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赌神第三十四章 离开
“什么?!”包大同大吃一惊,看到阮瞻的胸前果然触目惊心的一片殷红,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还在昏昏沉沉状态的小夏,“怎么办?阿瞻的魂呢?”
“天意为了保护他,把他的魂压在了他体内了。”包大叔说:“现在等于他的肉身死去,魂魄却昏迷了。”
“这样――这样是什么意思?”
“大同,你知道的,如果一个人的肉身死了,他的魂魄是不能强行附在里面的,那样的话,肉身还是回腐烂。可阿瞻的情况不同,他的魂魄被天意压在他体内,就是说他的魂魄没有脱体,他的肉身也就不会坏。”
“你是说――他能复活吗?”包大同又惊又喜。
包大叔愣了半晌,为难地摇了摇头,“理论上是这样的,因为他的魂魄没走,而且不是强行留住的,所以肉身不腐,有复活的可能。可实际上,他的心脏破了,医学上救不了他的肉身也一样不行。何况他的魂魄不可能长时间昏迷在体内不醒,一旦苏醒过来,他的生命就是真正消逝了。也就是说,他醒来的时候,就是他真正死去的时候。”
“有多长时间?”包大同问,“我们爷俩个都不是医学专家,也许我们应该把他弄到医院去看看,问题是他的魂魄可以多长时间不醒!”
包大叔俯下身,仔细探查了一下阮瞻的气息,“他的魂魄不超过十天就会醒。”他停住了话,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在最后关头。父子亲情还是战胜了残存的恶念,才让天意在那一瞬间做出保护儿子,舍弃自己的选择。当晶刀碎裂地那一刻,天意的恶气完全被震了出来,以他的功力,若想自保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个时候,只要是个父亲就会把生的机会留给儿子,这没什么好说的。可那个阵太厉害了,晶刀碎片地冲力也太凌厉了。所以他拼着自己魂飞魄散也没有保得住阿瞻的肉身。或者,他是想留着儿子的魂魄,看这最后的十天有没有奇迹发生。对吗?”
他突然问话。可是没有面对包大同,而是对手中那串以银色水线串起地珠子说。奇怪的是,珠串似乎有意识一样,听到包大叔的问话,串珠子地银线发出淡淡的光芒,似乎表示同意。
包大同吓了一跳:“老爹,这是――?”
“你阮伯父已经魂飞魄散了,可是我没说他灰飞烟灭。你看到的这条银线就是他一魂一魄拧合而成的。幸好,保存下来的是有意识的魂魄。可是他的心没有死,他还向把儿子救回来,然后带着这些恶气到无间地狱去,终有一天会化解的。”
包大同这才注意到,恶气并没有化解,而是被分裂成暂时无害地细碎部分。“当时你们推算阿瞻的命格时,他的奇迹是怎样的?”
“若有若无。”包大叔苦笑,“所以说这是不确定的,虽说事在人为,可是我听过心脏搭桥手术什么的,但是把破损得这么厉害地心脏修补好,我可没听说哪个医生能够办到。”
“法术可以吗?”
“据我所知,不能。”包大叔满心遗憾。他能看透生死。可是怕不能完成老友的遗愿,“也许老天会赐给阿瞻契机,毕竟在绝阵时,天意突然清醒,也是上天的慈悲啊。”
包大同没说话,只低头看着阮瞻,就见他面白如纸,虽然胸口不再流血,但整个人脆弱得好像随时会随风而逝一样。奇迹,说这容易,留下他的命也看似有希望,但奇迹在哪里?要怎么才能做到。
“万里怎么样?”他头也不会地问。
“我们通过万里的身体,把法力施到灵网之上。他不是个修道之人,这种力量是他承受不起的,而且他距离绝阵的阵眼最近,受的冲击最大,我估计他要昏迷些日子了。”
“没死就好。”包大同说得轻松,似乎很高兴万里受伤,但心里也是很担心这个朋友地。
“他会很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他昏迷的时候,你可以随时折磨他,正好报仇。”包大叔宠溺地看着包大同,“你不是说他老是和你斗嘴吗?这下你可以吗他个够,他都不能回嘴。”
从小到大,虽然父亲表面温和,但很少宠他。现在父亲这样一说,就好像不讲理的父亲为自己的儿子出头一样,闹得包大同有点不好意思,“我可没那么小气。”他搔搔头,又去拉父亲的手,想扶他起来,可一伸手之下,他的手却穿越了父亲的身体,父亲的身体竟然只是个影子!
