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此时未知毒素的语音播报还未响起,外城墙还在,摧毁城墙的庞大怪物还在路上,外来堕变兽也还未抵达,还有机会挽回。

季栩第一时间就是唤醒小堕变兽,唤醒方式依旧是使用自己的恐惧情绪,小堕变兽对他的恐惧情绪格外敏感,即便是在沉睡中,也能立刻醒来。

在熟悉的恐惧情绪包裹之下,小堕变兽惊醒就对上季栩的双眸。

小堕变兽:“……”

四处看了看,并没发现危险,甚至连车也没出,金色竖瞳幽怨的看着罪魁祸首。

季栩先给两个亲亲安抚被惊醒的小堕变兽,降下车窗,不用季栩解释太多,小堕变兽已经感应到了外城汇聚起来的浓郁恐惧情绪。

小堕变兽利箭般飞出窗外,季栩追下车,只看到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不远处的内城墙上,悄无声息,速度极快,一闪即逝。

季栩站在车外,很担心小堕变兽会被人发现。

停在隔壁的中卡车窗降下,池映趴在窗口,“发生什么事了?”

季栩看过去,见他浑身戒备,观察四周,应该没有发现离开的小堕变兽。

季栩去和另外四人说了一声,让他们留在这里,关好车窗和车门,不要外出,保护好自己和物资,他有事要暂时离开,结束后会回来和他们会合。

他们虽然担心,但也没有阻止,不说季栩自身实力过硬,还有秦砚安跟在他身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季栩出事。

季栩回到中卡,没等多久,小堕变兽就回来了。

季栩只看到一道黑影射进车内,嗖的一声又钻进了车厢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想要跟进去又生生忍住了,只能留在驾驶室安静等待。

很快,车厢里就传来脚步声,穿好衣服的秦砚安回来了。

季栩转身,就落入男人宽大的怀抱中,整个人被抱起,离开了驾驶位,换成男人坐上去,季栩坐在男人腿上,被牢牢禁锢在怀中。

秦砚安开始秋后算账,“下次唤醒的时候,能不能换一种方式,不要这样吓我?”

“你觉得哪种方式更好?”季栩示意他开车。

中卡启动,缓缓开出停车场,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我觉得亲吻的方式更好,一次不醒,你可以多亲几次,让我知道你想我了,我肯定就会醒来。”

“那我下次试试。”季栩被他严肃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外城的恐惧情绪解决了吗?”

秦砚安“嗯”了一声,至于如何解决,不用细说,他们都明白。

季栩:“现在外城情况如何?”

秦砚安:“乱,恐惧情绪还在源源不断的产生。”

为了持续不断吸收外界的恐惧情绪,驾驶室的车窗没再关上。

中卡开上主路,季栩回到副驾驶,迎面就遇上一队军卡从面前驶过,车上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朝着内城门的方向驶去。

中卡跟在军卡车队最后,驻守军接到命令,已经打开内城门,放军卡车队出去,看到跟在军卡车队最后的中卡,驻守军只觉十分眼熟,正是早上被拦下的三辆中卡之一。

毫无意外,中卡再次被拦下了。

时间回溯过后,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回溯前的记忆,不知道外城墙会倒塌,也不知道外来堕变兽会在巨城兴风作浪,更不知道巨城之内,还隐藏着另一只堕变兽。

在驻守军眼中,这是第二次见到这辆中卡。

季栩亲自下车和驻守军交涉,“麻烦帮我转达,外城墙现在非常危险,我要立刻过去支援,迟了外城墙会再次倒塌。”

拦车的士兵是生面孔,不是早上见过的那几个,季栩需要重新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次的士兵却没有早上好说话,他现在没空上报,既然对方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那就只能让他立刻离开城门口,不能影响内城军卡去支援外城。

季栩没想到他消耗大量精神能量回溯的时间,会浪费在城门口的身份核实上,看来真的很有必要弄个身份证明。

坐在军卡上的陶垚,从车后镜里看到熟悉的身影,正是他绞尽脑汁也要结交的季栩季先生,立刻喊了停车,他从军卡上跳下来,快步往回走。

他是负责外城墙的总领之一,在有过外城墙倒塌事件之后,外城出现问题,上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城墙的安全问题。

