他,而且比我先开了枪。
快速跳下大树之后,我将身体匍匐得更低,以很快的速度钻进了一簇浓密的灌木底下。我现在要想办法窥望到那个比我先开枪的家伙,因为他使用的武器,好像也是一把m25狙击步枪。
在未确定对方是否是杜莫之前,我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纳入随时射杀掉的范畴。我丝毫不能大意,窥望那个家伙的时候,我身边刚好有一具从石壁高处摔落下来的死尸。
于是,我将那具尸体拉拽过来,使他重新趴伏到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上。我又给他安置了一把狙击步枪,让他看起来俨然一副还活着还在伪装伏击的姿态。
这具尸身的双腿已经跌断,两只小腿被肉皮残连着,我抓了几把青草,盖住他身上的血迹,然后自己伪装在了尸身的后面。
那个意外出现的狙击手,被浓密的树冠枝叶遮挡在了远处的岩壁上,而我又不能大大咧咧地去拨开树枝瞄准他,就只好将鱼线一头系上小石子,之后小心着抛上枝桠,再慢慢拉低被缠索住的树枝,使我的狙击镜孔可以稍稍透出去,看到子弹可以猎杀的目标。
如果四周的岛壁上,有哪个伪装着的狙击手眼睛锐利,察觉到有一根树枝在缓缓下压拉弯,那么他击杀出的子弹,多会蹦到我前面这具死尸身上。
即便他命中目标后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打中的不像**,再想窥察四周寻找真正鲜活的肉身,我会在他发出第二枪之前,回敬他一张见上帝的“门票”。
鱼线缠拽住的那束枝叶,犹如蜗牛触角一般不断弯曲,我将鱼线末端咬在牙上,嗜杀的瞳孔再次贴到了狙击准镜的末端。
t型准线从那些鲜艳翠润的植物上扫过,我很快识别到一根稍稍摇晃着的青藤。这条青藤残短,末端不是枝蔓自由生长的芽尖,它是被匕首割断下来,缠绕在了一根黑魆魆的枪管儿上的。
而控制这把狙击步枪的**肉身,躲嵌进了山壁的缝隙中,我无法预测那层岩壁的厚度,所以不确定能一枪穿射死他。而且,我尚不清楚那家伙是否就是杜莫。
那个肉身躲避进岩石缝隙的家伙,只露出半支枪管在外面,他丝毫不肯再有多余的动作。
这若是换做平时,我只需耐心等待就可,半天不够等一天,一天不够等两天,反正包裹里面有充足的食物。可是现在,我需要争取时间,争取救援杜莫的时间,争取暗杀恋囚童的时间。
“嘣!”一声剧烈沉闷的声响,从我头顶的上空回**,与此同时,一条白炽的火线,径直打进了我狙击准线锁定了的岩壁上。
不难听出,那是一声大狙巴雷特步枪的响声,而且使用的是50口径的m8穿甲子弹。那块遮挡着**肉身的坚厚岩壁,哗啦一下碎垮下来,而那支枪管儿缠着青藤的狙击步枪,也随即掉落下来。
一具披挂着墨绿色伪装的身体,呈自由落体式直线栽掉下山壁。我快速下压了一下狙击镜孔,去追视那个被穿杀的家伙是不是杜莫。
我惊恐万分的心绪,随着瞳孔捕捉回来的信息才释然缓解。那被射杀的家伙,是个黄色皮肤的人种,我好像从海魔号上见过他,但说不清他来自印尼还是菲律宾。
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提醒自己,寻找杜莫和杀恋囚童之前,我必须得让自己先活着。所以,我像只大蜥蜴似的,慢慢抽身后爬,撤出了与海盗死尸一起伪装的区域,从茂密的大树冠底下往另一处爬去。
我寻找到合适的位置,狙击镜孔透过不断滴坠雨水的树枝,向使用巴雷特狙击步枪并装载了穿甲弹的家伙窥视,可搜索了半天,毫无蛛丝马迹可循。
我心中顿时一惊,能使用那种狙击武器且伪装不出现破绽的家伙,多半不会是海盗强兵了,他很像八大传奇杀手之中的某个。