包大同大吃一惊,僵在当地。他刚才回到这里时,被这场景震住了,根本没去注意什么,现在想来,父亲在重伤之下,竟然能那么快的来到阮瞻身边,还可以握住以阮伯父的魂魄串起的恶气,这都是不正常的,那些可都是虚无的啊。还有,似乎万里的身边一直躺着一个人,不是父亲又是谁?
“大同啊。你这个孩子就是这样,看到不喜欢的东西就不看,这是逃避现实懂不懂?”包大叔柔声道。
“不懂。”包大同极快的回了一句,显得格外任性。
“大同,看看我,我已经――”
“我不看!”话虽然这么说,也不敢抬头看,可是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大同,你这个傻孩子,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心。抬头看看老子,一会儿我就要走了呢,给老子我看看你的脸,这下子可要天人永隔了。”包大叔假装平静地说。
包大同涕泪横流,从小到大,从没这么哭过。在父亲就要离开的一瞬间。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舍不得。为什么从没孝顺过他呢?为什么从没有听过他的话,甚至,他没有和父亲说过自己很爱他。
“你要记得,今天我为你阮伯父做的这一切,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们从小认识,那时候我们都是流浪儿。在那个乱世里差点饿死。是因为你阮伯父,我才活了过来。有吃地,他总是先给我,我脚伤了。他就背我一路走。恶狗和恶人欺侮我们,是他帮我挡。他总是说,这世界上要没有恶人该多好啊。对我而言。他是从我记事就认得的人,不仅是朋友,也是我的兄弟。后来我们一起拜师学道,因为跟了不同的师傅而分开,后来一直聚少离多,可是这次,我们兄弟会一直在一起了,这叫有始有终,你该为我高兴啊。”包大叔抚抚儿子的头。但没有抚到,虚空而过,“你要知道,人这一生,朋友和兄弟是很重要的,索幸你有万里。假如你能救回阿瞻,他也会是你一世地朋友,一定要珍惜。可惜,我没有好好疼爱过你。”
“不,老爹,你很疼我,是我不争气。”
“胡说,你争气得很。”包大叔爱怜的斥责了儿子一句。
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老友的心,他曾经以为自己有机会弥补亏欠儿子的爱,以为可以享受父子之情地,但终究也失去了机会。“你没有天生良能,却能修炼到如此地步,很了不起哪!我走后,你要勤奋修行,你知道我们这一派是不忌女色的,将来要讨个好姑娘做老婆,知道吗?不要只看相貌,还有,要照顾――”
“老爹你别走,阮伯父不是在阳间呆了很久吗?”包大同打断父亲的话。
“大同,不要不听话。你阮伯父未走,是因为有未了地事,可是我这是陪着兄弟下地狱去,有什么遗憾,我有子如你,还有什么放不下?我们修道的,讲究天道自然,你要想得开。我这次走,是帮你阮伯父化解这些恶气去的,说不定,你百年之后,我们父子未必没有见面的时候。”包大叔不确定地说着,“大同,抬起头来,别哭得像个姑娘家,现在万里昏迷着不能动,阿瞻能否复活也是未知数,就剩下个小夏,一个姑娘家没有人帮可怎么行,你要坚强点,别让我走得不安心。”
包大同知道父亲说的对,也知道这一切无法挽回,可是他就是无法止住那撕扯一样的难受,想握着父亲的手不松开。看透?说得容易,他们虽然修炼,但不过是帮助世人斩妖除魔而已,毕竟是凡人,怎么能看得开?!可是这是父亲的愿望,既然他从没做过让父亲骄傲的事,那么他现在至少可以装得坚强点。
而此时,小夏醒了。
醒来地那一刻,阮瞻看她的那一眼,嘴唇微动着说的那句话一下子闯入她的脑海里,让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一下子从头顶贯穿到了脚底。她爬起来,远远就看到阮瞻躺在地上,心中升起了巨大的恐惧,就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她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见阮瞻如雕像一般静默这不动,头脑一阵混乱,扑过去上下检查他地身体。
他的练冰凉,胸口稳定的跳动完全消失,那寂寞的、总是让她不禁心生怜意的眼睛紧紧闭着,坚毅的嘴角此刻呈现出一种放松的弧度。他太累了吗?他活着太辛苦了吗?可是他说会永远爱她,为什么就离开了?
