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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茶回到公司,负责文案的小美已经把钉金绣推广合作方案写出来了,打印整齐摆放在梁茶的办公桌上。梁茶看完很是欣慰,小美的这份方案写得十分用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光耀叔和香港那对明星情侣合作都是一场共赢的合作。
看着手中这份方案,梁茶胸有成竹了许多,让阿杰、小美、阿伟他们几个先回去休息了。阿杰是朗村人,吃喝住都在自己家。小美和阿伟来自城市,梁茶帮他们选了村里几乎环境不错的人家居住,小美和阿伟最后看上了六婶家。
六婶家里面积较大,过去她父母都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六婶的品味和腔调是从出生开始滋养出来的。六婶的父母离世后,她大哥没几年也走了,小妹嫁到了外村,这房子就剩下六婶一个人住。
六婶完全可以租两间屋子给小美和阿伟住下来,但六婶喜欢安静和独处,当初村主任梁水根找她安排两间屋子给嘉怡的手下小刘和小王,她也是考虑了许久才答应了。梁茶替小美、阿伟找到她,她担心四个年轻人住在自己家,会影响了她的生活节奏和作息时间。
后来看在梁茶一直嬉皮笑脸讨她开心的份儿上,才勉强答应小美和阿伟住在家里。过了一阵子,六婶就改观了,她发现这四个年轻人素质很高,为人处世也有分寸感和边界感,不由对现在的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反倒是这些年在村里,以刘青霞为首的村民,常常十分没有边界感,喜欢在村里八卦是非。
原本有些空旷的家里,自从住进了四个年轻人,平日里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六婶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许多。刚开始她还和孩子们分开吃,这几日刘婷婷和小美下厨的时候,问她要不要来点,她也会不客气地接过食物,感受到了一些新奇的口感。五个人在家里谈笑风生的时候,六婶甚至会产生错觉,感觉这四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她会一边手里制作剪纸窗花,一边看着这群孩子们,嘴角跟着他们口中的笑话时不时上扬。
阿杰他们几个回去后,梁茶在公司忙了一会儿。他先是登录了几家国内一线奶茶品牌的官网,打电话联系上了对方品牌负责人,询问对方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得到的回复基本上大差不多。他们认为村庄“人流量少”“消费低”,一线奶茶品牌甚至不太愿意入驻三四线城市,更何况是乡村。
几家一线奶茶品牌的负责人言语之间不乏露出些许高傲的姿态,不过有一家品牌负责人的态度还不错,对方建议梁茶可以联系一些中端品牌奶茶店。随着这几年高端品牌越来越多地进入三四线城市,被迫导致中端品牌不断下沉,走向乡村。说不定联系他们,他们或许会投来合作的橄榄枝。
随后,梁茶上网研究了半天,了解到“蜜雪冰城”这个品牌属于中端新茶饮的第一巨头,三、四线城市以及县城也是蜜雪冰城的主要阵地之一。该品牌本以“农村包围城市”,已经抢先占据更为“下沉”的新茶饮市场。梁茶立刻联系到了对方,对方也很快给出了回复。如果朗村未来旅游业发展起来,人流量也跟上去了,他们完全可以考虑入驻朗村,双方实现共赢合作。
挂断电话,加了几家奶茶品牌负责人的微信,梁茶靠在椅背上陷入沉默思考。即便将来有一线或者中端品牌奶茶店愿意入驻朗村,他的想法是朗村其实可以打造自己的甜品店、糖水店、奶茶店、咖啡甜品店,形成属于朗村自己的特色产业。
刚准备离开公司,母亲的电话来了,催促他早点回家。母亲老生常谈还是那么几句话,年轻人不要这么卷啊,活儿是一天两天干不完的,人不要太过于急功近利,一口是吃不成一个胖子的。什么流水不争先,争一个滔滔不绝.......母亲的金句层出不穷,梁茶赞美母亲天生的语言艺术家,天生的优秀教育者。一堆彩虹屁的持续输出,这才为自己争取到了晚回去一个小时。
梁茶去见了家辉、阿天、阿栋,他们三家人的房子紧挨着。前阵子听说老屋改造会有天价赔偿款,这三家考虑自身房屋面积不算太大,于是动起了加建房屋的念头。家辉的性格比较虎,当时村里第一个站出来加建房屋的年轻人。有了家辉打头阵,阿天和阿栋他们几个也开始纷纷效仿。
三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番,第二天找来了包工头,包工头带着一群土班子来到了朗村,盖起了他们的豆腐渣工程。一夜之间,小二层楼上多出了一层建筑。如今,村委会辟谣了,他们三家一下子都懵了。
有长远眼光的人都知道村民分红入股模式是最佳选择,可眼下村民们的格局一时半会儿没有打开,前面支持老屋改造的一批人都不乐意了。冷眼旁观的一批人,更是不乐意了。村里的一些太公和叔公们可高兴了,他们担心朗村改造改得一塌糊涂。心里暗爽的同时,几个太公叔公们嘲笑起现在的年轻人,竟然还会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
