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门。”

等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柳沁月再一次打着姐妹情深的幌子来到轻云院看望她时，盛婉莹便告诉她，自己想要出门。

柳沁月皱着两条细眉：“妹妹出门所谓何事？”

盛婉莹沉默良久，才告诉她，魏凌在别院的一名小丫鬟柳绿曾经救过她的命，而柳绿在临死前便请求她找到她的妹妹。

柳绿本就是夏国灵江城人，她想正好趁着自己在夏国想要出去找找柳绿妹妹的下落。

柳沁月听完却有些为难，她做不了放盛婉莹出去的主，只得温声劝她：“妹妹若是真想出去，可以自己去与太子爷说说，以太子爷对你的宠爱，必定会同意此事。”

就在盛婉莹犹豫到底要不要找魏凌的时候，这日夜晚，魏凌便不请自来了。

魏凌刚坐下，便开口问道，“孤听说你想出门找救你的那个小丫头的亲人？”

盛婉莹点了点头，头埋得低沉，声音也有些难过：“殿下您也知道，那晚闯进我房间的刺客想要杀我，是她救了我的命。之前我没在夏国便算了，可如今我到了夏国，便想着要拜访她的家人，最好是能找到她的妹妹。”

她实在是愧对柳绿，不仅没办法帮她找到妹妹，连她的身后事都一直没有打点过。

魏凌紧紧地盯着她，显然不太乐意的样子。

“太子是怕我跑了吗？可我又能跑去哪里？这里是您的夏国，您可以派侍卫跟着我，难道您连您的侍卫们都不相信了？觉得他们连我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

在盛婉莹微带讽刺的话语中，魏凌终于开口了：“当初孤知你的命是她救的，便派人将她的运回了夏国，还葬到了她的家乡灵江城，给了她爹娘五十两白银，你欠她的情孤早已为你还清，你也无需再去。”

盛婉莹当即被他这幅态度气笑了，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五十两银子就算还清了我欠柳绿的？殿下您是将人命当成了可以交易的货物吗？又或者说您觉得我的命只值五十两白银？”

她见魏凌不说话，又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也感谢殿下派人不远千里将柳绿带回了灵江城安葬，所以，我能去给柳绿扫墓吗？”

“你要想去便去，我派一队护卫跟着你，只是保护你的安全。”魏凌仔细打量着盛婉莹的神色，见她还有些生气，又呐呐地解释了一句：“孤给她那五十两银子够买好几个她了，抚恤金也多给了一倍，在孤心中你可一点都不便宜。”

盛婉莹心中嗤笑，果然在这个夏太子心中，人都是可以交易的货物。

眼见目的达成，盛婉莹再没有和他交谈的心情，只一个人默默地在案几旁剪着柳绿最喜欢的梅花。

魏凌被她冷落，心中本有些怒气，可看着她在灯下认真剪影的样子又有些心痒痒，便想要上前陪她多说会儿话。

他装作要陪她剪影的样子，拿了张彩纸出来又在竹筐中找剪刀。只是找了半天却发现竹筐只有一把剪刀，且盛婉莹正拿在了手上，魏凌便有些讪讪。

“殿下，时辰不早了，妾身该休息了，请您回去吧。”盛婉莹毫不客气地送客。

她不愿意搭理魏凌，可魏凌偏不肯离开，反而坐在她面前，看着她手中拿着的剪纸，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

盛婉莹不屑于理睬他，只随口说道，”是柳绿最爱的花，纸花会保存更久，我想要为她剪一束花。"

魏凌见她像是并不愿意与他多说什么，脸色有些发青，想到自己府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竟对自己如此不耐烦，他心中有气，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盛婉莹一见他出了门，匆匆将放在一旁的羊奶用毛笔蘸了一些，在每个纸花上都写了几个蝇头小字，再赶紧吹干，如此这般，这纸上竟看不出丝毫痕迹。

过了三日，魏凌才终于派了人来，让她准备出行。

盛婉莹拒绝了小丫鬟给自己佩戴的那些首饰，只挑了一个木簪子，然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太子府。

晴空万里，万里碧空，偶尔有鸟飞掠，似乎也带来了些许生机。

盛婉莹站在门口，仰望着天空的云朵，阴郁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些，明明被抓回来没多久，她却感觉恍如隔世。

“奉仪，外面风冷，快进马车吧。”

见她出了府门后，便呆呆不动，丫鬟小声地催促她。

盛婉莹点头，被扶着上了马车。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很快便离开了太子府，往灵江城方向驶去。

直到晌午，马车才渐渐地停下来了，她掀起帘子朝外看去，他们竟停留在一处荒地。

放眼望去，只见一小片新建好的坟包，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塌，让人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悲伤，仿佛整座山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她下了车，一边往里走，一边环视四周。

“夫人，柳绿便埋在此处。”太子府中的一个管家立马走了过来，在她身后低声禀报。

盛婉莹朝那管家点点头，走近了墓碑，才发现上面刻了柳绿的名字。

"青玉，你去将香烛纸钱拿过来，还有那束花。"

一旁的小丫鬟点点头，立马便往马车走去

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柳绿的坟堆上已经长出了青草，她弯下腰，将青草叶细心地拔去，从怀里掏出绢帕将坟上的泥土擦拭干净。

待一切收拾妥当，青玉已将装好香烛纸钱的篮子递了过来。

盛婉莹接过篮子后，将里面的糕点摆好，又点燃了带来的纸钱。

一阵风吹过，卷着纸钱燃烧的灰烬飘散在空气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踪影，仿佛根本未曾出现过。

盛婉莹将纸钱一张张地慢慢烧完，起身望着飞远的片片灰烬，轻轻地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柳绿，来生不要再投身女儿身罢！"

逝者如斯，生命脆弱，而女子更是如蝼蚁般渺小，不仅身不由己，甚至一旦生在底层，便会遭受世间万般磨难。

盛婉莹收回目光，对着眼前的坟堆默默承诺，但凡她还活着一日，便会帮着柳绿找到她的妹妹。

她将那束剪的有些过于大了的花束放到了柳绿墓前，心中默念了几句，便转身对身后等待的众人淡淡说道。

“我们回去吧。”

她说罢便迈步朝着马车走去，小丫鬟在后面紧随其后，一行人便这样浩浩****地回到了府中。

谁也没瞧见，在他们离开这座荒山一炷香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女人匆匆地走到柳绿的墓碑前，将那束纸花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