作为建设外城墙的总领,哪怕陶垚再不想去外城那种危险的地方也不行,他必须保证陶家负责的外城墙不会在这次的危机中倒塌,如果真的出问题,他也要第一时间想办法补救。

“你可以去问问这里的负责人,他知道我,时间紧急,容不得耽误,等到外城墙倒塌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最好快点……”

“季先生。”陶垚已经无暇顾及自己温和有礼的人设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季栩口中的“外城墙倒塌”。

这是现在谁也不想听到的噩耗,外城墙一旦倒塌,会造成多大伤亡,第一次倒塌就是前车之鉴,外城墙负责人被清查,可问题不是出在偷工减料上,是真的力所不及。

“季先生说的外城墙倒塌是怎么回事?”陶垚面上的着急和担忧不似作假,此时倒是变得真实许多。

不等季栩回答,陶垚也知道时间不等人,想要抓住季栩的手腕把人带走,却被季栩轻巧的避开了。

秦砚安看见有人敢直接动手,当即开门下车。

陶垚对拦人的士兵道:“我认识季先生,他是一名很有实力的建造师,现在外城需要他,我要带他离开,有任何疑问,你们可以上报,就说季栩先生被我陶垚带走了。”

陶垚说完,又要去拉季栩,手却被人一把挡开了,转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比他还高,容貌极为英俊的男人,一双浅淡的灰蓝色眼睛蕴藏着慑人寒光。

这一眼震惊不小,陶垚下意识后退一步,内心死死压制的恐惧情绪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强烈的危机感如同一双无形大手,死死遏住他的咽喉,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男人用好听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开口,“你想带走谁?”

男人一开口,落在陶垚身上的恐怖压迫有所松动,陶垚这才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冷汗涔涔的避开男人视线,不敢再和他对视。

陶垚在脑海中疯狂回忆,季栩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危险的人物,他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得到?

陶垚再次抬眸,男人却没再看他,视线完全落在季栩身上,陶垚这才发现,男人一直握着季栩的手,侧着身子,把人护在身后。

陶垚心中惊疑不定,隐约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他的视线又一次忍不住落在男人的脸上,这样的容貌,实在太像了。

陶垚调整了语气和表情,“我无意冒犯,季先生的建造能力很强,外城现在非常需要他,还请看在外城无数人安危的份上,让季先生与我同去。”

“不需要,我会亲自带他过去。”秦砚安带着人转身回车上。

如果车不让过,大不了他带着季栩从内城墙上飞过去,想去外城还不容易?

“季先生!”又有一人快步跑过来。

季栩回头就看见一张熟面孔,是窦慎寒派去接他们的几人之一,名叫鲁灵光,也是一名畸化人。

鲁灵光语速飞快道:“季先生是要去外城吗?正好我们也要去外城支援,和车队一起走吧。”

季栩点头,“时间紧急,别耽搁,快走。”

鲁灵光二话不说又往回跑,季栩和秦砚安也转身上车,独留陶垚还站在原地。

外城驻军不是某一位军长的兵,而是五位占全,所以这次去支援,也不是一军前往。

在秦砚安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听到陶垚问了一句,“你认识夏涟漪吗?”

秦砚安上车的动作顿住,半晌才偏头看向陶垚。

陶垚从出声开始,就注意观察男人,见他果然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心中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这个男人给人的威胁太大了,非常危险。

他不知道这个人最终是敌是友,此刻只想试探清楚他和夏涟漪的关系是好还是坏。

陶垚顶着压力,再次开口,“她在陶家过得很好,陶老爷子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只剩陶家老三陶恒知,也就是夏涟漪的丈夫,整个陶家日后都可能是陶恒知和夏涟漪当家作主。”

