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月枝头的猛禽
";吧唧";一块儿肥肉准确的丢进大盆。我喘了口气,想着伊凉的话,思考片刻后对她说:";拿猴子练习,应该容易命中,但你要尽量射击它们的头部,心脏位置其次。假如哪天,你们面对的也是狙击手,即使先命中对方的心脏,他若意志力惊人,仍可利用死前的8-9秒,捕捉到你的镜像将你射杀。对狙击杀手而言,爆头是首选的射击位置。";
傍晚的太阳格外红,余晖里卷带的风,好似破旧的空调器,吹在**的皮肤上,一股儿凉一股儿热,撩拨人的心绪。
只有我自己知道,现在是在和死亡赛跑的搏命线上,任何不必要的歇休,或者不合理的行为而倒置时间浪费,都增大我们遭遇危险的概率,使整船人丧失生命。
甲板上的光线,由暗红转为黑红,夜晚很快就要像幕布一样垂下来。芦雅和伊凉停止了射击,脸上带着充实和解放的欢愉,背起狙击步枪,和我一起将死鳄拖拽进舱内大厅。
鳄鱼在屠宰时,散发的气味儿格外浓烈,估计方圆一公里范围,多数食肉动物都嗅觉得到。幸好大船是在河流中央,若是在森林附近的陆地上,危险性就难以想象。
抓着最后一只三米长的大鳄,我和芦雅、伊凉三人一起,行动快速地往舱门里拽。对岸的树林里,在夜幕完全坠落下来之前,已经潜伏起大范围的异常晃动。
那些夜间开始活动的大型猎杀动物,鼻息出奇灵敏,我很怕它们会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大船甲板上。所以,为了安全,我们还是早早地进入船舱,将舱门锁住。
大船在辽阔且深不见底的森林大河中央,即使夜里出现会爬树和游泳的丛林豹,也只能远远站着大河两岸,挺耸着鼻子冲大船望梅止渴。除了有制空权的禽类,水中或陆地带爪的猛兽,很难上到甲板。
除了有制空权的禽类,水中或陆地带爪的猛兽,很难上到甲板,我暂时没什么可担心。
但就在我们把最后一条未宰割完的鳄鱼拖进舱门之后,金属门板封落下来的一瞬间,一只拍打着翅膀的飞禽,却悄然落上了船尾。
虽然我无法看清,那只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那团漆黑的影子,却犹如一棵低矮灌木,着实不小。
鳄鱼的烂脑袋,一滑过门槛,舱门就彻底关闭起来。我不想再提起沉重的舱门去甲板上看个究竟,我想这只会飞的一团黑影,应该只是想在我宰割鳄鱼的位置,捡些细小的肉屑,假如它长了凿子嘴,还可以刮食凝固在甲板上的兽血。
如果我出去轰赶它飞走,等我一关上舱门,它又会重新落回到甲板上。我此时已经很疲劳,不想去理会这种琐事。
可是我又有点担心,因为森林里有很多食肉动物一旦吃满意,就会在附近逗留守候;更可怕的是,万一再惹上那些类似蚂蚁那样、有侦查兵属性的凶猛生物,彼此传递信息,到时就会引来成群结队的生物,把甲板活活地堵满。
希望那些血肉斑迹,能在夜间被啃啄添餐干净,免得引发后患。大船和水的连接处,仅有首尾两头粗犷的锚链,但也最有引导上危险的可能。不过,若是几只幼小爬虫,顺着金属锚链爬上来,倒也不构成威胁。
池春把整艘大船的犄角旮旯翻遍,仅仅找到二十斤食盐。她告诉我,这船没有冷冻室,就连厨房也仅有一台两立方米的冷冻柜,大船抛锚后,为了节省电源,也已经断电两天了。
这些情况,另池春很焦急,但也是我之前考虑过的,靠咸盐腌泡,抑制鳄肉变质是不可能的,冷冻更不可取,我们还得依靠过去在山洞居住时的方式,把鳄肉曝晒烘干了储藏。