项目组挨家挨户走访,为村民们做思想工作,结果吃了一鼻子的灰。
大晚上,梁茶来到家辉家,阿天和阿栋也一起叫上了。他们几个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年轻村民,年轻人和年轻人做思想工作最容易,他们的接受度也最高。
三个人看到梁茶,以为他是来谈合作的,满脸堆笑巴结梁茶。村里都知道梁茶已经实打实给村民拉到了业务,赚到了真金白银,几个年轻人对金钱的渴望更是求之若鹜,没想到梁茶开口竟然是希望他们听项目组的,积极配合村里的老屋进行改造和修复。
几个人顿时不乐意,转身都要往屋里走,梁茶把他们给叫住了。
“家辉,你们家的情况,我都知道。叔父和婶子身体都不好,要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待在村里。你们家的红灯笼生意之前还不错,这几年生意一落千丈。听说你现在改做吉祥干果,这个路子还挺不错的。
中式婚礼上,吉祥干果用来铺床和摆放,花生、桂圆、红枣、莲子、百合等等,新婚铺床撒在**,寓意美好,早生贵子,多子多福。这几年全国刮起了中式婚礼风,你们家的吉祥干果可以放在电商平台进行销售。”
家辉一听两眼发光,“梁茶,我明天去你公司,咱们详谈一下合作。不过,我也看了网上,全国各地卖吉祥干果的商家不少,你说人家凭什么买我们的吉祥干果?”
梁茶成功引出家辉自己提起这个疑惑,“这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为什么想到猪蹄,大家本能就会想到苏州周庄的万三猪蹄?想到鲜花饼,就想到云南的鲜花饼?想到螺蛳粉,就能想到李子柒螺蛳粉?因为他们的品牌有故事,以及他们结合了当地的民俗传统文化的力量,才将他们的产品形成了独具特色的IP产品形象。
家辉,要是全国的年轻人结婚,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朗村的吉祥干果,你们家的日子马上就能红红火火。项目组、投资方的人来到了朗村,他们的宗旨就是把朗村的婚姻民俗文化打响,形成本地特色名片。朗村全国知名了,旅游业跟上了,大家知道朗村世世代代生产制作婚俗物品、食品等等,加上故事理念植入,消费者就会产生品牌信任度和好感度。”
家辉顿时明白了,梁茶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朗村文旅建设成功,发展旅游业的同时,振兴朗村自古以来的婚嫁产业链,这样村民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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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天和阿栋都是年轻人,一点就能豁然开朗。一时,四人陷入沉默,梁茶静静等待他们的表态。站了会儿,家辉他们抽了一根烟,突然有人上前提醒他们,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梁茶一打听,原来是父亲成了村民消防志愿者队伍,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检查村里的火灾隐患。
梁茶心想,父亲虽然没有带领村民发家致富,防火行动还是搞得不错的。当年他们父子害得母亲烧伤,这也成了他们父子一辈子的伤痛。
家辉他们几个把烟灭了,几个人静静地吹着柔和的夜风,过了会儿,三个人答应了梁茶。张嘉怡如果再领着自己的手下来找他们,他们一定积极配合项目组对接老屋改造的工作,并且努力说服家里的老一辈答应。
梁茶回去路上,脚底下不自觉来到了村委会。他只是想要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见了嘉怡。嘉怡熄了灯,从村委会出来就见到了梁茶。
两人寒暄了几句,嘉怡想起下午梁茶在那么多村民面前护着自己,不由脸红心跳了起来,好在外面月黑风高。她发现,人是会喜欢上同一个人两次。不管发生什么,过了多久,再次见到,还是会喜欢上对方。
想起两人已经分手许久,她下意识加快脚步与他隔开了几米远,他的脚步声从身后有力地传进了耳朵里面。他见她脚步越来越快,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发现她的脚步更快了。
为了叫住她,他只好小跑上前,用宽厚挺拔的身躯堵住了她的去向。她抬头,目光平视他的白色T恤的胸口处,夜晚的月光下,依然可以看出凹凸有致的体魄。她脸红,移开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干脆直接堵住了她的去向,她在触碰到他的胸肌时,身体灵活地避开了肢体接触。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还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我带你去三婶店里吃粥,好吗?”
