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申敕

白家在白氏成功当上聂家妾之后,就不住十八里铺了,依附着聂家水涨船高,居住在小富人家聚居的永和街附近,只是白文成太好色,又知道永和街的人家招惹不起,就常常去十八里铺横行霸道。

就那么一去,本人连着四个小厮彻夜未归,其妻白娘子着急,也还是先使唤仆人们在他相好那些窝里找了找,才求到白氏那里。

白氏一听白文成出门时打扮得那么富贵,又去十八里铺那种人蛇混杂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被人打劫了,绑架了,一次五个人全部绑走,这还了得,也不住她那根最近稀罕的百福百寿鎏金拐杖,带着弟媳妇,直接杀到营陵侯处。

为什么是营陵侯而不是老营陵侯呢?因为老营陵侯是夫,营陵侯是子,对儿子要求,当然比对丈夫要求容易些。

白氏一边哭一边谩骂道:“你舅舅一夜不曾回来,跟出去四个小厮,也一个没有回来,也不知哪个儿王八羔子,盯上了你舅舅。”

营陵侯是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舅舅,在外面有几个相好,也不着急的陪笑道:“估计是在哪儿绊住了,他又不是几岁的人,还能走丢了。”

白娘子抹泪道:“昨天离家时,他说这些日子闷得慌,出去看看,带了四个小厮,他们又能住哪里?”说闷得慌,就是家里家外这么些人都睡腻了,若是会相好,谁会带着四个小厮。

营陵侯收回笑容道:“姨娘也该多管管舅舅了,抱上孙子的人,也该庄重些,别什么人都拉上手。”

白氏大了白文成十几岁,说是姐弟,长姐如母,白文成一直是白氏养的,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白氏心疼还来不及,哪儿听得进去这样的话,拍着桌子强硬道:“便是我要管,你也得先给我把人找着了,失踪一天一夜了!你现在给我使人去找,聂家的人不够,你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全部给我出去找!”

在儿子面前,白氏有几分说一不二的底气。大梁律没有不能以妾为妻的硬性规定,但儿子要当侯爷,为了避免落下宠妾灭妻的口舌,白氏要当一辈子的妾,白氏自觉为儿子牺牲了一辈子,所以,也能抬起腰杆发号司令。

营陵侯蹉跎不前。在白氏面前,哄一哄她,营陵侯能叫白文成一声舅舅,可真正说出去,白文成是他舅舅吗?外面不少同僚耻笑他庶子出身,若大张旗鼓的动用五成兵马司来找白文成,更要被人耻笑了去。而且,五成兵马司聂家也动不了。

所以,营陵侯勉强笑道:“姨娘先别急,我这儿先让人去舅舅长逛的几处地方寻一寻。现在永嘉侯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我们家怎么指使得动五城兵马司的人。”

白氏又在儿子面前哭骂了一阵,亲自坐镇指导了聂家管事们怎么找人才算罢休。整个聂家能抽调的人手,都得去给她找弟弟,正这般忙忙乱乱的安排着,总管门房的程大急急来报:“老爷,天使奉着圣谕来了!”

因为平都公主下降了聂家,这几个月聂家恩宠不断,常常接到各种赏赐的圣谕,只是之前的赏赐,都是早几个时辰或几天传出消息,没有这样突然来的,不过营陵侯没有在意这份突然,还问到:“有多少人来?”

若是赏东西,一人拿一样东西,加上宫卫和打伞鸣锣的人,动则就是几十上百人成队浩**威武而来。这样奉着圣旨走过来,才是聂家得到的体面。

程大明白营陵侯的意思,擦擦额头的汗道:“也只一个姓曾的宣旨太监,手持圣旨来了,命太爷和老爷等大小主子都去接旨,小的看今日天气阴寒,让着他们吃茶,他们也没有接茶。”

动静不似以往,营陵侯心提了一下,问道:“可惊动了公主和瑛哥没有?”

平都公主府和营陵侯府相连,平都公主和驸马聂瑛住公主府,在聂家地位超然。

程大松了松劲儿,笑道:“倒是不曾打扰公主殿下。”

营陵侯也算着笑道:“那便无大事,赶紧叫大家准备好,去前厅接旨,姨娘,接旨要紧!”

为白文成忙碌的人早就停了下来,聂家大小主子得准备接旨,白氏是妾,不算主子,她没有跪接圣旨的资格。白氏心里压着一口气,面上不敢表现半分,还要面带微笑的走回她的屋子躲着。

老营陵侯站在最前面,营陵侯站在身后,往后依着辈分和年纪,站了四位小爷,女眷另外站成一排。

身后十个宫卫站成燕翅,曾太监捧着圣旨,面上肃然,道:“司礼监监官曾止,受皇命,前来向前营陵侯聂奔问话,聂奔接旨。”

老营陵侯已有六十多,以老病为由把爵位传给了儿子,利索的跪下接旨,一阵环佩之声,所有人都整齐的跪了下来。

因是皇上以圣旨传话,用词就口语许多,其实很多话没有写在圣旨上,是曾太监口头传达道:“圣旨下:朕于年前诏发天下,各地宗室皇亲,应以身作则,树立奉公守法的典范,为天下臣民做好表率。聂奔,你知道吗?”