只要我们食物储备充足,再解决好大船的动力问题,就可以朝家的方向前进,离开这座充满野蛮生命和死亡的原始林岛。
晚上的时候,由于鳄肉都是从**上刚切割下,所以做出来的食物格外鲜美。我还让池春给大家增添了夜宵,补偿几日来每个女人被亏欠的肠胃。
诱饵笼子提上甲板后,沧鬼已经咽了气,他身体的边缘部分,已被土著鳄鱼啃咬的露出骨白。
这老家伙脑袋顶上,给小鳄细长的嘴巴前端扯去厚实的一块皮肉,伤口露出颅骨的凹槽里,洼着一滩干凝的血水。
沧鬼双足上的脚掌和后跟儿,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肿胀的黑色血管和筋骨,如拉断的电缆,残裸在外部,一颤颤的抖动。
夜里,我一个人坐在大厅中间,宰割着剩余的几条鳄鱼。池春知道,这么多肉一定要靠明天太阳的烘烤,才可以保证大船远行前的补给。
所以,为了让我少操劳些,她又发挥出女人的领导天赋,带动其他女人们一起帮着劳动。
女人们像渔夫勤劳的妻子,吃饱后无怨无求,七手八脚跟着一起忙碌,他们把木盆里的鳄肉翻扣到小圆桌上,然后和池春一起,拿着厨房的刀具切起片片。为明天的工作,提前做好预备。
芦雅和伊凉,两个练习一天射击的小丫头,也不肯闲着,一起参与到加工食物的行列。我想让她俩的双手,感受一下血液和碎肉,对将来战场厮杀的实战也是很帮助。
到了后半夜,困乏的女人们都去睡了,几张圆桌上,堆满着切好的肉片,只要明天的太阳足够毒辣,把这些小圆桌抬上甲板,再找些干净的木板,松撒的摊开即可。
我也有些困乏,想睡上一会儿,便找了个门板儿,垫在舱门处的楼梯口,抱着填满实弹的冲锋枪,准备挨到天亮。
大船内部的每个角落,都由池春指挥,打扫抹洗的格外干净,消毒液的味道,还依稀萦绕在鼻尖。
";噗噗噗噗,咕隆咚咚。";今晚的天气,应该月朗星稀,不会有雨点和海风。这种不寻常的异响,急速刺激到我耳膜上,听起来像一只只大笨鸭,从树上跌落掉地的声音,可又因为扇动了几下翅膀,砸摔的力度倒不是很大。
我急忙跑回睡舱,从池春睡着的小板床前取了那片小镜子。池春是个极其注重仪表的美丽女人,不管遭遇怎样的困境,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格外娇媚动人,这片小镜子,便成了她每日醒来观研面容的私家宝贝。
回到舱门口处,像上次偷窥鬼猴那样,把木棍夹住的小镜片,从舱门开启的一丝缝隙下悄悄递送出去。我双膝跪顶在楼梯沿,使劲儿弯腰弓背,歪着脖子和头,半只眼睛对焦在小镜片的折射。
这次倒不需要闪电的恩赐,灰青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偏圆的黄月,好似怀孕八月的妇人肚子。偶尔几抹阴云,像流浪的帆船,从光亮处经过。
凉飕飕的风,夹杂着虫鸣和草鱼在河中翻甩尾巴的水声,从门缝下挤进来。小镜片中的世界,一点也找不到白天的样子,仿佛我此时正窥看另外一个世界,神秘且充满敌意。
";呼呼,噗噗。";又是两三只拍打着翅膀的黑影,从月光下模糊映射的小镜片上划过。但我依然看不到,那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此时,我双臂的寒毛都已立起大半,此情此景,远比对付人类刺激得多。
小镜片来回摆动,捕捉可以看到目标的镜像,河对岸的树冠,仿佛一夜间窜高了很多,把那颗黄色的月亮也挡在枝头,如无数锐齿的小叉,捅进了一块奶油月饼。