但是,恋囚童是不会狙杀海魔号上的海盗兵的,如果对手是八大传奇里面的悍将,那他不是命中水便是撼天奴。
然而转念一想,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因为海盗真王手下,还有十一个可以问鼎猎头一族的魔之护船人。我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与他们其中某个遭遇的时候,我不可掉以轻心,不可尚摸不准对手是谁就与之对决。
我的狙击步枪上的猎杀瞄准线,始终找不到对方伪装在何处,或者那家伙穿射死一个海盗强兵之后,及时抽身闪到别处去了。
我也抽回了狙击步枪,继续展开寻找杜莫的行动。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我刚要拧腰往回爬的时候,嗖地一颗子弹飞窜下来,打碎了我刚才摆放的那具尸身的脑袋。
虽然那个跌断腿的海盗强兵已死多时,可他坚硬的脑壳中,还保持着多汁多水的脑浆,在被巴雷特的穿甲弹击中后,依旧炸得同活人脑袋被爆开时的画面一样。
这一次的爆头画面,虽然我也司空见惯地看在眼内,但它却如一股电流,惊得我心头肉直跳。
我急速回转身体爬动,重新仰躺回大树底下,将手中的巴雷特狙击步枪慢慢抬起,对准那片高耸的岛壁,朝响枪的位置窥视探索去。
那个家伙绝对不是海盗强兵,他竟然在三分钟内击中两个人体,而且我很难捕捉到他的身影。
我刚才用鱼线拽拉树枝时,丝线是从死尸手掌下穿过,很显然,这个使用穿甲弹的家伙,当时就注意到了岛中央下方的大片浓密树林中,突然出现的这种细微变化。我不得不为对手惊赞,那家伙猎杀目标的眼眸是何等锐利。
此时此刻,我就算心里再急,也不敢像先前那样,从浓密的树冠底下乱爬了。
虽然很多鸟兽已被四处作响的枪声惊散,我在绿植下移动,不会因此而引起冷枪手的注意。但我不敢保证,哪棵看似茂盛遮人的树冠在我爬行通过时,正好能被对方从射杀的俯视角度看到。
所以,我必须干掉那个具备锐利眼神和高度伪装之术的家伙,把他从岩壁上打下来,自己才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保证安全性。
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死,伊凉和池春还在贼船上,芦雅此刻还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死生。而且,藏在荒岛岩壁上的那几个宝箱,只有我自己一人知道下落。
通过这些日子的经历,我已经意识到,那些箱子里的财富,能给我日后生活中带来的,绝不仅是吃好穿好那么简单和朴素的价值和意义。那些财富,是我,是我和伊凉她们临死一刻的保命稻草。
九命悬鸦在海魔号甲板上的时候,曾对我说过,命中水是在他手底下跑掉的,因为命中水使用了令人恐怖的脱身必杀之术,九命悬鸦至今都不愿意回忆起当时那一幕。
但是我觉得,九命悬鸦在故意夸大事实,他想将我蛊惑住,将我蒙在一张对神秘和恐怖永远臣服的鼓里。
在泥林打死巴巴屠的时候,由于我身体负伤,又急着赶回布阿莱公寓,所以没来得及查看从巴巴屠身上获取的包裹,和他口袋里塞着的东西。
回到布阿莱公寓之后,又因为凋魂门螺的警觉性极高,我一直没机会也不敢冒险去楼房后面的石头底下找出那些东西细看推敲。
但从经历了谷岛望天树下那场惨烈厮杀,我搜罗阿鼻废僧和播月的贴身物品时,却分别看到了两张奇怪的鹿皮,那上面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血迹下面尽是一些古老的符号,像极了某种咒语。
