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响,草人靶子震动了一下,仅仅是手臂的部分中了弹。

源胜卿放下铁炮,不免觉得这种火绳枪不管是威力还是准头都比不过父亲留给自己的左轮。那把枪不知被谁盗走了,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这将是个重大的隐患。可是他私下里找遍了美浓和尾张,也没有找到那把枪的任何踪迹。家里仆人比较多,失踪了一个他也没有察觉,所以他目前只能认为是窃贼顺手偷走的了。不得不说,源胜卿的脑子还是有些笨的。

“源大人好射术啊。”

明智光秀鼓着掌走了过来。

“光秀大人。”源胜卿也打了个招呼。

明智光秀问道:“我听传闻织田家有一个军师,这个军师创造出了一种以鸟命名的、十分厉害的阵法,想必就是出自您的手里吧?”

他所说的以鸟命名的阵法,便是唐顺之创造、戚继光改良的鸳鸯阵。源胜卿谦虚地说道:“我不过是借用别人的智慧罢了。”

“借用?即便是借用,也不是人人都能接触到高深的智慧啊。”明智光秀称赞说。

“过奖过奖。”

明智光秀看了一眼草人,对源胜卿说:“可否让在下试试?”

源胜卿装好子弹,把铁炮递给了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接过铁炮,后退了几步,拿好之后对着远远的草人稍微瞄了一会儿,扣动扳机,伴随着一声枪响,草人的头部便被打得纸条横飞。

“好准啊!”

“雕虫小技罢了。”明智光秀也谦虚地说。

源胜卿还在感概明智光秀拿这么“落后”的武器都能打这么准的时候,明智光秀又说道:“未来的战争,铁炮肯定会大行于世的,作为武士可不能落在时代的后面啊!”

源胜卿用过连发的火枪,自然很同意他的观点,点了点头。

“只不过——”明智光秀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明智光秀继续说道:“源大人您看,铁炮一次只能击发一颗子弹,装一次弹又要很久,

战场上往往未等开上两三枪,敌军就会逼近肉搏了,这样的话除非是守城,否则铁炮很难发挥最大的作用啊。”

源胜卿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很对,便问:“那如何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铁炮怎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呢?”

织田信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二人连忙行礼。

明智光秀行完礼说道:“在下有一个主意,就是铁炮队分成三排,依次射击。”

“什么意思?”织田信长问。

“空口说不容易明白,这样吧,我们三人一人拿一支铁炮,占成一列做个演示。”

织田信长又让人拿来两只铁炮,和源胜卿、明智光秀一人一支。

“就以那个草人为目标。”

明智光秀先开一枪,立即退到最后开始装弹,同时让源胜卿发射;源胜卿发射完了退到明智光秀身后开始装弹,接着织田信长又开一枪;等到织田信长装弹的时候,明智光秀已经装好了子弹,继续击发。一轮枪之后,草人靶子已经被打得看不出形状了。

源胜卿等一示范完,忽然想起在福州的时候就听在神机营当过兵的邻居说过“轮射”一词,想必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战法。没想到二百年后的岛国也有人想了出来。

这种战法便是世界闻名的“三段击”战术。最早见于《明史》,明朝初期,平定云南的将领沐英,他在使用火器对付叛军大象等野兽兵种时,有感于火药装填速度太慢而改进出了这种战术射击方式。

织田信长理解了这种战法的涵义,拍掌叫好:“光秀真是好脑筋啊,这样打的话即便是鸳鸯阵的盾牌也挡不住了!”

源胜卿听出这番话里还暗含着对自己的不满,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里哪里,这种战术毕竟需要大量的铁炮才能实现,现在这个时代,与之相比的还是鸳鸯阵更加灵活实用啊。”明智光秀似乎看出了源胜卿内心的想法,这样说道。

织田信长笑道:“大量的铁炮,那要很多钱才够啊。”

趁着织田信长看起来比较高兴,明智光秀笑着说道:“如果能控制住近畿一带,那钱就不会是什么问题了。”

“你还是想劝我上京啊。”织田信长听出了他的意思。

“信长大人果然聪慧,瞒不住您啊,在下还是觉得,如果您能上洛——”

织田信长摆摆手打断了他:“我织田家地小兵稀,难堪此大任啊。”

明智光秀还想劝说一下,可织田信长丢下铁炮,打了个哈欠径自走开了。

你要东渡倭国,精心谋划,掠夺资源,带回大明。

源胜卿脑子一凉,父亲的遗言又在耳朵里回响起来。可他来到倭国已经多年,却仍旧只是依附在本地大名手下的家臣而已,住的都是分配的宿舍,至今没车没房,实在是有愧父亲嘱托。自己这么多年除了从《纪效新书》上抄了个鸳鸯阵外,毫无建树。

还是我太无能了。源胜卿心中连连叹气。

他猛然想起当年在海上力退倭寇的事情来,才发现如今自己被周围的倭人影响成了什么模样!变得这么胆小懦弱、畏首畏尾。

他内心里狠狠鞭策了一下自己,忽然眼中掠过了一丝光芒,他对明智光秀说道“光秀大人不必担心,信长大人一定会上京的。”

明智光秀吃惊地看着源胜卿,感觉眼前的这个男子就好像浑然变了个人一样。

“我会让他去的!”

“上京?你知道这些天有多少人和我说过这事吗?”织田信长丢下手中的文书说。

“不知道……”刚刚鼓起了勇气的源胜卿又感觉泄了气。

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源胜卿暗暗一较劲,端坐起来说道:“有多少人说过和我来说并没什么关系。”

织田信长感觉这口气有些不对劲,他死死盯着源胜卿的眼睛,但除了坚毅,没有看出任何其他东西。

织田信长眉头微微一皱:“说。”

“上京是织田家的唯一出路!”

当然,也可以让我有出路。源胜卿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