嘉怡心想,他是以询问的口气,那她就可以拒绝他的好意或者搭讪。如果他刚才是采用霸总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不定她会被震慑到无语,以至于思绪错乱,像许多偶像剧里面的傻白甜玛丽苏女主那样,呆萌地跟着他去三婶的粥店。如此一来,梁茶的询问语气,给了她可以立即拒绝的勇气。
“我不饿。”嘉怡回答得有点干脆,她已经累了一天了,白天遭受了六户人家的白眼和冷言冷语,下午还亲自目睹了村民骂她没良心,他们拿她跟自己那个真没良心的母亲比拟。这一刻,她的耳边还能清清楚楚记起,村民是用一种带着宿命感的语气诋毁她,“一个大没良心的,生了一个小没良心的。”
这一刻,距离梁茶近在咫尺,她似乎又闻见了他身上的奶香,竟然心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她向来都是带着坚硬的外壳与人处事,但凡感到来自外界的危险或者攻击,她随时随地都可能会亮出她身上的刺。
过去梁茶就形容她像刺猬、像带刺的仙人掌,随时都有可能扎出对方一手的血点子出来。此刻,她有些多愁善感,或许是因为被梁茶说中了,她的胃很不舒服,胃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哭。还想........要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委屈到想哭,心里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白天想哭的感受一直都在吞噬着她,但她努力绷住了。她被集团调派到朗村的项目组,明眼人都知道是明升暗调。但她一直咬牙逞强,不愿向别人承认自己内心不爽。她带领小刘小王来到朗村,即便手底下只有两个兵,但她也要维护自己作为负责人的尊严,不能在手下人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
跟村民们对接老屋改造,村民们对她冷眼恶语,她眼泪很想汹涌,但她忍住了。下午,村民集体吐槽她没良心,当着小刘小王的面,她也忍住了。
没想到见到梁茶,看见他的眼神里面,那份担忧远远超过了小刘和小王,她觉得这是她今天遇到的最最最担心她的人。她感觉再也无法忍住眼泪,眼眶已经湿润了。这些年,她坚强了太久太久,又在职场厮杀了几年,她的自尊心比过去更加强大。眼泪迟迟没有掉下来,因为她想守住她的自尊和骄傲。
她明白一个心理学,自尊骄傲的背后,是巨大的自卑。她曾经看过一句话,人在自信和幸福的时候,身体和言行举止都是柔软的,只有在需要坚强的时候,人才会硬得像一块石头,一身铠甲。她为自己这一刻,想要扑进梁茶的怀里“嘤嘤嘤”地痛哭一场,感到深深的羞耻。
“嘉怡,你就当是陪老同学、老乡,一起吃顿夜宵吧!”
梁茶这句话的语气不是带着询问语气,也不是带着霸道总裁的语气,而是有点.......乞求和可怜。
她向来都是同情弱者,遇强则强的人,这一刻选择了慈悲,“好。”
她看着梁茶那台白色小电摩,已经不像上次那么扭捏。梁茶递给她一只粉色的头盔时,她愣住了几秒,问:“上回不是白色的吗?”
梁茶看着她笑笑,心里盘算着怎么说,让她不至于感到负担。
“白色在色彩颜料里面属于中性色调,有时候根据不同颜色搭配,属于冷色调或者暖色调。上次给你戴的那只头盔,颜色太清冷了,还是粉色比较适合你。”
“我.......我最不喜欢粉色,娘里娘气的颜色。”虽然这么说,嘉怡还是戴上了粉色头盔,乖乖坐在了梁茶的身后。“快点,我饿了。”
“刚才不是说不饿吗?”梁茶笑了,“女人真是善变。”
晚上乡间的风很轻柔,吹在身上不热不燥。嘉怡抬头看着漫天繁星,觉得很想宫崎骏动画片里面的场景。突然,她看到一颗最亮的星星。她想,那颗星星也许是爸爸。爸爸正在天上看着她,守护着她。
路上,梁茶给三婶打了电话,让三婶提前备好了两份粥。嘉怡问:“为什么每次都不征求我的意见,替我做主?我今天不想吃皮蛋瘦肉粥,就想吃鱼片粥。”
其实,她内心更倾向于皮蛋瘦肉粥,梁茶是懂她的,但她不想让他得逞。白天烦心事情太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小女生爱作爱闹的天性,在面对梁茶的时候,调皮地冒了出来。
“那正好,我也想换换口味,今天你吃我的鱼片粥,我吃你的皮蛋瘦肉粥。”
这个答案令她很满意,没有再故意刁难她。两人肢体如此近距离,她又闻见了他身上的奶香气息,很像果果吃的有机奶粉的味道。
端午节的时候果果回来,舅妈泡奶粉的时候,她偷偷闻了闻奶粉罐子的气味,扑鼻而来的奶香让她头皮一阵发麻,本能联想到了母亲乳汁的味道。她生下来就从未吃过母亲一口乳汁,当年母亲为了保持身材,拒绝为她提供母乳服务。她不禁苦笑,母亲只是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仅此而已。
她犹豫了片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右脸轻轻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梁茶一愣,却没敢开口问她怎么了,担心一旦开口,就会打破这难得的温情。他知道这一刻她一定很脆弱,不然她会一直保持刺猬或是仙人掌的防御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