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引着一行人去后院,路上,陆氏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这丫鬟不安分,我也正准备发卖她。”

说完,又挤出一抹慈爱的笑看向秋喜:“秋喜这丫鬟,出落的越发水灵灵的了,还是国公府的风水好,养人!”

秋喜跟在裴铭身后,没有吭声,从前陆氏见她,不是颐气指使,就是蹬鼻子竖眼睛的,她哪里见过陆氏这等神情?

没想到秋喜一个字都不跟自己说,陆氏顿时满脸尴尬,但碍于裴铭在侧,她一个屁也不敢放。

好在傅家小,没几步就到了后院,尴尬的气氛也没持续多久。

傅家没有虐待下人的习惯,因此楚楚被关在柴房中,不过饿了几顿。裴铭等人来的时候,楚楚还有力气在柴房中哭喊叫骂。

陆氏示意小厮将门打开,楚楚一抬眼,就看到了裴铭,立刻呆住了。

裴铭被她直勾勾的眼光看的满心不舒服,不自觉站的离秋喜近了些。

他靠近的时候,带起一阵微凉的风,秋喜感觉到了,不自觉看了他一眼,心底忽然生出隐秘的欢喜。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站的离世子这么近,但只有这么一小会,应当不要紧吧……

楚楚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尖利的叫骂道:“秋喜你这个贱人!那天明明应该是我去见到世子的,你故意害我生了病,顶替了我的位置!世子,世子,你不要相信秋喜,她不是个好的……她不是个好的……她满心里只有爬你的床,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她边说,边把自己扭成一个自认为好看的姿势,将饱满的酥胸挺立起来,隐隐露出些春光。

裴铭被她的表演弄的恶心无比,当下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对秋喜道:“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在外头等你。”

秋喜呆若木鸡:“……我……处置她?”

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傅眠玉,她瞧上去颇为恭顺,一点也没有从前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感觉。

秋喜感觉自己在做梦。

裴铭走后,楚楚依然在后头哀哀叫着,陆氏喝道:“你们都死了?还不快赌上她的嘴?”

旁边的麽麽连忙按住楚楚,堵上她的嘴。

陆氏又对秋喜道:“好了,你想怎么处置她?”

秋喜茫然的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楚楚犯下这样的事,按她的认知,是要被发卖的,但被发卖的哪里去,则有很多说法,秋喜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一句话就要背负一个人的命运。

陆氏笑道:“想必姑娘心软,下不了这个手,姑娘心善,我以前一看啊,就知道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说完讨好的话,她吩咐麽麽道:“待会就把张牙子叫来,他上次不是说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想讨个妾吗,就喜欢楚楚这样的,你把楚楚送过去,把她范的事也说清楚。”

麽麽连忙应了声是。

楚楚满是怨恨的眼神变得恐惧,她看着秋喜,发出哀求的呜呜声。

秋喜狠下心,别过头不理她。

楚楚对她下手的时候并没有留情,不但要她死,还要她全家跟着一起遭难,那么她也不会留情。

处置好楚楚后,陆氏又讨好的问道:“姑娘可满意了?”

秋喜讷讷的点点头。

陆氏和傅眠玉两人又将秋喜恭维着送出了门。

裴铭看到她茫然的神情,有些好笑,问道:“处置好了?”

秋喜点点头。

裴铭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你既成了国公府的人,以后这些事都要习惯,不要总是这般畏畏缩缩的,记住,有什么事,有人给你做主。”

秋喜忽然想到展华亭发生的事,但很快甩掉了这个想法,她只是一个丫鬟,世子这样已经对她很好了,难不成她还想上天,让世子为她对抗全世界?

秋喜都被这个想法整乐了。

裴铭问道:“你笑什么,莫非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秋喜认真道:“不,奴婢相信,世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会不相信世子的话?”

她双眸中的神情是那样认真,眼中满满倒映的都是他。

裴铭忽然不受控制的,突然问出一句:“倘若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会这般相信我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秋喜见裴铭尴尬,连忙道:“世子光风霁月,人品贵重,奴婢自然相信世子。”

裴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假装无事发生,让莫言先送秋喜回去了。

秋喜方才已经问过傅家与自己相熟的丫鬟,家里情况如何,那丫鬟告诉她,她家里一切安好,她也就没有再违逆裴铭的意思,跟着莫言一道回国公府了。

她知道自己在伯爵府发生的一切,肯定有许多内情,但既然裴铭没有告诉她,她也没多问。

裴铭对陆氏道:“我还有事问你。”

陆氏屏退了所有丫鬟婆子,将门关起来,又命自己的心腹麽麽去守着门,别叫旁人听去了闲言碎语,才坐到了侧位。

她像是知道裴铭想问什么,主动开口道:“世子是好奇,小女为什么那天晚上会把秋喜派出去吧?”

