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诀倒在地上,火凤水龙同时变回木雕,坠入海中。

幸存的众人众鬼都松了口气,娄判官满脸堆笑,拱手对吕明湖道:“吕道长真不愧是道门英才,方才那一剑精妙绝伦,威力无穷,让我等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吕明湖心知事还未了,淡淡道:“微末道行而已,大人过奖了。”

苏天心指着陆诀的尸体,道:“娄大人,请你告诉我们,他究竟是谁?”

娄判官道:“他是背叛地府的鬼差陆诀,如今已经伏法,苏公子还有何疑问?”

苏天心直直地看他片刻,说了句没什么,转过脸,问了问项长老和吕明湖的伤势,便和同行的卓长老回蓬莱了。

娄判官带着剩下的三名阴官回地府复命,其他人也各自打道回府。

吕明湖和巴长老回到长乐宫,天已黑了,吕黛和江屏提着灯迎上来,见他衣襟上都是血,吓得吕黛脸色比他还白,慌慌张张道:“你受伤了,重不重?快进屋坐下,让我看看。”

吕明湖道:“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巴长老道:“明湖,你先包扎一下,换件衣裳,我去见掌教,你待会儿再过来。”

吕明湖道了声是,进屋坐在椅上,吕黛凑近了看他脖颈上的伤,心疼得直掉眼泪,道:“这若是再深一点,要了你的命,叫我怎么样呢?”一面打水给他清洗,一面又问:“还有哪里伤着不曾?”

江屏见这光景,只恨受伤的不是自己。

他问道:“吕道长,那陆诀死了么?”

吕明湖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包扎完毕,换了件衣裳,让他们早点歇息,便去见子元真人。

江屏还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置自己这个穆苍梧的分身,满心忐忑,当着吕黛的面,也不好多问。

吕明湖和子元真人说完话,回房见桌上搁着一盅热腾腾的红枣灵芝莲子羹,心知是吕黛准备的,她过去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嫁了人,毕竟不同了。

他坐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吃完,擦了擦嘴,合衣躺在**,沉沉睡去。

魔头陆诀在道门和地府派出的高手围攻下,最终寡不敌众,邪不压正,被长乐宫掌教的高徒吕明湖一剑穿心,魂飞魄散,罪有应得。这一消息火速传遍了修仙界,本就名声在外的吕明湖,一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子元真人自是面上有光,淡山等一帮小道士更对吕明湖佩服得五体投地,都好奇他打败陆诀的那一招叫什么,又不敢问他,便让吕黛帮忙问问。

吕明湖睡到下午才醒,窗外鸟声啁啾,小喜鹊正和两只画眉鸟在枝头闲聊。

画眉鸟道:“听说那个屠尽崆峒派的魔头死在吕道长剑下,是真的么?”

小喜鹊道:“自然是真的,你们不知道,先前秦广王死乞白赖地求明湖帮他捉拿陆诀呢!他也知道,天底下除了明湖,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本事。”

画眉鸟很是羡慕道:“吕道长法力如此高强,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你若随他去了天界,可别忘记我们。”

小喜鹊道:“我若去了天界,一定替你们祈福。”

吕明湖听着她信誓旦旦,得意外露的语气,不禁笑了。昨日的惊涛骇浪,血雨腥风,回想起来倒像是一场梦。

他走出房门,吕黛看见他,飞下来变成人形,道:“你感觉怎样?”

吕明湖道:“好多了。你帮我去四师叔那里要两朵宁神花,我有用。”

吕黛答应一声,便往外走,忽又折回来,道:“淡山他们让我问你,打败陆诀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春风迎面吹来,吕明湖眉目亦温柔了几分,道:“叫鹊桥归路。”

吕黛看着他,怔了片刻,抿嘴笑了,眼睛里星光熠熠,道:“我能学么?”

吕明湖道:“等你再修炼五百年,我便教你。”

吕黛想象着五百年后的自己,学会了吕明湖的所有绝学,成为天上人间最厉害的喜鹊精,不不不,应该是喜鹊仙子,不禁心花怒放,笑容满面,欢天喜地,蹦蹦跳跳地去找淡山等人了。

江屏在房中看书,吕明湖走进来,他忙站起身,道:“吕道长,你身体怎样?”

吕明湖道:“我没事,你可有感觉到什么?”

