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权冷冷道:“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今晚你留下来照看一下。”

两个女子都愣住,他说什么?

若九只是错愕了一瞬间,就立刻点头说好。毕竟她五年来,喂皇甫权追踪身体状况,早就习惯了这样事情。

黎一宁就不淡定了,他这样做真的好吗?

“权……”她才一开口,皇甫权就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硬是将黎一宁剩下没说完的话给噎了回去。

好,我知道你不想听,不想听算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她冲进房间,甩上门,声音巨响,门框都要甩脱了。

若九抖了抖。

“权少,你是不是,故意的?”

皇甫权没说话,直挺的脊背软下来,靠在了沙发上。

若九已经知道答案。

不过没关系,就算皇甫权故意利用她来气黎一宁,她也愿意,只要能够陪在皇甫权身边,她就愿意。

“我去给你拿个毯子来盖一下。”

若九起身,走向卧室。

“站住,谁允许你进那个房间了?”

“可是你……”

皇甫权斜眼睨着她:“不准你进去,明天还有训练,别打扰她休息。”

这话说得极轻,怕让黎一宁听见。

若九脸色白了一下,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样。

皇甫权站起来,走到小沙发上坐下:“你睡那里。”他指着大沙发。

自己坐在单人沙发里,一只手支撑着额角,一条腿架起来,样子很霸气,又有点痞痞的。

若九躺下来,心想这一晚上不会就这么过吧?

然而皇甫权一点都没有想要改变现状的意思,只是眼神会时不时瞄着卧室的方向,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睡了么?

若九能在皇甫权冷冰冰的眼神里读到关心。

她期盼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一个眼神。

现在却看到了,但并不是为她而生,理想就算能实现,也只是以显示的方式实现。

真是讽刺。

“权少,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不要说。”

若九噎了个半死,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说:“你其实很爱她对不对?”

皇甫权冷冰冰的目光投到她身上:“你逾越了,你只是我的医生,我的私事,用不着你管。”

“老大……”她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了。

只有和皇甫权关系最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叫,比如骆战,比如特战队几个资历最老的队员。

或者从前的她。

皇甫权不动声色,也不答应,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包裹着纱布的手支撑着额头,末了,又摸出一根烟点上。

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在他身边,皇甫权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神秘,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

若九知道他心里极度不舒服。

皇甫权从来不会对一件事情上瘾,包括抽烟,可他这几天,身上总是弥漫着烟味。

若九叹了一口气。

天空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撒下来,灰蒙蒙的天色暗沉的很,像是要压下来一样。

碧草孤坟。

有那么一块地方,总是很干净,皇甫权已经将皇甫琰的墓碑旁边都清理过了。

杂草都清除掉,周围的草坪也修剪的整

整齐齐。

墓碑上,皇甫琰的黑白照,是他亲手拍的,阿琰的证件照。

阿琰笑得很开心,被哥哥亲手拍照,真是件幸福的事儿。有哥哥就很幸福。

皇甫权一手撑伞,包裹着白色纱布的手抱着一捧鲜花。

满天星和黄色小雏菊的搭配。

象征阳光和星空。

“哥,你看夜空,是不是很美?”

“小女孩子才会这样悲秋伤月。”

“才不是啊!古来诗人的诗词歌赋,不乏赞美星空的诗歌,美好的事物,不分性别,都可以喜欢。”

“阿琰,你别忘了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你该多多去喜欢一些阳刚的东西,才能凸显男子汉气概。”

“哦……好吧,那我是不是应该喜欢大太阳的天气……阳刚么……”

小时候两个人的对话,依旧在耳边回响,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

皇甫权弯下腰去,将花束放在皇甫琰的坟前。

雨水很快将鲜花打湿,一片一片的,细小的水珠均匀的铺洒在花瓣上,越攒越多,最后汇聚成一条线流淌下来。

皇甫权叹了口气,硬汉也有难过的时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流露出忧伤。

“阿琰,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不会再干涉你的爱好,喜欢什么,你就去喜欢。”

可是他的阿琰再也不能回答他,哪怕只是嗯一声都不行。

“我以为,让步就是让你幸福,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让给你,可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早知道黎一宁最后会离开他,早知道黎一宁的离开会导致他的死亡,当初他就不应该放手。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个懦夫。

连女人,连感情都要让出去。

“什么人!”