就在我手腕弯成镰刀状的时,一小块儿斑影,折射到我扩大的视网膜上,惊得我臂肘不由一抖,险些将举着的小镜片碰响甲板,招来那群扑打着翅膀、黑压压的大禽叼啄。
对岸的大树上,仿佛有二十多个披着蓑衣的老人,正蹲在枝头垂钓。黄亮的圆月,也被它们挡在身后,烘托出乌茫的恐怖轮廓。
夜里凉露,凝结在镜片表面,再加上两侧扇动着的黑影,根本看不清树上到底是什么。
右侧的甲板,被凿得笃笃响,通过音色,能判断出它们的嘴巴犹如坚硬的鉄凿。这群黑乎乎的东西,一定很饥饿。从前日暴雨到现在,就属食肉飞禽最难找到食物。
大船如横躺在河面的巨树,给一群啄木鸟这里敲敲,那里啄啄。那种医治虫病的声音,充满了温和,而此时的声响,却像在啄人血骨上的残肉,一下一下的直钻心尖儿。
有些东西,对人形成困扰时,不主动招惹,也许方式最好。于是我悄悄抽回窥探的小镜,抱起逝去体温的冲锋枪,又合上了眼睛。
希望明天早晨,那些漆黑的大禽变得无影无踪。我也好养足精神,继续做早已盘算好的事情,争取着时间。
船底仿佛生了根,抓压在无法预测深度的河床,使船稳固的如一幢水泥楼房,丝毫感觉不到晃动。疲倦侵占着男人坚强的体魄,很快使我入睡。
第二次冻醒之后,我没再睡去,只闭合着眼睛,让意识在头脑中翻滚。再过半个时辰,太阳会和昨天早晨一样,从天际边缘露出,一张娇红而没温度的脸。
";咻咻";河两岸的树林,又溢出醒鸟的叫。虽然舱门里面,看不到初升的朝阳,但从鸟类动人的鸣婉,可以推测甲板上的大禽已经飞走。
我又拿起小镜片,从门缝底下探出窥看左右,空长潮湿的甲板,蒸发着水气,延伸至船的两头。手腕再次扭弯成镰刀状,捕捉回的镜像,已和昨夜大不同,墨蓝色的晨曦天际,几棵大树冠上,黑影早已不见,只剩空缺。
提起舱门,走了出来。凉凉的空气,像清早围堵在超市门前,抢购限量低售的商品,门一打开,原来的沉稳和平静,便瞬间换作毫无秩序的钻挤。身体急速的降温,使我大脑清醒很快,摆脱了一夜残存的倦意。
宰割过鳄鱼的那片甲板,变得面目全非,如给一张调皮的学生用过多年的课桌,上面坑坑道道,又不失行为意识。
甲板由红木制成,质地虽不比钢铁,但也坚硬的很。我蹲下身子,手指触摸这些斑痕,判断叼啄者的爪子和嘴巴,有些坑洼将近半公分。
惊忧像手指的疼,顺着神经一下传输进心脏。这些尚未了解的大禽,绝非具备一般的攻击力,甲板若换作血肉长成的人类,被如此抓一下啄一下,不比给鬼猴挠中好到哪去。
爬上淌满冰凉露水的炮台,用望远镜巡视四周,几百米远的河流和森林,立刻突兀到眼前,细小的草和磨亮的石块儿,依然自顾的无忧无虑。
昨夜那些大禽,贪婪地卷食掉甲板上的碎肉乌血,直到凿起的木屑不再含有血腥味道,它们才转移了阵地。现在,方圆八百米内,看不到一丝和它们有关的踪迹。
太多的危险,分着轻重缓急,有序的排列在我心中。今天的天气应该很理想,只不过这会儿湿气太重,过早抬出圆桌晾晒鲜肉,容易使肉质腐烂。等太阳攀升到六十度后,是曝晒的最佳开端。
回到睡舱,我叫醒池春给大家做饭。芦雅和伊凉,在我提满清凉河水的小桶里洗了洗没睡醒的俏脸,两个小丫头眨着有些发红的眼睛,强打精神看我。
倦意像赖在她俩脸上似的,却迟迟不见消退。";你俩再睡一会儿,等池春做好早餐,我再来唤醒你们。";
听完我的话,两人默不作声,重新回到板床。昨天的射击练习,是超负荷的特训,她俩又跟着筛肉,忙到大半夜,这会儿才大概五六点的样子,确实有些赶早。
