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吴忧?”另一边,姗姗来迟的夷光一面给施恩打眼色,一面对着那漂亮戎装丽人毫不淑女的大笑着说,“哈!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姬将军!怎么!

看到你家狗儿被打了过去就这种态度!要是不拉上一票人马过来会很害怕吧?所以就多加点人马,带上水师啦好啦!安排这种阵势,你是想打仗吗?如果需要的话,把我李府的战士借你?”骏马奋蹄,似乎没想到这漂亮姑娘说这么尖刻,一队骑手知趣的驳马退后十步腾出空间。

那戎装丽人看夷光,显然吃一惊。

她满是惊疑表情,过一会又恢复原来冷艳,用一种不屑口气说,“切,干吗?原来是你这小蹄子!你少来占你姑奶奶便宜!好久不见真是过分。

还以为你禁足多了见生人会害怕。

能别说得我像你一样拉大旗作虎皮吗?那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有你心意就足够。

把你部下借来,我也无法保证能平安送回去!”戎装丽人毫无怒意笑起来。

她就是所谓穿男装更容光焕发的那种丽人,不过这样笑起来能稍稍看到她女孩子气部分。

施恩看着夷光,小姑娘似乎是从家里匆匆赶来,灰头土脸满尴尬,鼻孔里出着粗气,俏丽刘海略略一抖一抖样子,让人又好笑又吃惊。

不过夷光倒似乎没有生气,她呆一会,接着说,“啧啧,好你个丑丫头!嘴是这么刁!可惜你老爹日理万机没人管教你!”吴忧气得够戗,漂亮脸蛋上微微有些怒气。

她瞪大眼睛说道,“呸!臭丫头,你才是没人管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显然平时就不对付,一上来就互掐。

施恩觉得这姑娘非常有趣,她自己一口一姑奶奶,却称夷光是小蹄子臭丫头!四下看看,发现这里都是悄声嘀嘀咕咕,好事起哄看热闹百姓,压低声音道,“我听那在县兵混日子的侄子说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来头,经常带着人马招摇过市,小模样倒是标志,可是却总爱身穿男装,冷就像一块冰,你说这样女人有谁敢要她?

况且,她似乎是出自高门宦家千金,如果发生口角,争执起来,还不被她拳打脚踢,伤筋折骨,弄不好晚上还得扫地出门?”难怪这些人说起女人这么不屑一顾,原来是个仙侠世界的妻管严,不敢在家里抱怨,只能在人流如织中唠叨,而场中两个人就像是小学低年级的学生一样,持续对骂着!

施恩忍不住想笑,如果是一般剧情,暴走的那两个女孩儿,两人只要一碰头就马上斗嘴,可是越是斗嘴,两人的关系就越好。

到最后,两个人竟然变成了好朋友,此后也得到了一个欢喜冤家的名号。

不过之后,施恩也像被‘吴忧’手下的骑士驱散的闲杂人等一样没法看戏了,“干吗,真是无聊。

我还想用满溢出的女子魅力笼络你!”“要想充满女子魅力,就该先换掉这男装!”“就是这样”。

施夷光回眸一笑,道,“她是想每回女扮男装还是脱不脂粉味,所以,要做点粗事才像。”施恩点点头,只听夷光道,“这位吴姑娘来历,哥哥大人知道嘛?”“不知道。

不过,又何妨?”“这也说的是!”在说这无关紧要话时,吴忧陡然利落地下马,“话说回来,今天我办正事很忙。

没时间陪你开玩笑!你赶紧让开!让我见识一下这所谓的软饭宗师!”此言一出,夷光脸色微红,施恩更一脸冷峭,毫不客气的拆穿,“长随圣泽堕尧天,濯遍幽兰叶叶鲜。

才喜轻尘销陌上,已愁新月到阶前。

吴忧,是海龙王夫人吴氏的长女,自吹自捧‘一剑光寒十四州’的兰陵公主钱幽兰吧。

”钱幽兰如此明显的质疑施恩的武道资格,无异于当众侮辱他的人品,夷光脾性再好,论及兄长尊严和家族荣誉,也是不能退让的,何况她本就是个小魔女。

只听她严正道:“这里是李家的别院,施恩是金山城县尊的客人,还请公主殿下勿要当作自己的寝宫般随意才好。”

