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铺里人倒是不多,大概店家为了保持店内整洁有序,从容优雅的气氛,宁愿让客人在外面等着。
几个衣着艳丽的妇人围着一张圆桌挑选蜡烛,看见江屏走进来,一个个眼都直了。
小喜鹊牵着江屏的手,好像牵着一件令人艳羡的战利品,得意洋洋地走到那张桌旁。妇人们纷纷扭头,一面状若无事地交谈,一面借着旁边的镜子打量自己的仪容,不着痕迹地整理鬓发。
吕黛看了看桌上各式各样的蜡烛,拿起一个怀抱兔子,脚踏祥云的美人,问江屏:“郎君,这个姮娥好不好看?”
江屏瞧那蜡烛美人,脸庞莹润有光,眉目生动,做得十分精致,由衷地点了点头。
她又问:“那么,我与她谁更好看?”这话声音轻轻的,却足以让旁边的人听见。
小姑娘的心思,江屏了然于胸,乐得满足她,笑道:“娘子国色天香,漫说一个蜡烛美人,就是真正的姮娥也比不了。”
小喜鹊吃了蜜似地笑起来,旁边妇人酸得受不了,心里骂着不要脸的小娼妇,走开了。
吕黛挑了几只蜡烛,忽有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转头巡视众人,并无异常。
“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罢。”
逛到天黑,江屏带着她乘船游湖,船上彩灯环绕,纱幔垂落,映出绰绰人影。
满头珠翠的花娘弹着琵琶,咿咿唱着一支《留春令》:画屏天畔,梦回依约,十洲云水。手燃红笺寄人书,写无限伤春事……
吕黛摘了帷帽,笑嘻嘻地靠在江屏身上,就着他手中吃酒,吃得脸庞酡红,眼角春意欲流。圆光术将这一幕浮现在青碧色的茶面上,吕明湖神情淡漠地看着,想她小小精怪,道行尚浅,贪恋俗世的风花雪月也无可厚非。
扬手一泼,茶水化作绵绵细雨,自半空飘落,滋润着庭中花木。他又斟了一盏茶,慢慢啜着。
玩到一更天气,江屏扶着半醉的吕黛往回走,夜风吹来苍老的叫卖声:“糖芋苗,又香又甜的桂花糖芋苗!”
似有若无的甜香随着叫卖声飘过来,令人腹中馋虫蠢蠢欲动。吕黛要吃,江屏和她循声走到一座牌坊前,只见牌坊下亮着摇摇晃晃的一盏风灯,一名穿蓝布衫的老媪佝偻着身子,立在昏黄的灯光中摆摊叫卖。
两人走上前,江屏道:“婆婆,来两碗糖芋苗。”
“两位请坐,这就来!”老媪满脸堆笑,揭开锅盖,袅袅热气冒出来,桂花甜香愈发浓烈。
“好香的糖芋苗,给我也来一碗。”江屏身后响起一把清朗的男声,他转头看去,一名头戴儒巾,气宇轩昂的白衣男子仰首阔步走来,在旁边的小杌子上坐了。
老媪舀起满满一勺糖芋苗,熬得极是黏稠,盛在碗里,红彤彤的。吕黛咽了咽口水,正要伸手去接,被白衣男子抢先端走了。
吕黛蹙眉看着他,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先来后到?”
白衣男子不理她,拿勺子舀起一颗芋头,仔细看了看,惊叫道:“呀!你们看,这好像是只虫子!”
江屏和吕黛看他勺子里,果真是一只白白胖胖,长着两排细小触角的肉虫,再看自己碗里,好几只肉虫正在汤汁里蠕动。
江屏一阵恶心,转头便吐了起来。小喜鹊看着那些裹满红糖汁的虫子,又咽了下口水,到底忍住了没吃。
老媪脸色难看,瞪着白衣男子,厉声道:“你是何人?敢来坏我乐姥姥的生意!”
白衣男子站起身,拱手道:“在下白亦难,久闻乐姥姥大名,还请赐教!”说罢,手中折扇变成一柄弯刀,寒光凛冽,以雷霆之势向着老媪挥去。
刀风将桌子劈成两半,江屏急忙护着吕黛让到一边,只听铛的一声,老媪手持一双银箸,夹住了白衣男子的弯刀。白衣男子抬脚狠踹她胸口,她身子一缩,飞鸟一般腾空而起。
这情形,老媪与白衣男子显然都不是凡人。江屏寻思若是老媪要害人,白衣男子要救人,断不能丢下他离开,一壁观望,一壁安抚吕黛道:“娘子莫怕。”
吕黛当然不怕,却做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躲在他身后发抖。
斗了几个回合,老媪自觉不是对手,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在夜色中,撂下话道:“白亦难,明晚再来取你狗命!”
白亦难,方才白衣男子自报姓名时,江屏便觉得耳熟,这时才想起来,走上前作揖道:“阁下莫不是白记蜡烛铺的东家?”
弯刀变回折扇,白亦难收入袖中,从容一笑,还礼道:“正是鄙人。”
江屏连声道:“失敬失敬,在下江屏,这是拙荆卢氏。不想白老板纵横商场,武艺也如此精湛,真是智勇双全,叫人好生佩服。”
白亦难道:“江公子过奖了。白某曾有幸拜高人为师,学得一点皮毛罢了。那乐姥姥是个恶鬼,常在城中游**,假扮卖吃食的老媪害人性命。白某早有耳闻,今晚才碰见。”
江屏道:“原来如此,好险好险,幸亏白老板及时赶到,不然我与拙荆也要被她害了。”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又道:“若她明晚真来报仇,想必会带帮手,白兄可有胜算?”
白亦难道:“江公子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
江屏道:“白兄毕竟是因为我夫妇二人惹上麻烦,我怎能袖手旁观?我有一件东西,或许能帮助白兄,请白兄到寒舍坐坐,我备几杯薄酒,略表心意。”
白亦难笑道:“如此,白某便叨扰了。”
回到评事街的宅子里,江屏陪白亦难在花厅饮酒,吕黛在房里卸了妆,困意难当,径自上床睡了。
送走白亦难,江屏回房,揭开帐幔,见那天仙似的人儿散着黑漆漆的长发,抱着一个玉色纱绣花引枕睡得憨态可掬,竟不忍吵醒她,坐在床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亲了亲她淡粉色的樱唇,走到外间盥洗过了,熄了灯,轻手轻脚地上床,钻进被窝。
酒香混着熏香氤氲满帐,江屏抱着一团软玉,心神**漾,终于按捺不住,做些勾当。
吕黛嘤咛一声,梦中醒转,贴身穿的亵裤已被褪至脚踝,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耳畔,阵阵酥痒。
江屏知道她醒了,环着她的手臂收紧,挺了挺腰,道:“娘子,痛不痛?”
她下头湿滑滑的,吃了酒,感觉又迟钝,摇头道:“不痛。”
江屏放下心,吻着她光滑细腻的背,款款弄将起来。床棱摇戛,此一番与昨晚滋味大不相同,快感层层上涌,吕黛攥着枕头,渐渐气促声喘,体骨酥软,十分得趣。
江屏亦是如鱼得水,直弄到黎明时分,方才尽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