让她们再睡一会儿,很有必要。一是怕累病两个娇弱的丫头,二是担心他俩睡眠不足,影响了射击训练的质量。
弹药库的门一直锁着,钥匙始终由我保管。昨夜清扫消毒的时候,并未打扫里面。剩下的五只小橡皮筏都是全新的,我又拿出了一只,放在大厅鼓足了气。
池春做的鳄肉早餐,非常可口,大家现在吃得饱,住的暖,醒来后的脸色,都带着绯红,先前空洞惊恐的眼神,这几天也变得温润。身心健康的女人,本身就是种美丽。
补充的半小时睡眠,对芦雅和伊凉很起作用,再喝些热汤,她俩便有了往日的活灵活现。
";今天还练习射击吗?";芦雅边嚼着鳄肉,边眨动一下大眼问。她现在的变化很大,只要涉及到狙击训练,再也看不到她身上过去的孩子气。
";不,今天实战。";回答着她和伊凉,我将亲手调试和检查过的两把实弹狙击步枪,交给了两个小丫头。
池春带着吃饱的女人们,也跟着走上了甲板,我看了她们一眼,便语气低沉的布置起任务。
大船上的所有绳子,被我抱上炮台,长短相接后,只三条达到四百米的长度。我把每条绳子的一端固定在炮台架子上,余下部分,放在鼓足气体的橡皮筏里。
此时的太阳,马上就要到达可以晾晒鳄肉的高度。出发前,我刻意的装备了一下自己,背上是冲锋枪,屁股口袋里塞着两把手枪,左右军靴分插两把匕首,朴刀斜挎在腰间,空余的右手,拎着那柄寒光逼人的板斧。
";池春,再过半个小时,你组织女人们,一起把大厅圆桌上的鳄肉抬上甲板晾晒。切记找些搬抬轻便的木板,把肉放上晾制,不要直接铺散在甲板。";
晒肉是池春早已料知的,在她的脑子里,也许想和女人一起,像蹲在沙滩捡贝壳那样,将肉片整齐摆满在干燥清洁的甲板上。可现在听了我的提醒,才令她粉娇的眉头一皱,察觉到男人幽深的心里,一种无法言表的沉重。
攀着大船尾部的锚链,下到放在河面上的小皮筏,现在的河水,泛着青绿波纹,如将要烧溶的镜子。只要抄起双桨,就可轻松的朝对岸划游。伊凉举起望远镜,站在高高的炮台,朝着我打算靠过去的林岸观望。
那棵被冲倒后砸过我脊背的大树,早随着前日迅猛的河流,冲的不知去向。沿岸周围,再也看不到泡倒后横躺着的直挺大树。
我拎着板斧,不是去砍柴,而要有选择的伐倒那些适合做桅杆的栋梁。靠岸之后,我将小皮筏托在浅岸一片浓密的水草上,牵引小筏的绳子,在最近的几棵大树上绑牢。大船到小皮筏的位置,就有了三条间隔一米的索道。
回望一眼大船,芦雅和伊凉双双趴在炮台顶面,眼睛紧贴狙击镜,抬起托持枪膛的右手,齐竖大拇指示意。
意思很明确,她俩告诉我一切安全,可以继续深入。有了大船上的两把狙击步枪,对我实时保护,我便可安下心来集中伐木。
一棵笔直的大树,耸立云霄,对它们而言,猛窜猛长抢夺阳光和水分才是安全。但此时树下的板斧,正寻找这样的植物,破坏大树的主干,使大树天蓬的重力失衡之后倒折下来。
这片浓密繁郁的森林,由上亿棵这般巨大的树木组成。经过上次的险历,更使我意识到,这里所有的植物和动物,处在一个循环系统里,相互联系而不孤立。
在一棵歪斜的横木上,我蹲稳了重心,轻轻摆动一下握着的板斧,先找准了感觉和要破坏的位置。斧刃非常锋利,只是稍稍撞击了一下青黑的树皮,就切进去很深。
两个丫头,专心致志的晃动着狙击枪头,开始在我百米范围内的水陆空搜索。";箜,箜,箜……";随着板斧的抡起,布满凹线条的树皮,击削位置开始碎屑乱溅。树冠上残存的水滴,从头顶上如骤急的雨点般落下。