而我的猜想,那可能是地图,这些古怪的符号若是被翻译过来,多半会是阿鼻废僧和播月做猎头者以来所赚取的大笔佣金的藏宝之处。
由此可以推测,命中水当初的逃命之术,多半是用一笔数目惊人的财富换赎了自己的性命,而悬鸦私底下答应了他,所以只割取了命中水脸上的几个浮婴图腾,造成被他逃跑的假象。
可是他俩彼此间的仇恨为何积累得那么深刻,我就无从得知了。
岩壁上的狙击手,击碎死尸的脑袋后,很快又从苍翠葱郁的绿色植物中消失了。我慢慢蹲在了树下,将狙击步枪的枪管儿依靠着树干,斜着往岩壁上搜索,以便急速分析那面岩壁的走势和特殊性。
虽然始终没看到那个家伙确切的藏身位置,但我知道他没有走远,他一定还在枪响处附近的岩壁上。于是,我又慢慢抽回了狙击步枪,趴在自己丛林绿色的伪装网底下,向来时的路往回爬。
因为在后面相距不足百米的地方,有三四具海盗的尸身,横竖歪躺在浓密的树冠底下。我心脏砰砰跳着,四肢异常小心谨慎地向前爬。同时,略略仰起脸,狠劲翻着眼珠往上看,注意观察着身旁的大树,生怕一不留神儿从那些枝叶稀稠的树冠下经过,给山壁上隐藏的狙击手一枪打穿脊背。
爬到那几名海盗尸身处,我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一点点地拽到树下的大石上或灌木下,并重新将他们的武器塞回身下,摆出一副正待伪装狙击的姿势。
接下来,我预先将鱼线铺垫在这些死尸伪装底下,最后才将一块儿用鱼线一端栓住的鹅蛋般大小的石子丢上树冠。
等我爬到一处既不易被高处眼睛察觉,又可以通过斑驳叶片透出t型准线射击的埋伏位置时,便开始缓慢拉动鱼线。
此时此刻,我不能让树枝产生挑逗式抖动,那样势必会使对方起疑心,从而令他提高了针对我的警戒性。所以,我慢慢地轻轻地扯动鱼线,使那一根被缠绕住的枝干,释放出一种富有人性的意图,就像人手拨开树枝后偷看什么似的。
“嘣!”树枝刚压弯到底限的幅度,便听得岩壁上传来一枪沉闷的狙击猎杀声。顺着一条白炽的火线,我的狙击准镜中,赫然捕捉到一张涂满绿色叶片的脸。
那家伙正蹲在山壁上,躲在一株大灌木下,他一只眼睛紧闭,另一只眼睛挡在狙击准镜后,一根水湿黑亮的枪管儿,从灌木中直挺出一小截儿。
我头心猛得一缩,勾搭在扳机上的手指瞬间扣动,向那个狡猾和神秘的狙击手的脑袋中间激射出一颗子弹,打算爆碎对方的头颅。
因为,那家伙的狙击子弹并未直接击杀树枝下面的尸体,而是击杀向了尸体后面的一簇灌木丛。虽然后面这簇灌木丛底下,确实趴伏着一个死了的海盗狙击手,但我不能确定,对方就一定是因为看到了灌木丛后面有埋伏才射击。
或许,他只是识破了第一个海盗尸身的伪装,于是却朝尸体后面那簇可能藏有狙击手的浓绿色植物射击。
因为,如果用鱼线拉开一条大小适中的树枝,趴在下面想射击的人,只有通过前后竖列才能获得视角,左右排列的话,视角会向筷子插入清水那样产生折射效果,从而影响了击杀的精准度。
我心里明白,岩壁上藏着的那个家伙心机很鬼。可是当我枪口中飞出的子弹窜飞到半程时,我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身子忙向后一缩,横趴在了石头下。
就在这极为短暂的瞬间,一条炽烈的火线,嗖地从绿天蓬般的树冠上面钻下来,打中了遮挡住我身体的硕大的花岗岩石上。
随着穿甲弹的巨大撞击力,我感觉自己的右肋被大石头猛得震撞了一下,顿时疼痛撕心。幸好这块大理石不但宽厚且有一定高度,子弹钻透掩体之后,从我脊背上方呈四十五度斜角打下来,最终的着弹点距离我左肋七十五公分。