江屏摇了摇头,吕明湖道:“我和师父探讨过分身的事,师父认为分身应该比其他人的肉身更有助于穆苍梧恢复,但他一直没有用,定是时机尚未成熟。这次他行踪暴露,被我等围攻而死,多半是他计划好的。他预备这之后用你的肉身复生,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江屏听了这番推测,毛骨悚然,低头看了看自身,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吕明湖道:“说来也巧,我与林泉寺的净心禅师相识,曾带吕黛去拜访过他。林泉寺里有一阵法,名为梵音解厄阵。五百多年前,圆觉祖师被魔王所伤,佛门诸位长老为了化解魔王留在他体内的煞气,以泉眼为阵眼,布下此阵。”

“我想此阵对你体内的妖魄一样有效,我与净心已经说好,明日我便带你去林泉寺。”

江屏绝处逢生,面露喜色,道:“吕道长,你为了我这条命费心费力,我真不知如何感激你。”

吕明湖道:“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梵音解厄阵究竟能否祛除你体内的妖魄还未可知,倘若不能,纵然我不想杀你,别人也会下手。”

江屏默然片刻,道:“吕道长,你能否给我一道自我了断的符,或者丹药之类的东西?万一我们无法阻止穆苍梧复生,我至少可以和他同归于尽。”

《论语》有云: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但自古以来,多的是求生以害仁者,杀身成仁的大丈夫少之又少。

吕明湖不想江屏有这等决心,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能给你,死是最愚蠢的选择,活着才有希望。”

江屏道:“被人控制,身不由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再说,我若变成穆苍梧,与你为敌,与长乐宫为敌,叫阿黛如何自处?”

他若变成穆苍梧,后果确实很严重。吕明湖沉吟不语,最终经不住他一再恳求,拿出一颗红丸,道:“捏碎这颗毁灵丹,只需一弹指的功夫,便神魂俱灭。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江屏对天发誓,吕明湖方才把毁灵丹给他,又拿出一个纸人,援笔写上他的生辰八字,让他带在身上。

江屏问了纸人的用途,收入囊中,道:“毁灵丹的事自然不能告诉阿黛,但我是穆苍梧分身的事,还是告诉她罢,这样不管结果是好是坏,她总归有个准备。”

吕明湖想了想,没有反对。

吕黛先去四长老的住处要宁神花,四长老听说是吕明湖要的,拣上好的给了她一大包。她又去找淡山等人,告诉他们,吕明湖打败陆诀的那一招以她为名,叫鹊桥归路。

淡山瞧她那副得意样儿,心里便不痛快,道:“我才不信呢,一定是你瞎编的。”

吕黛道:“不信你去问他!”

淡山撇了撇嘴,道:“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明湖师兄休息。”

吕黛嗤笑一声,盯着他,似乎将他看透,道:“你就是嫉妒我和明湖比你和他亲近。”

淡山对吕明湖崇拜极了,讨厌吕黛,正是因为她比自己亲近吕明湖,当下红了脸,否认道:“我才没有呢!”

吕黛大笑而去,淡山朝她的背影愤愤地挥了几拳。

江屏见她回来了,道:“娘子,我和吕道长有件事要告诉你。”

吕黛听说他是穆苍梧的分身,浑似晴天一个霹雳不偏不倚,正打在自己头上,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江屏忙道:“你莫怕,吕道长已有法子祛除我体内的妖魄,明日我和他去林泉寺,你在这里等我们。”

好半晌,吕黛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转动眼珠,看向吕明湖,道:“林泉寺?”

吕明湖道:“你还记得寺里的梵音解厄阵么?”

吕黛点了点头,道:“净心禅师说那是几位长老为了化解祖师体内的煞气布下的。”说着眼睛一亮,道:“那阵法也能祛除江郎体内的妖魄?”

吕明湖并不确定,道:“试试便知道了。”

吕黛道:“我和你们一道去。”

“不行。”吕明湖神情严肃,道:“师父说穆苍梧看似不羁,实则心思缜密,江屏对他如此重要,他一定会派亲信暗中盯着江屏。明日去林泉寺,或许会遇上麻烦。”

“那我更非去不可了。”吕黛握住江屏的手,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对吕明湖道:“他是我的夫君,本该由我保护。”

江屏看着她,心中滋味复杂,面上却在笑,道:“吕道长,既如此,就让阿黛一道去罢。”

吕明湖发现小喜鹊在江屏的事情上,异常固执,就像小孩子对待自己用沙子筑成的小小城池,绝不允许别人侵犯。

他忽然明白,即便她很喜欢依附自己,也需要独属于她的小世界。

大千世界包含百亿个小世界,江屏就是她的小世界。她要保护江屏,吕明湖要保护她,这一层套一层的关系,将他们系在了一起。

吕明湖心中叹了口气,答应让她同行。

入夜,吕黛宽衣上床,将脑袋搁在江屏胸口,道:“难怪你这几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惦记哪个姑娘呢。你莫担心,就算梵音解厄阵不行,还有别的法子,我总会陪着你的。”

江屏道:“我不担心,倒是娘子你,不怕么?”

“怕什么?”吕黛挑眉看他。

江屏目光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按在枕头上,张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表情狰狞道:“我若变成穆苍梧,第一个吃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妖精。”

吕黛眨了眨眼,身子微微发抖,怯生生道:“大王,只要您不吃我,叫我做什么都行。”

江屏偏头想了想,道:“那你哭一个我看看。”

吕黛忍不住,吃吃笑起来,烛光下花靥星眸,娇俏动人。江屏也笑了,松开手去扯她的裤子,道:“上头不哭,下头哭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