我先将斧头斜向下剁,又将斧头斜向上砍,使之出现的v型创口不断扩大,大树的底端渐渐残弱失衡,最终承受不住冠顶压力,轰然崩倒。斧头砍敲大树的声音,沉闷而夯实,这种音效,就像刀片切过热烫的奶酪,穿透力极强。
人对这种声波的敏感度非常低,但对丛林中的动物而言,伐木声就如露天舞台上的大喇叭。";砰";一声脆瑟的枪声,从甲板上传来。头顶高高的树冠上,掉落下一条赤尾鮐。
这家伙整条背面呈深绿色,腹部为淡黄绿色,可到尾巴尖端,却变成砖红色。这种保护色很刁钻,我猛抡板斧前,抬头仰望了树冠半天,却没注意到它。幸好大船上的狙击镜可以清晰的辨别出,并及时将它击落。
斧头虽然敲打得大树抖动,但远不足以将它震落,反而刺激了它向我捕杀。若芦雅和伊凉她俩再晚些发现,给这条毒虫调整好姿势,垂直弹跳到我脖子咬上一口,丧命的概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
因为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令人心寒的毒物。泰国丛林作战时,一名队友就因为手脚放错了地方,被叮咬到了踝骨,患处急剧肿胀,宛如俄罗斯黑包面,异常疼痛的水泡,中间血流不止。
子弹击在了这条赤尾鮐的蛇腹,也是它全身最粗的段落,若换我这种等级的狙击手,多会射烂它扁平的三角脑袋,难度系数如做小儿游戏般,毫无乐趣。
抱着狙击步枪,趴在炮台上的芦雅,并未表现出兴奋,她认真的用右手作刀状,在自己喉咙上切过,用这种动作示意我目标已死。其实蛇身就掉在我脚踩的横木下,尸体倒浮在岸边的水上,只剩那条细长的红尾巴,像垂钓的鱼漂,一起一伏的跟着涟漪摇摆。
我继续抓紧伐木进程,更加狠猛的抡砍大树,四肢的肌肉,在我挥出的巨大蛮力下,已经鼓胀高凸。我左胸膛上坚硬的肌肉,也膨胀到和下巴持平。
很长时间以来,我多是靠奔跑与远程射杀为作战方式,因为少有肉搏,平日的肌肉虽然格外彰显,但远不及此时。借着水中倒影,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胸腔和背肌,轮廓几乎大过腰粗一倍。
";咯咯咯咯,吱吱吱吱。";大树最终承受不住烈斧的伤害,开始发出即将倾倒的呻吟。我又猛砍了几下,像给它一个死前的痛快。
树肉里的年轮,被板斧看得混乱,无法分辨。但饱含水分的碎木屑,带着木质特有的鲜香,一起扑崩在我胳膊、胸膛、脸上。我很喜欢这中秀木的味道,它勾起了我归家的心切。
";咯咯咯,咯咯咯。";听声音便知道,大树的重心偏离到八十度了,我急速闪身,侧闪到大树即将倒压的后面,双臂再用力一推。呼啦一下,水花四溅,巨大的树冠扎进浅水。
水草下的无名小鱼群,被吓得如关灯后消失的碎影。有些在逃跑时,甚至嫌水速不快,而急得跃出水面,结果跌撞在干燥的斜横朽木,一时间粘在上面。待缓了几口气儿后,积攒些体力,才又弯甩火柴棍大小的身子,拼着运气蹦回到水里,吓得直往底层钻去,再也不敢靠近水面。
树冠虽然很大,枝刺横生,倒栽进浅水后,却伤害不到鱼群里的任何一条。因为小鱼们可以凭借凸鼓的眼球,早早察觉出水面影子的异常,及时避开。
惊吓不是无偿的,很多鱼并未跑远,便又折了回来。它们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大片鱼群会过来啄食树冠枝头的嫩叶,其它鱼群也围拢着,捕捉那些泡进水里的蚂蚁和食叶虫。
