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送给我?”
应拂云故意逗有白, 板着脸问,“在这里立个碑吗?”
有白问,“立碑?为什么要立碑?”
对上应拂云含笑的双眼, 他才明白过来应拂云这是在和他开玩笑。
有白抓住自己垂落的发尾,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害羞。
他侧开身子, 正对着湖面, 轻声说,“不立碑,又没有别的妖或人会来, 我们签订契约吧。”
应拂云越看越觉得她的蛇可爱, 轻飘飘飞过去, 问他签什么契约, 是地契吗?
“别逗我了, ”有白低着头抱怨,眼里却满是笑意。
“我想把湖送给你, 你是它的所有者以后,就也成了领域的一部分,从今往后就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因为和神魂相连, 就是转世了也不会失效。”
他揪着袖子, 清了清嗓子,才又问,“应拂云,你愿意吗?”
你愿意和我生生世世都绑定在一起吗?
藏在有白话中的心意, 应拂云接收到了,她想了很多, 最终飘起来, 飘到和有白同高的位置, 隔着宽大衣裳,抱住了他。
“未来的事情都说不准。”
闻言,有白的头低垂下来,下巴枕在应拂云肩上,低低地喊了一声应拂云。
“所以我决意要抓住今天,”应拂云抚摸着有白的长发,轻声说,“同你一起,便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世界是虚假的也好,我是炮灰也罢,都无关紧要。
我想与你合谋,在陈旧的世界里相爱。
哪管今夕何夕,明天后世?
复杂幽微的心思不必说予笨蛋美人听,应拂云只要看见有白,便觉得世界简单,灵台清明,心情愉悦。
“真的吗?”
有白双眸圆睁,他卡住应拂云的肩,身下的蛇尾在空中摇摆不定。
应拂云不再逗有白,像安抚失落的宠物一般,轻拍他脊背,点头说,“是真的,我愿意。”
有白笑起来,一把抱住应拂云,以尾撑地,贴地腹行,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能飘起来这回事,原地绕行数圈才停下来。
“应拂云,我好喜欢你!”
有白言语直白,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和偏爱。
“喜欢我什么?”
应拂云问,故作漫不经心。
有白不知这是应拂云隐秘的试探和请求。
他神色天真,如实以告。
“喜欢云云什么?好难说。”
“你聪明,善良,勇敢,像是妖精话本里的主角。你会保护我,会问我的意见,又会依赖我……好多好多啊,反正就是很喜欢,觉得你那里都好,连别扭不说话的样子也好。”
应拂云伏在有白怀中,仰头看他,不懂自己在他眼中为何如此好,就像她不懂自己何时开始觉得笨蛋蛇妖处处都惹人爱。
即使是犯蠢的时候,也可爱万分。
应拂云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有白,你好爱我?”
有白沉默一会儿,非常严肃地点头,总结说,“是的,就算应拂云你下辈子变成蛇最讨厌的蜜獾,我也会喜欢你的!”
“蜜獾?吃蛇的那个蜜獾吗?”
蜜獾,书中说它天生具有抗毒体质,特别喜欢吃蜂蜜和蛇,是一种看到蛇就会主动进攻,而蛇类却拿它完全没办法的动物。
喜欢一只蜜獾,这可真是,太为难蛇了!
应拂云知晓有白严肃表情下的深意,又突然明白了自己在有白心里是个什么形象,而后趴在有白身上,大笑不止。
有白不太明白应拂云的快乐,但看应拂云难得如此开心,他也跟着快乐地笑起来。
应拂云笑了小半盏茶时间方止。
她微喘着气,看向还在傻笑的有白,掩面问他。
“你笑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有白想了想,又说,“云云开心,我也开心。”
应拂云从有白怀中飘出来,与他四目相对。
她目光像是幽暗夜景里的火星,并不很明亮温暖,反而有些诡异的温柔和漂泊感。
有白看着看着,又觉热意上涌,偏过头去,躲开应拂云的视线。
应拂云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真的蜜獾,不会吃了你。”
有白不答,偏着头,拉过应拂云的手,放到嘴边,用尖齿轻轻咬了一下。
尖齿的力度很收敛,甚至都算不咬,至多是轻轻刮了一下。
应拂云心尖微颤,疑心笨蛋美人蛇是在引诱她,却听有白委屈抱怨。
“在这里不可以总是逗我,我好难控制自己。”
应拂云收回手,揉搓泛红的指尖,从善如流,“下次不逗你了,正事要紧。”
“也不是一直不可以,”有白小声补充,“等这些事都结束了,或者你再长大一点,灵魂更凝实,就可以啊。”
应拂云意味深长,“哦,我知晓了。”
有白红着脸不再说这件事,他牵着应拂云,同她签订契约。
一人一妖又腻歪一会儿,等应拂云睡着了,有白才退出螣蛇领域。
有白分出一缕元神,附身在地牢里无灵智的原矛头蝮上,控制它在黑暗的地牢中游走。
应拂云和姜泠商量过,她们一致认为,既然恶灵反派盗走镜心,是为了通过镜心扭转命运,现在又因为流珠暴露而出手杀了她,说明他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窥见一点命运的边角。
若是知道自己扭转命运无望,恶灵保不齐会狗急跳墙,做出别的和剧情不符的事情。
是以,有白便潜入府中,这样既能打消“认命吧”系统的疑虑,又能在保护应拂云的同时,顺势查探监视恶灵的活动。
有白附身的原矛头蝮游到地牢最里间时,恶灵已经进食完毕,生来双腿有疾,不良于行的少女尸首挂在木架上。
她的身躯具已干瘪,只余一层枯黄干脆的皮覆在骨骼上,但有白仍旧能通过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几乎穿过她整个琵琶骨的铁索,看出少女生前遭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恶灵要借助伤残之体克化镜心防护,需得对其极尽折磨,使之充满怨气,再吸干其血肉精华。
原矛头蝮趴在地上,蛇首贴地,不敢看少女空无一物的眼眶。
有白先是自然而然地同情少女的遭遇,而后意识到,如果他没有出现,几天后,被这样对待的,甚至更惨的人就会是应拂云了!