裴铭道:“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省了我们双方的事。”

他虽然是晚辈,但气场碾压陆氏,陆氏完全不敢在他面前拿乔。

陆氏想好措辞,开口说道:“我们老爷傅宪言只是个五品小官,世子进来也看到了,家里经济困窘,名分上是京官,过得比一些地方官都不如。”

地方官尚且还能各种吃吃回扣,过的富得流油,京官看管得严,何况傅宪言在的职位,也根本没有什么油水。

陆氏道:“好不容易做了京官,哪里甘愿一辈子都在这个官位上?因此我们一家人,都在绞尽脑汁为老爷各种筹谋,明知道上门是舔着脸去被人看不起,依然不会落下去贵人府上的机会,有时候哪怕说上一两句话都是好的。伯爵府顾家,最是好大喜功,也不介意我们这等门户,前去蹭蹭,当个凑趣的乐子人。那一天下午,我本想去找周夫人,说两句闲话,凑凑趣,没想到听到周夫人同自己的心腹说话,要给某个人下药,周夫人没说那个人是谁,只是冷笑着说了一句:什么身份,居然肖想娶我的女儿,借我们家的势。打量着我女儿是个只看脸肚子里没什么算计的草包,就算计到我们府上了,当我是死了吗!”

陆氏学得惟妙惟肖,裴铭不意周夫人居然是如此评价自己女儿的,心道周夫人对自己女儿的评价……倒也十分中肯。

他和贵人挑上顾鸢,一是因为顾鸢的身份,二是因为顾鸢心性简单,脑子里没那么多算计,说难听点就是个蠢的,事情稍微转了个弯她就不愿动脑子想。三顾鸢是个看脸的,脸好看就会被迷得五迷三道,做出不少糊涂事,这些是内宅秘辛,外头人并不知道。

贵人想娶的正妻正是这种,家世不能差,但脑子也不能聪明,里里外外筛了一遍,也就一个顾鸢合适,成事的概率也大一些。但贵人既然派人为了秋喜打了顾鸢的脸,明显是不打算按原来的计策走了。

那他为了贵人,认下自己和一个粗使丫鬟在偏院里胡天胡地,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裴铭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牺牲了自己的名声,为上头那位铺路,他倒是好,为了女色,就来打他的脸!

见裴铭不吭声,陆氏继续说了下去:“不管世子信不信,我确实没有听到,周夫人要害的人是谁,但既然敢求娶周夫人的女儿,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我当场吓得跑了,回来和老爷商议,老爷就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也派出一个丫鬟,若是得了贵人的青眼,能搭上贵人的关系,说不定能谋个稍微好点的职位。”

原来竟是这样!

裴铭不由冷笑道:“你们倒是好钻营!”

他是世家子出身,万万想不到下面的人为了钻营,能想出这么角度清奇的法子。

陆氏道:“我们其实也想不到这事能成,不过试一试罢了。反正为了官职的事,早已做了不少无用功,不缺这一件。但没想到……居然成了。”

裴铭将陆氏的话在心底反复思量,觉得陆氏说谎的可能性不大。这段时间,他已将傅家查了个底朝天。傅羡言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但此人连拍马屁都拍不好,连翻拍到马腿上,本来官职就不大,还因此被一贬再贬。做事也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但也没出过什么功绩,混日子三个字足以概括。傅眠玉在外是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在家对下人丫头们则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但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许多官家小姐都这样。至于陆氏,出身商贾之家,大字不识几个,在家里心情不好就容易拿下人呵斥训骂出气,平日在外行走除了攀附权贵,什么也不干。

这样一户人家,别说做谁的刀,平日里他是一眼都不会多看的。

想来傅家背后确实没什么人,就是傅家自己的筹谋。

思忖片刻,裴铭又问道:“为什么是秋喜?”

陆氏道:“我家里的丫鬟不多,样子唯一能让贵人看得上眼的,也就是楚楚和秋喜两个,楚楚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我把计划给她稍微说了点,没想到她居然怕了,装病不去,没奈何,我只能让秋喜顶上。”

事情到此已经全部明了,裴铭轻轻扣着桌子,心道:这样看来,秋喜的身份确实没有问题。

那么,他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他慢慢道:“你家老爷的官职,我可以帮他换一换,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但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官,到底能做成什么样,就是你家老爷的本事,我管不了。同样的,我也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陆氏不意有此等变故,忙道:“世子请说,但凡能为世子效劳的,我们傅家一定唯世子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