这些食物链,并非单独存在,小鱼群会引来大鱼群捕食,大鱼群又会引来体积更大、性子更猛的上端食物链敌手。我为了避免自己被食物链的连锁反应叠加进危险,就急速的挥斧,砍秃树冠,一是吓退鱼群,二是把树加工成梁条,便于托运回甲板。
大树斜倒在岸边,长十五米粗一米,清理完旁枝岔节,我便放下斧头,开始向潜水推移树身。由于周围的环境比在平地移动大树要困难很多,所以我必须借助杠杆和共振原理,才有可能一点点的挪动大树,直到河岸的深水边上。
大树干的一头,像挺起的大炮,上仰四十五度角。我控制好树干一端,利用共振原理,将千斤的大木积累摇摆,最后猛地爆发,使其向前崩弹几米。这需要很大的体力和气力,我双手臂上的肌肉,已经膨胀到极限,鼓起的青筋,如爬满条条蚯蚓。
直挺的大树一旦滚进河岸边的深水,再操作起来就容易很多。连接大船的三条绳索,被我解开一条,绑在伐好的大树顶端。然后,我面向炮台挥了挥手,示意池春和几个女人,可以开始拉拽绳索了。
借助水的浮力,粗长的大木很快靠到船下。我又拎起板斧,去砍伐身后另一棵大树。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站在浓密的森林边缘,可感受到天蓬缝隙穿透下的阳光,锋芒却不刺眼。
池春她们把大树干拉回到船下,固定好绳索后,便又忙碌起晾晒鳄肉的工作。有了温度的森林,像全身蠕动着的绿色巨魔,虽然我只是站在森林边缘,费劲儿地削砍每一颗大树,可却如伤害到的是它的脚趾。
厚重生猛的板斧,不管抡在哪株高大的植物上,造成的破坏相当严重。我不断挥砍,头顶渗透下的道道细弱光芒,渐渐变得饱满温烫,宛如天空的铸造师砸好了炽热铁剑,一条条斜插进森林。
大滴大滴的汗水,在板斧和大树碰撞后,从我手臂上震得洒落,酷似战马的飞蹄,奔驰过清澈小溪时踏起来无数细碎水珠。每当汗水要入侵眼睛,我就猛得左右摇头,长长的发梢,随着脸上的热汗,一起甩舞飘洒。
斧头撞击大树的声音,犹如两军阵前的战鼓,挑衅着森林,也挑衅着它内部一切未知的掠夺生命的生命。
第二棵大树冠上,并未掉下毒蛇,砍伐之前,仅一只黄如橙皮的箭毒蛙,张着四只透明果冻般的小爪,趴伏在核桃壳一样粗糙的树皮上,对我毫无让开之意。
砍倒一棵如此粗大的活树,需要抡板斧六百次以上,我这会儿的手感和准确度,早胸有成竹。毒蛙如此跋扈,不肯让开,并非出于倔强和懒惰,而是它居心叵测。
这只箭毒蛙,最希望没有锋牙利爪的动物舔舐自己,或对方身体**出植皮,和它充分接触。这种接触绝非亲密,而是生命力最沉重的代价-中毒身亡。
鬼猴吹杆儿里的木刺,涂抹的蛊毒,应该就是毒蛙皮肤的表液。我本想一板斧抡去,将这只渺小却很卑鄙的东西拦腰截断,可又考虑到,击中它的瞬间,多会溅出大片的肉浆,万一喷溅到自己身上,中毒的可能性很大。
毒蛙对板斧和人心的认识很浅陋,它以为,只有死在自己毒液下的动物,才会彻底明白,它所惯用的这种既省时得利,又见不得人的阴招。
我用斧韧磕在毒蛙屁股下的树皮上,瞬间发力,猛得斜上一刮,犹如反弹迎面而来的网球,将毒蛙重重拍抛出去。这个小东西的有恃无恐,被抛甩到半空时,才显得毫无分量。
毒蛙被拍飞起来的瞬间,那上抓下挠的无助丑态,还没比划尽兴,就一头栽进十米远的水中。虽然摔进水里比摔砸在坚硬的横木上好很多,但我板斧利用手腕翻动时产生的拍击力,也足以使它五脏震裂,脆骨歪折。
海魔号的船,应该启航朝这里靠近了,为了在那些更善于厮杀的海盗出现之前,我们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我把晾晒兽肉和置身森林伐木的工作同时进行,两种危险叠加起来,使我冒险死亡的概率增大,但在时间上,却可以争取到一半。