我额头上的水珠儿,跐溜一下滑下数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自己刚被惊出得冷汗。
很明显,我向山壁上还击时,打碎的那颗头颅,并非那家伙的真身。他实则也正躲避在一具伪装了的尸身后面,而他刚才打进灌木丛的一枪,一旦不能确定是否杀死了对手,就算我伺机用冷枪射他,多半也会迫于瞬间还击的紧迫性,来不及看清楚就打向他前面的尸体。
而他只所以没能在火线窜出的瞬间打中我,是因为我的前面也伪装着一具海盗尸身,就在他极其短暂的犹豫和思索瞬间,我才有了时间抽身,才能急速趴回到大石头下面。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又遇上“罗汉”了,这家伙分明知道我在跟他玩什么手段,而他也跟我玩起了这种手段。
他刚才利用巴特雷狙击步枪的大口径m8穿甲弹,击透岩壁,杀死了那个躲着不肯出来的海盗强兵狙击手后,不久又朝我第一次用鱼线下拽树枝时,伪装在前面的海盗死尸狙杀了一枪,而且是打碎那个尸体的脑袋。到了这会儿我才明白,他是在向我示威,他原来早知道那是个伪装的假活人,他之所以把那具死尸的脑袋刻意打得稀烂,实则是在示威,实则是在说:“出来!小子。”
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苦水,这下麻烦可大了,遇上如此难缠得对手,想一时半会儿脱了身去找杜莫是不可能了,弄不好自己还得把性命搭上。
岩壁上的家伙确实是个高手,此时此刻,我丝毫不敢低估对方,而且对方使用的又是穿甲弹,我附近许多原本可以做为掩体的大石和树干,很大一部分便失去了可利用性。
现在,我不仅要堤防着头顶上方那绿天蓬似的树冠,不给对方从枝叶缝隙看到我真身的机会;还得堤防着伏击时所依靠的掩体,可以避开对方的子弹打穿,不会直接被穿杀命中。
再想利用刚才使用的伪装术,去诱使敌人开枪,不仅很难将对方毙命,也会增加自己被射杀的危险。所以,我不得不冒险一次。
其实,无论我以怎样的方式,去和对方真枪实弹的射杀,都是在冒险。于是,我决定更换一种方式,将伪装在自己前面的海盗尸身放置在后面,而自己的真身,却大胆地趴在了前面。就在栓有鱼线的石子再次抛上树干之后,我忽然又放弃了这种念头,心里不由得惊怕。
至于这次引诱,对方是否还会和前面一样向首位伪装者的后方射击,我根部无法肯定,也就是说,我能打死对方或被对方打死的概率各占了一半。
从眼前这种形势下,我还远没有到那种铤而走险的极端地步。救助杜莫固然重要,暗杀恋囚童固然重要,可是我必须得清楚地知道,自己活下来去救助芦雅和伊凉她们才是重中之重。
再者说来,万一杜莫已经死了,或者目前的战斗情况还远没有到恋囚童要逼死杜莫的境地,我盲目和错误地把自己的作战节奏压缩到如此高的密度,无疑也是在找死。
我想,我可能是还没从谷岛那场惨烈的厮杀节奏和紧张心态中挣脱出来,或者由于索道上的遭遇过于恐怖,使我过激地高估了周围的惨烈。
“呼!”我沉重地吐了一口气,原本想拉动鱼线的手,忽然又放弃了。我深深地知道,若想从这场海盗大战中彻底活下来,大脑就得跟着四周不断变化着的形势而运转。
既然对手实力不平,又把持了有力的狙击位置,而且他身边也有许多可利用和操纵的死尸,我就放弃与对方硬碰的方式,给他一种我不赶时间,我不着急,咱俩慢慢玩的假象。
万一那家伙是个顶级位阶的高手,正是十二魔之里的一员,那他此次在查戈斯群岛作战的任务中,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去做,拖在一个地方耗到最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