被当面拆穿身份,这位公主殿下有些尴尬,很快就反唇相讥。

“李大小姐!你对本宫的态度欠妥啊!李氏世家也好,金山城也罢,都是我吴越国的一份子,李大小姐刚才的话,被人当作大不敬而诟病,就不好了。

”“公主殿下说的是!为国出力理应亲如一家、不分彼此。

那听闻国主有意让公主殿下出嫁大宋朝,想必公主阁下定不会令我们子民失望喽?”“你!国家大事,自有父王决断!”一抹嫣红爬上了钱幽兰的玉容。

“海龙王的长女!故意隐瞒身份?这恐怕是带着一肚子邪火来的。”

施恩心中想,他对眼前丽人也略有听闻。

吴越是小国,吴越王对子女管教森严,对世家大族也多有优容!因此她虽然深得宠爱,却从不敢恃宠而骄!不过,论口舌心思,论武技战谋,世家大族的儿女尽皆碌碌,无不逊色她一筹。

只是施恩不知道,近年来,她却从未在夷光那里套到便宜,两个大小美女,性子都是不让人的,又都是拥捧者无数,不知何时起,就开始了相互较量,至今都没分出个孰高孰低来。

而夷光言谈举止,却又对施恩这个半路捡来的哥哥推崇备至,才有了今日迁怒之举!而就算没有自己算计,以施恩的性情,自然不会让夷光替他维护颜面,跨前一步,对钱幽兰道:“公主殿下何必矫饰,直接表明来意就好。

如果是为了‘宗师’这二字,觉得我有所辱没,你尽管收去。

如果是切磋,不好意思,我不准备开宗立派,也没打算扬名立万。

在下少年时荒唐无稽,幡然悔悟后,苦练一身本事。

于我,是为了生存

,切磋这种事,没兴趣!”他所料不错,钱幽兰确实是带着一肚子火气来的,这火气从何而来,自然是方方面面,跟夷光不睦,对街头巷尾流言中的施恩之修为将信将疑,还有就是父亲迫于眉睫的和亲之意。

可以说,施恩考量的这三点,其实都有。

当然,她堂堂一个郡王公主,底下有无数双眼瞳看着,想找碴肯定是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来由的。

比如现在,钱幽兰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眸中如同燃着火,冷不丁突然伸出已是软甲包裹的素手手抚着施恩的面,被女子反客为主的奇异感觉让他一呆。

公主殿下截口道:“我是吴越国主之女,自当为父王分忧,我现在怀疑你这人来历不明,言辞有不实之处,说不定是哪国细作!”在不知情人眼中,钱幽兰的这种说法无疑是血口喷人,当时,上到夷光,下至别院的管事丫鬟,眼中都积满了愤慨,一股怨气迅速在人群中弥散。

一众骑兵甲士也是骑虎难下,立时抽刀拔剑、舞枪弄斧,凶神恶煞地拦住施家众人。

冒牌货施恩皱眉,与他所来的科技世界不同,三岛十洲虽然民风尚武,因此较为开放,但女子成年后抛头露面、舞刀弄枪的毕竟少见。

他之前见到的都是柯胜男、施夷光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和孙尚香这样的大家闺秀!这下算是领教了门阀贵女的飞扬跋扈了,这种血口喷人的事居然也做的这么理直气壮!施恩心中一动,吟诵道:“堪笑千古争心,等闲一胜,拚了光阴费。

老子忘机浑谩与,鸿鹄飞来天际。

武媚宫中,韦娘局上,休把兴亡记。

布衣百万,看君一笑沉醉。”

围观凡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说的是千年之外大唐朝,李姓据说乃出身上岛道门正宗,却混入了五胡化血脉,与儒门伦理礼制向来就不大重视,且受仙朝风气熏染,致唐朝女子骄纵,不让前朝。

