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魂归故里

陈锦凡说过今天打到的那个动物滴的是狼血。那么不用说了,这一定是白天被我们打了的那只狼领群狼来复仇来了。

怎么办?舅舅和周叔捡起地上的猎枪,我也赶紧捡起来,瞄准着。

因为天黑,而且离得远,所以根本看不清,除了这些狼亮着的眼睛,也不能知道他们在哪儿。

这些狼好似蠢蠢欲动,不一会儿,山谷之中就传来了漫山遍野的狼嚎。当的一声,舅舅往天上放了一枪,枪口处冒了一缕儿白烟儿,他们安静了一点,但还是按耐不住那颗狂野的心。

不管舅舅和周叔年纪多大,是不是长辈,他们和我与陈锦凡都不一样。因为他们就是普通人,所以见到这架势,我看见他俩的脸吓得煞白,而且顺着脸颊不停的流汗。

又是当的一声,周叔又往天上放了一枪。那些狼似乎都往后退了一步,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白雪的味道。

我的脑海里开始幻想起这些狼将我们扑到在地上,鲜血浸透白色,被啃的大卸八块,只剩下骨头架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是不去想,就越是情不自禁的去想。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可是没有用。我突然又看到了我站在煤矿上,看见了那对狗男女睁着眼睛看着我那幽怨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还有,还有我和王丹一起拎着尸体,扔下悬崖。

啊!我的脑袋快要爆了,我一下躺在了雪堆里,我看着面前,变成了一片白色,好似一片白昼呢。

嗷,嗷。那狼嚎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响着,我听见不断响起的枪声。我听见那些狼爪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我听见那些死去的人在地狱里向我呼唤。

这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我看见我被人拎了起来,我看见那些狼朝我们扑过来的时候,却避开了陈锦凡。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周围倒下了好几只渗透着鲜血的野狼。而舅舅和周叔俩人看着,两条腿在不断颤抖着。那些将我们围起来的狼露着尖牙,用舌头舔着。

陈锦凡站在我的身边,拿着那把画着花纹的刀,也是气喘吁吁着。又是当的一声,周叔放完枪拉了一下枪栓,那些狼向后退着退着,竟然四处跑开了。

陈锦凡见这些狼跑开,一下子蹲在地上,刀插在雪里,说:你们下次能不能不要开枪了,我听见这声音…

我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凑儿的一声。鲜血瞬间喷洒出了很高,扬在我的脸上。

不!我大喊着,眼睁睁的看到周叔松开手里的枪,喉咙不停的渗着血,躺在了雪里。

又是当的一声,舅舅的枪口冒出火化,一个手里拿着刀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躺在了周叔的身上。

两个人,又这样死了。支那林一夜之间,又死了两个人。

我们把黑衣人和白衣人的尸体就地扔在了大雪上,让他们成为动物冬眠时的口粮吧。

带着那几匹狼的尸体,背着周叔回到了雪洞前。我的眼泪流出来,但是我没出声。舅舅就那么看着周叔,也不出声。

周叔靠在树上,我看见他的嘴角突然颤动了一下。我赶紧过去把耳朵贴过去,听他在说什么。

“支那林的雪漫天飞舞,好美,我还有一个想见的人,没有见到。”周叔轻声的说着,我浑身滚动着的热血一瞬间静止了那么凉。

陈锦凡坐在旁边,轻声的说:在你心里所想的,你还没有见到吗?

见到了。周叔说完,耷拉下去了脑袋。雪下的好大,正如我的心情一样悲凉,我回想起和之前周叔的种种,是啊,人只有在最悲伤的时候,才爱情不自禁的回忆。我仿佛看见了周叔坐在火堆旁,一边拍手,一边给我唱着那首腾格尔的天堂,给我讲述着他阿爸的故事。

如今呢,尘缘尘了,周叔永远埋没在了世俗恩仇之间。对了我到了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舅舅他叫什么?

