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间世 青豆

谢敏的早起是一惯的。他一般情况下晚上睡得比较早,十点左右就能睡了。以往做实验时有时会比较没有规律,但他尽量把时间控制好,一般不会拖到太晚。但不管晚上多晚睡,他的早起似乎是改不掉的了。

在国外生活时间久了,就会忘记睡午觉这回事。国内的午休时间比较长,但下午下班时间较晚。回来时间不长,还很难改掉以前的习惯。不过他的工作也很轻松,并没有太多的课。每天最多也只需要上三节课,这种生活节奏和以往在研究所比,真是慢了很多。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会像从前一样看一些书。

出国久了,在家乡其实都没什么熟人。

谢敏的晨跑路线不是很固定,最经常的一条路线是从北门经过一中侧门,一中正门,沿解放南路跑到街心花园,再从沿河路一直跑到韭菜园买菜,最后提着菜从烈士陵园外的陵园路跑回家。刚好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周末的话,他有时还会跑久一点。不过他回来也不过才两周,并没有什么太值得参考的统计结果。

这个周六的早上,他晨跑了两个半小时,从早上四点一直到早上六点半,回家后,又在练功房呆了两个小时。到最后沙袋的一角被打破了,连内层也破了,回丝散了出来。

谢敏住了手,解开拳套,将沙袋解下,放在一角。这个沙袋很多年了,会坏也是自然的。恐怕要做个新的了。

汗留了一身,满脸都是。他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才抹尽,又冒了出来。

就像昨夜那个人的眼泪一样。

谢敏拿过毛巾擦着脸,干干的毛巾,擦在脸上有点疼。

十年了。

谁能相信一个人可以那样一句话不说等十年?谢敏知道自己不能。

他以为自己只是偶然路过而已。在那个人潇洒而孤独地来去的生命中,谢敏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出短剧的一个配角。

就算无论是谁,都不能使他回答那个问题。

你爱我吗?谢敏。

每一个这样问的人,直到她们这样问之前,谢敏都以为自己可以说出口,哪怕只是谎言。

可是有些话,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口。

偏偏那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傻子,从来就没想过问他这句话。就那样默不作声地自以为是地等待。

但是他究竟在等什么呢?

等到可以忘记他的那一天吗?

谢敏有些烦躁地甩开毛巾。四点起床是因为一夜都没能睡着。记忆中,除了阿嬷过世的时候,除了十年前那家伙说了那句话后的那天晚上,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明天见。

现在的他,应该是去学校上课了吧?谢敏在冲澡的时候这样想。还是去一趟学校吧。

吃过早饭,已经接近九点了。谢敏在洗碗的时候听到有人从门口进来。他在一楼时向来不锁大门。解下围裙出去看,就看见连蕊抱着儿子,提着一个空的菜篮在他家客厅站着。

“去买菜?”上个周六也是这样,连蕊要去买菜,嫌她儿子东东碍事,就丢到他这儿来了。谢敏带着他在客厅沙发上玩了一会儿,那刚满一岁的小孩就是不安分,趁他去上厕所那么短的时间,就到处颠着乱走,结果扫**掉了放在矮柜上的一个相框和一个花瓶,差点把自己给扎到了,还好谢敏及时出来解救了他。连蕊心生愧疚,到了下午就把东东丢给老公,说陪谢敏出去再买个花瓶和相框,谢敏本来认为没什么必要,但连蕊坚持,说:我要是不买,你就不会去买了。也不知她为什么对那个花瓶和相框那么执着。

那天下午在街上逛了会儿,由于没带水,去麦当劳想喝点什么东西,就看见那家伙了。

谢敏当时也没多想什么,自那天容若说了“打算解决”后,谢敏都认定是自己太多情了。

不过那天花瓶是买到了,相框并没有买到。倒不是谢敏的缘故,而是连蕊总是不满意,觉得不能买到意境相符的相框。谢敏说一个相框有什么意境啊。连蕊就说:你懂什么啊,要买一个能配得上你当年的美貌的相框有多难!以前那个相框我挑了多久你知道不?

谢敏差点问:那个相框是你送的啊?因为觉得说出口会被她暴打一顿,就不敢说了。

到最后天快黑了,连蕊还没回家的意思。她老公打电话催她回家,她才很不情愿地说道:回家吧,下次我一个人来买,你在这里,太碍事了。

今天连蕊的菜篮子里放了一个相框,想必是此前她自己去逛街买来的了。

连蕊把东东塞给谢敏,说:“这家伙你帮我看一下,你不出门吧?”

就算去学校,估计他还是和原来差不多的样子。谢敏总算知道,那家伙最大的能力就是大事化无。

不急,谢敏认定了这是个持久战。

况且连蕊这个人,不是你说了“不”就能善罢甘休的。

接过小鬼的谢敏摇了摇头。

连蕊把那个相框放到矮柜上,然后从矮柜的抽屉里找出原来那张相片,放进去,很满意地摆在了原处。

“阿圣呢?”谢敏问起连蕊的老公。

“又打游戏打到两三点,快给他烦死了。”连蕊的眼睛有点肿,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你们不是一起玩的吗?”谢敏心想,要不是连蕊带着,阿圣估计也不敢玩那么晚。

“是又怎样啦!这小鬼天天一早就吵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也不劝一下,就在那里陪我玩,真是过分。”连蕊胡搅蛮缠道,“他早上又起不来,要不我会把东东丢过来吗?”

卢圣春在前年成功娶到连蕊。连蕊大专毕业后就回龙岩,在她妈妈做主管的那家保险公司上班。卢圣春大学就是在龙岩上的,反正本来就是邻居,两家人都很熟,加上卢圣春确实一直对连蕊死心塌地地,在卢圣春大学毕业没多久,两人就结婚了。

卢圣春的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银行的管理人员,平常工作很繁忙。连蕊的父母一个是小学校长,一个是保险公司主管,也十分繁忙。在连蕊怀孕生了小孩后,她妈妈就说让连蕊辞职自己带小孩,反正到时要复职也不难。婆家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两家的父母一致同意带小孩这种事,应该要他们小辈的自己来。于是连蕊就赋闲在家专职带小孩。

只是这种相夫教子的事,对连蕊来说快烦透了,卢圣春也是那种帮忙的话只能帮倒忙的爸爸,指望不上。故而谢敏回来后,对连蕊来说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时常使唤他帮忙带孩子。尽管卢圣春不是很乐意老婆经常去初恋情人家串门,不过只要连蕊说一句:那你也辞职,一起带吧。老公就闭嘴了。

东东虽然体力很好,但是言语发育上好像并不那么准时。就是说,现在为止,他还不是很会说话,只能发爸爸,妈妈之类很简单的音节。

他看到谢敏,会呀呀地叫,然后就去爬谢敏的脸,发出咯咯的笑声。

谢敏心想:这孩子外表虽然像阿圣,内在却很像连蕊。

“你看着吧,我去买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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