自武则天日月当空之后,唐朝女子人人习武修仙有成,地位更一日高于一日,成为聚窟州历朝最开放时代。

武后、韦后司掌三宫六院,难免积习生常,对男女之事,便看得轻如鸿毛。

其时不但旌幢显爵,豪门大户,便是一般寻常人家,抛夫改嫁女武者也是司空见惯之事,不足为奇,除身穿男装抛头露面,也会骑马拉弓使剑,甚至出外打猎,斩妖除魔。

施恩摆出了高姿态,笑了,“官字两个口!公主殿下信不过李氏和施姓的人,我施恩却不能不为家族挣个清白!”他感觉自己,越来越代入现在的身份了。

不等对方出言转圜,施恩又道:“而且,我也要为我自己争个说法。

不如这样,带个赌注,如果我输了,自然悉听尊便。

如果公主殿下输了……”施恩和缓的声音突然一厉,指着一众当背景的甲士。

“我施恩出现的地方,吴越国郡兵所属全部绕道走!”施恩的话说的很绝,可以说,他是存心把吴越国朝廷势力清除出金山城。

这不是一时意气,而是为以后的大计打算。

钱幽兰本没有资格答应,但女子也是箭在弦上,柳眉一挑,那对细长飞挑眼孔中射出凛凛寒光!“好!闲杂人等退开,请!”别院虽然不大,但也有十丈方圆。

施恩握了握夷光冰凉的小手,轻笑一声,当先入场。

钱幽兰一向自矜身份,此次和施恩这次切磋,自然是真刀真枪,所以见施恩赤手空拳,青袍角带就进了场,不由得冷声道:“刀剑无眼,阁下还是注意些安全比较好,免得自误!”施恩笑了笑,低喝一声,暗暗捏碎了一张符箓!下一刻,在施恩的身体表面,便形成一套甲叶清晰、经脉分明的冰甲。

呼吸之间,周遭的温度遽然降低,亮青色的水烟在施恩身周猛烈冒出,一个个阵眼如小蜘蛛构结,无数细碎的霜花一边从八方汇聚,一边消失散去,填满两者间通道位置!“冰甲符!”这套冰甲不像普通冰甲符形成的那样粗陋,居然相当精细,而且分为冰青和深青两色,重要防护的部分,都深青颜色,且是较其他部位厚一些,也光亮一些。

家学渊源的夷光她们甚至可以辨出,这冰甲,竟是跟李氏甲士平时穿着的甲胄款式完全相同。

再次低喝,施恩身体周围的冰激凌猛的大盛,继而回敛,化作冰甲之表流动的一层水样光滑,使得冰甲一下变得如同磨光了般流光华美。

在这一出闹剧之后,够胆在这围拢看戏的世家子弟,或许有纨袴膏粱,却大都是识货之人,一个个不由啧啧赞叹,在他们的眼中,施恩显然是武者而不是修士,这一下实际上也借助了符箓之功,但无疑在血脉激发方面锋芒毕露。

吴越临海,迁移至此世家多为水性血脉,各有秘术灵术。

而只看这一手对冰、水两种物性玄术的控制力,有识之士便知道施恩怕是在精微驱使方面,已经过了感应血脉之后,最难的身脉合一阶段,开始接触并炼血化灵了。

需知这么大的吴越国,能力最高的水系血脉者,也不过是宫中的一位“身脉合一”的供奉,其人足以将血脉力量扩展到自身的筋骨脏腑,使滞留在身体之内的血脉灵能得以突破和流动,与传承生命的上古先民性灵连接,找到在天地之威的自然生存下去的力量,恢复此一原本的生存本能。

而与施恩同岁的世家子弟,绝大多数都只刚到“感应血脉”的阶段。

按着实战考量,筑基前境界的修士被宗师武者近距离狙击的后果通常都很凄惨,然而,激发血脉的世家子弟应该算是那种脆弱的修士么?他们不经修炼的确没有内气可以用来锤炼躯体,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连武者都比不上。

但是实际上,他们的躯体强度早已经不逊色于一般正

六品到正五品武者,综合素质甚至还略有超出。

激发血脉是温养,内气是锤炼,这两者截然不同。

普通世家子弟都没想过、也没有能力去比较它们的优劣,他们有远大前程,对自己躯体方面的素质并没有一个清晰地了解。

不过其实有一个简单的法子可以计算出他们的躯体强度。

同样是炼形,普通世家子弟从黄口孺子六七岁开始,准备练武的凡人少年大约也是在这样的年纪开始,以后,若有名师、秘技,基础坚实,其他凡人开始正式接触内气,差不多几年就可以进入九品,然后一路狂飙猛进,在弱冠左右结束身体发育高峰期,这个时候。

最正常的内气品别就是武秀才。

从一个九品武者成长到八品武者,需要五六年的时间,只要是肯努力,就算笨蛋也能够成为八品武者,但武秀才不同,大部分武者,只要能够成为武者,除非他身体有问题,通常而言,总会靠积累达到武秀才。

但,有各种武功秘传之类的修炼方法和没方法区别很大,有方法的人往往不到十年就能够完成武者到武秀才的过度,但是,没方法的人,往往要一甲子。

决定了他们的成就止步于正六品或正七品。

然而拥有武秀才流品内气,不代表就拥有了同样结实的身体。

少年人的身体正处在成长期,无法承受太重的负荷,这就意味着在这个过程里对身体的锤炼必须是小心翼翼地,结果就是低效率,所以,通常情况下七品左右的武者,他们的身体通常都不会太硬朗,就像初入炼气流品修士对神魂的掌控一定不会太高明一样。

