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赫伦相比,武田军要厚道的多,他们的兵器上并没有涂上那么阴狠的毒药,源胜卿只是受了正常的外伤,半个月之后已经能下地走路了,除了留下了左侧转身不太灵活的后遗症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尽管命保住了,可源胜卿还是忧心忡忡。现在武田军已经打到了三河,织田又四面受敌,要是信玄带人一路捅过去,直达京都,那么岛国的形势就基本定了,自己就没机会到各地去搜刮白银、木材资源了。也怪自己大意,中了手下败将的计谋,毕竟年纪大的人经验丰富,不能小看啊。

现在形势很明朗,那就是自己要完蛋,除非武田信玄死了。

“十日之内,信玄必死!”说话的人是李赫伦。

源胜卿表示不相信。

李赫伦胸有成竹,说道:“若不是我的毒药放的日子久了,毒性挥发,两天就能要了他的命!”

“毒药?”源胜卿眉头一皱,似乎颇为厌恶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呵呵,”李赫伦笑道,“战场之上,对敌人岂可心慈手软?若不是我这一箭,源大人岂能脱身?源大人如此在意这种事情,莫不是在倭国日久,受了当地武士的感染了吧?”

源胜卿想想倒也是,自己说不准真是受了武士们那种有些奇葩的荣誉观的影响了。

在源胜卿他们惨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织田信长先生已经吓得不能自已了,他倒不是因为友军战败感到恐惧,他恐惧的可是武田信玄本人。这老家伙能在险恶的东国生存壮大起来,强敌环伺游刃有余,领土都是一场场硬仗打下来的;自己除了美浓攻略,别的都是挑软柿子捏,而且多多少少有些投机的成分,现在信玄这老家伙要那自己开刀,凭着“英勇善战”的尾张小康兵,能打赢就有了鬼了。

因此,织田信长也总结出了胜利的唯一可能:“除非信玄死了。”

然后武田信玄就真死了。

赤备是武田家久经锤炼的精锐骑士,长途奔袭是行家里手。到达桶狭间后,山县昌景命令一千赤备队在桶狭间附近埋伏,若织田军万一过来,则伏击之,迫使织田军撤退。他自己则率领四千赤备不停蹄的向长筱奔驰。

长筱是尾张东部依靠山峦的一座小城堡。武田信玄中箭后,就被转移到这里休养,附近寺院的僧人也被召来为信玄看病,然而这些僧人也毫无办法。

到得长筱城下,山县昌景见城门大开,吊桥长铺,城头安静如常,便知馆主大人尚在,不由长吁一声,缓辔入城。山县昌景是武田家堪称翘楚的猛将,虽然他作战风格如霹雳烈火,但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武田信玄的长子义信多年前因为谋反,被迫自杀,现在的继承人其实是武田胜赖的儿子信胜,武田胜赖只是信玄的第四子。

在人们眼中,武田胜赖行事莽撞,性格冲动,而且有流言说他其实是已经死去的军师山本堪助(音同“亚麻摩多砍死鸡”,自己感受下)和由布姬通奸产生的后代,所以家臣们一直看不上武田胜赖。现在如果信玄真的死了,名义上的继任家督不过是个小孩,真正的实权掌握在他们这些家臣手中,那么势必会和胜赖产生矛盾,搞不好时间长了还会出现内乱。

山县昌景想到这些,只能摇头叹气,进入本丸。

几天之后,信玄忽然醒来,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似乎并无大碍。他将众家臣和儿子胜赖召进屋,嘱咐众人:“在我死后,秘不发丧,必须守住消息三年。三年之后,仍不可轻易侵攻他国,如此,武田家放才有可能保存。”

家臣们知道家督这是回光返照,特地说出遗言,他们听了无不悲戚难言。

信玄笑笑,出神地看着窗外,吟道:“此身此骨归天地,不染红尘、独自风流……”

吟罢,信玄眼神逐渐暗淡,脸色变得紫青,不一会儿便溘然长逝了。武田信玄终于结束了他那喜欢趁火打

劫的一生。

两天后,武田军忽然班师,原本高歌猛进的上洛之路戛然而止。织田家和源家都觉得不太寻常,很可能是武田信玄死了,纷纷派出忍者打探。然而忍者们却发现“武田信玄”仍在带兵,不免觉得奇怪。但是通过种种迹象的推理与分析,他们还是得出了信玄已死的结论。

李赫伦这一箭,救了两个家族。

战后论功行赏,李赫伦是当之无愧的首功。庆功宴上,李赫伦慨然拱手,道:“李某不才,略通骑射,曾与蒙古俺答部交过手,射杀过他们十名射雕手。这次不过是稳定发挥罢了。”别人都听闻过蒙古骑兵的传说,没想到这个李赫伦竟然和蒙古人打过仗,还能占到上风,不禁更加佩服他了。

次日,织田家信使来到滨松城,邀请源胜卿他们前去参加那边的宴会。源胜卿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几年前,因为心生嫌隙,自己被迫遁走,结果却遇到了一群奇人,走上了暴动自立的道路,现在还成了个颇有实力的大名。如今再次会面,不知双方该作何感想了。

“还是去吧。”前田庆次劝说道。

源胜卿有些拿不定主意。

庆次对他耳语:“几年过来了,织田家中的情况变化,还是了解一下的好,说不准将来还会是对手。”

这话让源胜卿浑身打了个激灵。战国乱世,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盟友,盟友也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敌人,不管对于敌人还是盟友,都留点心思比较好。

源胜卿转头告诉信使:“那好,过几天我就去美浓。”

七天之后,源胜卿带着庆次、李赫伦、酒井忠次和本多忠胜,以及三百名旗本来到了岐阜城下,城外织田军正左右排开,盛装欢迎。

源胜卿看见道路中央,有一名身着黑色鎏金全身板甲的中年武将正骑着马缓缓走来。

那人到了跟前,嘴角一扬,笑问道:“几年未见,别来无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