老营陵侯额头冒出冷汗,道:“臣知道。”

“燕京永和街草民白文成,可是府上卑妾白氏之弟?”

老营陵侯很想多说几个字,可圣旨问话之下,只有是与不是,老营陵侯原来声如洪钟的声音,变成了一口破钟,道:“是。”

“草民白文成,多年来以聂家舅爷自诩,近一年来,以皇亲贵戚自诩,奸污男女十余人,其中男者五人,女者九人,两人奸污致死。聂奔,你知道吗?”

“臣……臣……”老营陵侯冷汗涔涔。白氏是妾,白家确实不是聂家的正经亲戚,可是,现在营陵侯爵已经落到了白氏一脉子孙头上,白家无亲戚之名,确有亲戚之实,奉承在白文成周围的人,都是这么抬举他的,白文成确实沾沾自喜着头上那顶高高的帽子。那些男女,具体几人几人,老营陵侯不会知道那么清楚,只有闹大了,闹到白家擦不了屁股,才会捅到聂家来,致死的两人,老营陵侯倒是知道,白文成都是挑没钱没势的穷困人家玩玩,弄死了人赔个百八十两银子,有聂家在,那两家还敢继续争不成,而且百八十两银子不少了,他们都穷困了,要是穷困到自卖自身,也只值几两银子罢了,还没有百八十两。

“聂奔只需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曾太监可没有耐性听他一直臣下去。

老营陵侯头点在地上,道:“臣知道!”身后营陵侯等聂家爷们儿,也做羞愧状,把头点在地上。

曾太监接着道:“聂家是追随太|祖皇帝,太宗皇帝收复河山的忠烈,现在尚了朕的平都,和皇家结亲,即是勋贵又为皇亲,为何任人冒认皇亲,污蔑聂家,而不及早严惩。朕予以严厉的申敕,聂家自即日起,闭门谢罪七日!”

闭门谢罪七日,整个聂家闭门七日,颜面扫地,聂家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女眷那一排,有几人都忍不住哭了起来,也不敢哭出声,只能低头垂泪。老营陵侯抖着嘴唇,如去了半条命般有气无力的道:“臣领罪!”

“前营陵侯聂奔,早年在战场上有勇有谋,杀伐果断,执掌公器,亦是公私分明,为何在家务上毁了晚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聂奔及聂氏一族,应以此事做深刻的反省。”

曾太监终于把皇上的口谕传达完了,卷回圣旨,换回他自己的口吻道:“老侯爷,起来接旨吧。”

老营陵侯都被申敕的起不了身了,营陵侯和另外一个儿子一左一右的把他扶起来,才让老营陵侯接了圣旨。

营陵侯上前一步,还想向曾太监探望一下皇上对聂家的态度,贴着手心捏一个小荷包,才觉得,荷包里的银票太薄了。

曾太监直接忽视了营陵侯热切贴上的手,没说一个字,肃然的神态也没有变,迈步而去,身后燕翅站成两排,威武而去,然后,聂家所有的门都被封上了,要封七天。

营陵侯府里,还是能自由走动的,因为一个妾的亲戚,奸污之罪,把聂家几十年的脸都丢光了,聂家的女眷听着这样的污秽之事就橙红了脸,各自该回哪个院子回哪个院子。

营陵侯和两个庶弟搀着老父回去,半道上,白氏便冲了出来,白氏也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妪了,在老侯爷面前还能翘着兰花指,声音能嗲得如十几岁的少女,哭道:“太爷,太爷,怎么办?文成他现在怎么样了?太爷你得救救他呀,妾就那么一个弟弟!”

老营陵侯以往是很吃这一套的,白氏嗲功一发,老营陵侯身子就酥了一半,许多小事,应了就应了,结果把她和白家养得那么无法无天起来,白文成一颗老鼠屎,坏了聂家一锅粥。尤其现在,聂家满门都被连累了,白氏还只想着她的好弟弟,因此更加气得不行,当着三个儿子的面,一掌扇了过去,道:“白文成的事已经上达天听,还有谁能救他!”

白氏一下被扇在地上,吓得哭都不哭了,接着又爬起来哭道:“平都公主,我们家还有公主呢,妾只有他一个弟弟,怎么能看着他死了!”

“圣旨已下,罪名已定,就冒然皇亲一条,他还能活着吗,何况还有人命!”老营陵侯不耐烦她接着缠上来,直接告诉他。

活,白文成绝对没有活着了,死了,他的尸体都要不回来。他连着四个小厮,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