周段玉,以前当过兵,是一名军人,退伍后就是你舅舅最好的哥们。军人?我这辈子最敬佩的就是军人,曾几何时,我也幻想着自己穿着一身军装,站在军旗下向祖国和人民敬礼,那是何等的骄傲和自豪。

军礼,军人最高的礼仪。我和舅舅立正站在周叔面前,一向冷漠的陈锦凡竟然也过来了,站成一排。

敬礼!舅舅一腔热泪的喊道,一刹那间,周叔的灵魂得到了最高的升华。

陈锦凡用欧罗冰刀抽干了周叔的雪,晚上我把周叔的尸体放在了雪洞里面,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周叔的尸体不会腐烂。

我曾经说过一句话,对你好的人无论生死,都会一直对你好。所以和一个尸体住在一起,并不恐怖,因为即使他沦为亡灵,也会在我的身边保护我。

又是一夜飘雪,又是一梦冰地。周叔死了,王凤斌不知道哪里去了,原本我们五个人来的,现在只剩下三个。

没有了周叔,舅舅再也不会开心。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天,我们才终于从悲伤中缓过神来,陈锦凡问我:李小明,在你身边的人死的时候,你会不会悲伤难过?

我说,曾经不会,之前会,现在不会。

你麻木了?陈锦凡笑问。

或许是吧。

支那林的雪漫天飞舞,正如周叔说的那样。每个有故事的人,都是多愁善感,有时候,其实并不是他不愿提起,而是不想再去触碰那道疤。

他再也没有家,后来的感情都是寄人篱下。

转眼间,一月份来了,寒冷的天气更上一层楼。我们开始起航回家的路程,这一个月以来,我的眼前到处都是白雪皑皑。伟人说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你可曾想过,那个身在北方林海中的那个人,是个异乡人?

以前在我的身边死过很多人,但他们一个个使我麻痹。但这次周叔不同,他唤醒了我,我的世界不再是一片彩色。而是单调的黑白色,我时常质问自己,你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你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当你看到这篇故事时,或许你是坐在高楼大厦落地窗的电脑前。看着手机坐在公交地铁的座位上。我在这里叙述,你们在茫茫人海之中,这就是我李小明生命的延续。有时候我写着写着,还在想,叮咚,故事讲完了,地铁到站了。我们在哪儿分离?

由于大雪太深,两天后我们才到达了支那林的边缘,也就是周叔立下的木碑那里。木碑被大雪埋的只剩下一个头,我走过去,周叔死了,这里的故事没了,从此没有支那林。

我拿起背后的枪,瞄准向这块木碑,当的一枪,木碑被打碎。

十天后,我们到达了水库湖,茫茫的水库湖已经被冰封住了,站在湖面中央,我看着下面。仿佛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冰下流动,就在这时,我看见有一个绿色的人站在冰上的远处。

走过去,我才发现,这个绿色的人是一只青蛙,一半嵌在冰里,一半露在冰面。不过他长成人形的样子,估计那次把王明卜咬的变异的青蛙,就是它吧。老天有眼,可能是它没来得及潜入水下,如今也被冻死在这里了。

咚的一声,冰面一震,我心脏扑通一下,好像有一个庞然大物在撞击冰面一般。我看见原本清澈的冰层瞬间成了黑色的东西,出现了一些微小的裂纹。

快跑!我大喊一声,和陈锦凡还有舅舅从这冰上跑到了湖边。随后我听见一个石破天惊的冰层破裂声,那只青蛙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水里。

哇,水怪。我惊讶的看着,这一切都幻灭消失了,春去秋来,冬过花开,大地复苏后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我掂量掂量了背上冰冷僵硬的周叔,他的睫毛落上了一层霜。

一月二十五日,我们行程速度越来越快,已经穿越硕石凛冽的群峰,回到了喇叭沟的初始处。

心里有,家就不会太远。躺在喇叭沟的雪地里。陈锦凡,你回去之后最想干什么?我问,陈锦凡没有理我,转过头看向一边。

舅舅,你回去之后想干什么?我问,舅舅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叔,没有说话。

哈哈,我此时此刻在想,蚂蚁在我们眼里,一脚踩死一片,死了就死了,因为我们感觉不到他们的痛楚,体悟不到他们的悲伤,看不见他们在流血,所以我们并不在意。

然后我们在那么多的星球眼里,是不是也和一个蚂蚁一样呢?是啊,要不然人间怎还会有那么多的爱恨忧伤?

二月一日,当我们望着面前那片飘着雪花的村庄时,忍不住朝着天空,喊上两嗓子,啊!

当上次站在这里时,我们还是刚刚出发。当现在站在这里时,我们已经回来了,心中那种悲慨的感觉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电影里,一个人魂归故里的时候,往往会跪在这片土地上,热泪两行。而当你真正回来的时候,其实是没有感觉的。没错,很简单,就是这样。

想象和现实永远不同,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