他想到应拂云原本的结局,一瞬间心如刀绞,愤怒和心痛交织。
原矛头蝮抬起上半身,蛇瞳明亮如鬼火,蛇信倾吐。
有白很想现在就暴起杀人,诛杀眼前人和他身上恶灵,最好让他们都体会一遍惨死的少女们的痛苦。
但原矛头蝮半身直立的动作停滞一会儿,又慢慢隐入黑暗,归于平静。
他要克制,不能打破计划。
而且,虽然应拂云她们都相信这个世界是话本,但有白不相信,他总觉得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他和应拂云有来生,有漫长的永远,所以他不敢冒险,不敢强行插手人间事物。
恶灵消化完少女身上精血,便暂时从萧江行身上脱身,以原型吸收镜心的神力。
庞大臃肿的黑色怪物从萧江行苍白瘦弱的身躯中慢慢钻出来,直到布满半个地牢,只剩一点点雾状的繁多细足扒在萧江行身上。
恶灵体内中心处,藏有一泛着暗淡黄光的物体,正是溯洄镜和有白一直在寻找的镜心。
暗红的血迹在恶灵体内游走,慢慢覆盖在镜心上,镜心的温暖黄光更加暗淡,甚至熄灭了一瞬。
恶灵桀笑不止,将镜心牢牢包裹,而后吩咐萧江行,不要玩脱了,没必要非找贵族少女,他刚死了一个信徒,短时间内不想再死第二个。
萧江行点头哈腰,连连应声。
有白忍着胸中的恶心感,又看了一会儿,确定恶灵没有超出剧情设定的行为,才控制着原矛头蝮慢慢退出此处。
元神离开原矛头蝮,回到主体,有白心中难受,他本就不需要日常的短期睡眠,这下更是两眼鳏鳏,难以入眠。
他一条蛇,在“傀儡应拂云”的脚边盘着,兀自难受许久,还是难以排解心中的痛苦,稍作犹豫,就又进入螣蛇领域中。
有白从北方飞向南方,降落在熟睡的应拂云身边,他也不出声,保持着原型,盘在应拂云身侧,看了她一整夜,也想了一整夜。
最后,在日出东方之时,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一条心软的蛇,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性,不可更改。
但他同时又兼具一种神性的冷漠,他会同情怜悯每一个深陷痛苦中的生灵,但也仅限于此,并不会因此就会出手相救,插手他人命运。
唯有应拂云是唯一的例外。
或许是她放大了他心中的善与爱,才让他从云端跌落,摔进云雾中,再也无法、亦不愿脱身。
“应拂云,我好爱你啊。”
一夜未睡的巨蛇垂下他的头颅,以蛇吻轻触应拂云的发梢。
*
姜泠找借口在京都逗留数日,她还是住在司妖局安排的房子中,每天忍受趾高气昂的“认命吧”系统。
她在等应拂云消息的同时,也没闲着,一面接些零散活攒银子和灵石,一面利用系统给的信息,收集大太监萧江行的罪证,联络有可能有用的人物。
应拂云则在等待萧江行想起她的时间段中,一面安抚难过和纠结的小蛇,一面关注不同方向的动向,同时整理恶灵手下受害者的信息,考虑受害者不同的情况,制定最合适的补偿方案。
当然,补偿方案里的东西都是萧江行财库的,而最终执行方案的人,还是有白和姜泠,后者说她有时间也会一起做。
原着中,应拂云死于农历六月初六。
但实际上,六月初二,萧江行就在应田忠不着痕迹地提醒下,想起了这个六品小官家的残疾庶女。
他好一段日子没有碰到哑女了,还是个官家子。
这应中田平日看着迂腐,没想到这么上道。
萧江行爽快地答应应田忠的请求,在老皇上面前,提了一嘴应田忠。
随后,他兴致颇高地往太监院赶,隐隐期待晚间的饭后消遣。
作者有话说:
萧江行:期待.jpg
有白&应拂云&姜泠:期待.jpg
不知道为啥工作了,还有月考和半年考,还要每月写总结,八月堆积了好多东西要搞,疲惫.jpg
今天会复习到凌晨,就一更了,周一考完恢复正常更新,下周三也不休息了,给小天使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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