蓦地,他转过头来,刚刚还有点忧伤的眼神射向一颗树后。

常年的军旅生活,以及曾经身为狙击手的生涯,让皇甫权拥有极高的敏感度。

察觉到背后有人,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个地方。

皇甫琰生前的好朋友也就在他刚刚去世那一年来祭拜过他而已。

树后,一个身穿黑色雨衣,带着兜帽的男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的身影全都隐藏在宽大的树干后面,周围的灌木丛形成一片阴影,再加上灰蒙蒙的天色,形成了很好的掩饰。

皇甫权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拳头捏金,神情戒备。

情况非常紧张。

毒蛇的人无处不在,他不得不警惕一些。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伸手一抓。

在草丛里揪出来一个人。

是黎一宁,她就这么蹲在草丛中,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水湿透了,头发上还沾着一层水汽,雾蒙蒙的。

被皇甫权抓出来,她显然很错愕。

“我藏成这样,你还能知道我在这里?”

皇甫权看着她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以及旁边放着的一束鲜花。一抹心疼一闪即逝,快得让人察觉不出来。

和他一样,满天星加小雏菊的搭配。

“我听到有动静。”皇甫权冷冷道,“下雨怎么不带一把伞。”

“你说不让我来,可是我觉得有义务来看看他,你在这里,我要是打伞就会被你发现了。本来想等你走了再出来,没想到竟然被

你发现了。”

她顿了顿,没有注意到皇甫权脸上阴郁的神情,“不过话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抓着她的手臂都弄痛了。

皇甫权眉心微蹙,眼角余光朝周围扫了一眼,掩饰道:“没事。”

他将自己手中的雨伞举到黎一宁的头顶上,阴影遮住了黎一宁的身体,雨水被挡在外面,皇甫权身上很快就被打湿。

他穿了一身便装,一身黑。

黎一宁点点头:“谢谢。”走过去将手中的鲜花放在皇甫琰的墓前。

“阿琰,对不起,曾经你问我,有没有真正的爱过你,那时候我没有对你说实话。”

身后的皇甫权静静的站着,只是捏着伞柄的手指收紧了,指节泛白。

“现在我也不好继续骗你,当着你哥哥的面,只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黎一宁鞠了一躬。

皇甫权沉默,菱角分明的脸庞被撒上了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他直挺的鼻梁流淌,挂下来一滴水珠。

他也不去擦拭,就这么看着黎一宁站在皇甫琰的墓前,久久的弯着身子。

雨一直在下,树后那个穿着黑色雨衣,带着兜帽的身影悄然离开。

皇甫权耳朵动了动,一把扔了雨伞追出去。

黎一宁吓了一跳,也急忙跟着追过去。

“站住!”皇甫权大吼一声,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翻墙跑了。

“他是谁?”黎一宁追上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

衣服被打湿了,贴在身上,她行动有点不方便,脚步跟不上,又着急想要追上去,却摔了一跤。

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皇甫权都已经踩到墙壁上的脚硬生生的收回来,顿了顿,看了一眼墙壁另一侧,又看了一眼黎一宁,一咬牙,还是返身回来,将黎一宁拽起来。

“废物,我平是怎么教你的,这都能摔了。”

黎一宁一张嘴,还没说话先打了个喷嚏。

皇甫权拳头倏然收紧,目光一沉,感冒了?废话,淋雨那么久,能不感冒吗。

“你快去追那个人,不用管我!”黎一宁推着他,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皇甫权干脆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一上身,热乎乎的,黎一宁抓住衣领,将自己缩进去,暖和多了。

“不用了,过了这面墙,就是公路,他有胆子跳出去,一定在外面准备了车辆,现在就算追出去,你能跑的比车还快?”

黎一宁不说话了,看着那面墙壁,墙上还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

“他会是谁呢?”

皇甫权站起来,冷冽的目光瞥了一眼墙面:“不知道。”

终归是和阿琰有关的人,等回去以后慢慢查一下就好了。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树根处,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落下来。

是个项坠,一把刀的造型,纯银的,刀身造型很独特,充满了异域风情,应该是西方人的饰品风格。

这是那个人留下的。

皇甫权微微皱眉。

头顶上一把伞撑起来,黎一宁举着伞站在他身后:“这是那个人留下来的?”她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种东西,一般人都不会戴在身上。”皇甫权将这个东西紧紧握在手中,黑眸中扫过一丝精明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