因为这段时间,实际上只是一个积累期。

而世家子弟或者懒惰,或者沉迷于声色犬马,没有内气可以用来锤炼躯体,但是一但血脉被他们成功的激发了,开始“感应血脉”,即通过周天呼吸,身体律动,从灵体层面打开血脉的僵硬、阻塞,从而自然而然的扩展身心难以突破的困扰,解放自身的身心血脉,使它有机会向上流动进入到更高血脉中,并为其他血脉的灵能融通、整合打下坚实基础。

那么哪怕是躯体血脉的效果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原因而被加强过,却也不会因为不具备内气而减弱,始终在一点一滴的强化着他们的身体……而且是毫无负荷地强化、由内而外的强化、顺其自然地强化,不如内气的效果明显,却不霸道,并且带来的是能够延长寿命地质的提升。

弱冠之年的世家子弟就拥有了同年标准七品武者地身体素质。

而武秀才虽然不起眼,已经是凡人红尘浊世的中坚力量,当然。

没什么是绝对的,世家子弟们或者习惯了声色犬马,激发血脉后可是身体同样脆弱;凡人们弱冠之年也许才七品,可是学得的内气更高明,身体早已经锤炼得能够承受厚积薄发。

长强短补,那已经是年轻一辈的精英了。

当然,和仙门修士是不好比。

施恩这一下先声夺人,轻薄子恶名不攻自破,不独夷光欢呼雀跃,连朝夕相处的丫鬟们也目瞪口呆!没想到,平日里惫懒的施恩,竟然有这么强悍的水性血脉灵术,暗叹施恩瞒的够深,此前竟是点滴未露!这其实是冤枉了施恩,事实上,他能有此表现,不是像人们所想的榨取灵能转化为玄术,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借助了与孙尚香教学相长时候感悟天心,连番恶战下神魂中截留的一点冰雪烙印,在数字宇宙中以吸收的天地阴阳两仪元气二度转换,成为了血脉灵能。

这法子在谁看来都是不可思议并且暴殄天物,但过程中超高的损耗,即便是筑基修士也视为畏途!也就是施恩,变异的神魂、身心反作用于血脉,让他合二为一,获得了直接支配使用水、冰两种物性玄术的可能,而正四品武者生生不息的气血,又让他不必再为体内灵能玄气的转化率而发愁,这才可以进行此等奢华的应用。

他也是在无数次尝试中熟能生巧,最近几天从雷峰塔回来后,才福至心念的有所突破。

现在施恩的玄气消耗情况,就等于冰雪物性血脉激发后,再加上炼气一品境界。

当然,论起效用威力来,目前这样的状态是远远不及的,所以才说是奢华。

而他接下来的本事也是一样,他确实从观沧海那跑龙套的身上得到了一本《沧海剑经》残本,却相当不高明和不全面,但他这段时间在揣摩神魂中千年前武圣、狂王甚至残魂、天魔等施展过的武技剑术,也不全是因袭,更是印证前世今生风土人情,从中自行理解得来,不是刻意的求新立异,而是典型的功到自然成。

眼下就是一鸣惊人的时候。

施恩的表现引起了钱幽兰的极度重视,现在的她有点骑虎难下!她对自己的身份很是自矜,却也不会忽略对手的强悍,如此千里驹,怎么会混到做细作?凝视着施恩冰甲上的霖凌,钱幽兰从腰侧摘下佩剑,一手握剑匣吞口,一手缓缓将剑拔了出来。

在众人眼中,钱幽兰拔出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团光!一、剑、光、寒、十、四、州!看到这一幕的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是谁低啐了一声:“山崩而落,洛之水涸,水断龙舟,陆团犀甲!这是国主赐给她的纯钧剑!”当初海龙王便是凭借一身大宗师武道杀出一番天地,于一众强邻中独树一帜,后来有人知道国主好武,千方百计寻来这天下五剑之一的纯钧剑奉上,可惜海龙王积年累岁,更偃武修文,广纳贤才,不忍明珠暗投,索性在英雄大会上意兴大发,将此剑赐给爱女。

宝剑出鞘,扬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纹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塘,观其断岩岩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席上一位客卿凑趣儿,出口成章,赞为“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