“你醒醒。”她摇晃了一下他的手,“我宣布过主权,也盖过章了,现在你是我地,没有经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听到没有,你给我醒过来。假如你敢死,敢扔下我就走,我会恨你。我发誓我会恨你,会一直恨一直恨,一直恨到天荒地老,一直恨到你的来生和来生的来生!我发誓我会做到!”说到后来,她喊叫了起来,脸上泪水婆娑,整颗心全碎了。没有了他,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谁见她说笑,谁会陪她到深夜,还有谁能让她动心如此,想要给他一个家,想要一直这么爱下去?除了他,她谁也不要!
她丧失理智一样,想去搬他的身体,可却让包大同拦腰抱住。
“你放开我!我要让他醒过来,我恨死他!我恨死他!”
“嘘嘘,你听我说,你先别哭。”小夏的伤心,暂时转移了包大同的丧父之痛,为了让她安静下来,或者说给她一个或下去的理由,她不禁冲口而出,“他死啦,可是他还有复活的机会的。”管它会不会做到,管它奇迹会不会发生,假如不给小夏一个希望,她当场疯掉也说不定。
小夏听到包大同的话,骤然停止了哭泣,呆呆的望着包大同,真怕自己听错了。
“没错,你没听错,我说的是真的。”包大同握着小夏的肩,给她相当肯定的眼神,“他的魂魄被他老爹压在身体内了,就是说他还没有离开,只要我们修补了他的心,他就能活回来。”
“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为什么?”小夏的眼泪再度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他是异人,他可以和我说话的,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他的魂魄现在人事不知,他才可以有复活的机会,如果他的魂醒来,那么他就会真的死了。这样,你也要吗?”包大同盯着小夏的眼睛。
小夏立即噤声,包大同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让她平静一下,可小夏抬头看到了包大叔,一眼就看出他是魂体,“包大叔,你?”包大叔还没回答,她又看见了万里躺在那里,更惊,“他没死吧?对吗?他没有死,是不是?”
“这孩子天生阳气旺盛,福气绵长,不会死的。”包大叔回答,“死的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这就是你们说的什么来着,哦,新陈代谢。”他说得轻松,好像不是再说死亡。
小夏叫了一声大叔,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现在先想办法善后。”包大同似乎瞬间就坚强了起来,不再是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阿瞻虽然心脏受损,可是不宜送到医院去,反正他复活的办法也不能指望医疗技术。万里是魂魄受损,也是精养为好。”他说着向走又看看,“这个山洞不错,反正从来也没有人知道这里。一会儿我把阿瞻和万里移进去,在外面用幻术造假象,连那棵死槐也给幻化出来,再在山洞外布上结界,那么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包大叔见儿子说得头头是道,颇感安慰地道:“你说得对,这里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好在昨晚月全蚀,这里又像被炸过一样,应该没人会来多管闲事,你们躲一阵就好了。那两个煞,应该已经回去了,你们只要管好自己。”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天亮后,我和你阮伯父也要离开了。”
包大同闻言,突然以手抚面,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