经历过豹猫群在山洞哄抢食物,我深知这座岛林的悭吝。你想拿走它的东西,远非狩猎之后扛起猎物就走,回到家里安心吃喝。
晾晒食物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本该在大船上,和芦雅伊凉一起,守护预备储存的鳄肉两天,然后再花费两三天时间,用来砍伐必须的木材,这就导致时间严重滞后。
大船若无法发动,我们只能依靠桅杆,借助眷顾生命的海风,将大船一点点吹向有国家的海岸。然而在这个时间差上,我们至少要和海魔号差开五天时间。
靠桅杆做动力的船,在夜间行驶最安全,不必担心雷达声纳,探测到大船旋转的马达,可这样一来,航速就很原始,很缓慢。
海盗船在人烟稀少的公海,若是见到一艘航速如此寒酸的大船,定会像流氓在无人的夜街发现一位醉酒后行动迟缓的**少女般,滴涎着口水跑来猥亵。
货轮和客轮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海魔号要打劫它们,就得把动力改装,好比想追咬羚羊,就得有狮豹的速度。
我对大船的运行操控有过观察,利用内燃动力,是可以将大船启航,但人员的配备与训练,至少要花掉两个星期时间。也就是海魔号出现在岛屿附近时,我们这艘多由女人组成的生涩水手的大船,正好从它们雷达的扫描区经过。后果可想而知,会有怎样的追逐与反追逐的炮火连天。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挤压时间,使靠桅杆航行的大船,在月底到来之前,足够五日以上,脱离这片海域。
大船的甲板,鲜肉铺满大片,已经成了血腥气味儿的扩撒源,对于森林中那些无法预知的危险,形成了一种****的召唤。而我抡着大斧的伐木声,就像钩杆儿搅动出的水花,指引着危险朝自己逼近。
这种危险,就是争取时间的代价,我不能每砍一斧就停下来爬上树,用望远镜看看,有无危险靠近。最大的希望,全托付在趴炮台上握着狙击步枪的两个女孩。
她们的枪法,尤其是芦雅的狙击天赋,从顺利的击杀赤尾鮐,便可以看出娴熟。前日险些死在她乌龙子弹下,现在这种危险的概率也大大降低。
我尽量挥舞着双臂,希望午饭前,筏倒二十根大树。甲板上不断传来狙击步枪的促响,每次击杀掉一种潜伏着靠近我的危险生物,芦雅或伊凉都对我做一个专业的手势,告诉我继续伐木,危险清除。
此时的远程保护,并不是每一颗子弹都得取走一个生命。下船伐木之前,我告诉她俩,尽量轰赶出现在四周的猴群,让这些活蹦乱跳、唧喳叫喊的鲜活诱饵,逃散的越远越好,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将哺乳动物射出血浆。
这种办法,对中性攻击型动物,一定程度上有效,但那些胃口比较大,横行一方惯了的凶恶野兽,毫无妥协可言。它们才不理会被轰赶走的猴群,而是直接循着沉闷的伐木声源,激动不已的靠拢过来,展示土著优势中的蛮性。
自从那夜暴风雨,将我们的意志剥夺,肆意把我刚夺取的沧鬼大船冲积至此,就深深激怒了我。沉默的智慧,配合尖锐的打击,是这些年来我在血腥杀戮中,在反抗命运不公中发泄愤怒的必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