不管夏涟漪对这个男人来说有仇还是有恩,对陶垚来说都没有损失,有损失的只可能是夏涟漪一个人。

如果有仇,见夏涟漪过得好,这个可怕的男人肯定会心中不平,能找夏涟漪麻烦最好,不能也没关系,让一个如此危险的人惦记上,也不是好事。

如果有恩就更不用担心了,夏涟漪是陶家正经的三房夫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见她过得这么好,他这个告知人,怎么着也不至于增添恶感。

当然后者是陶垚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如此强大的男人站到夏涟漪那边,他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最好的结果就是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除了想要交好季栩之外,他也想结交实力强大的畸化人,这对他绝对利大于弊。

秦砚安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像是没有听到陶垚的那番话,上车,关门,启动中卡。

陶垚重新回到军卡,车队再次启动,这次中卡跟着车队顺利出了内城门。

秦砚安神色如常,季栩却知道他此刻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无所谓,驾驶室太过安静了。

季栩主动打破沉默,“夏涟漪是谁?”

陶垚的那番话,季栩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他很肯定陶垚是第一次见到秦砚安,突然说了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像是在刻意告诉秦砚安夏涟漪的现状。

秦砚安单臂架在车窗上,目视前方,心情可见的不美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季栩却看着他,“真的无关紧要吗?”

已经无关紧要到可以影响他的心情了。

秦砚安沉默许久,才道:“她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季栩非常诧异,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从秦奶奶的讲述中,他一直以为秦砚安是秦奶奶的亲孙,他虽然没有见过秦砚安的父母,却知道他们都是本国人,秦父死后,秦母跟着秦砚安一起出国治病。

秦砚安的外貌偏东方人更多,却有着西方人特有的高挺轮廓和冷白肤色,能看出混血,却混得不太明显。

季栩没有见过秦奶奶的老伴,也从没听秦奶奶提起过,他一直以为秦砚安的混血是来自爷爷一脉,怎么也没想到秦砚安和秦奶奶竟然没有血缘关系。

秦砚安见季栩一脸震惊的模样,终于有了笑模样,“奶奶没有和你说起过我的身世吗?”

季栩摇头摇头,秦砚安的事的确听了不少,却不包括身世问题。

秦砚安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也对,奶奶应该不会主动和人提起这样的事,在奶奶心中,我和爸爸都是她最亲的人,比有血缘牵连更亲。”

季栩:“……?!”

季栩震惊三连,他似乎听出了别样信息。

秦砚安嘴角弯起,“奶奶年轻时受过情伤,在缺吃少穿的年代,捡到了我爸爸,就带着爸爸生活,一生未嫁。”

“后来爸爸大学时认识了妈妈,妈妈是个孤儿,童年过得很苦,伤了身子,和爸爸结婚后一直没能有孩子,妈妈难过又愧疚,身体越发不好了。”

“最后是奶奶开口,想要孩子很容易,孤儿院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血缘无关紧要,养了就是亲生的,家里在商量之后,决定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

“爸妈在去孤儿院的路上,捡到了只有两岁的我,那时候我只穿着秋衣秋裤躺在雪地里,高烧把身下的雪都融化了,小小一个躺在雪水里,身上青青紫紫,大小伤口不少,手脚也有捆绑的痕迹。妈妈看到惨兮兮的我就开始哭,孤儿院也不去了,急匆匆送我去医院,之后才报警。”

“听奶奶说,我当时病得很重,差点就救不回来了,是爸妈和奶奶轮流在医院照顾我,警察到处寻找我的亲生父母,直到半个月后,我可以出院了,也没个结果。我是被人扔掉没人要的小孩,找不到亲生父母,爸妈这才走了领养手续,把我带回家。”

也是因为有了孩子,就有了惦念,也有了寄托,妈妈的身体逐渐好起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17岁之前,秦砚安觉得每一天都很幸福,他在无忧无虑的长大。

17岁之后,他每天都活在痛苦、自责、懊悔和仇恨中,他变得不再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

一个人如果连死亡也不怕,那他就再没什么可怕了,杀人、犯法也拦不住他,他只想报仇,只想看着仇人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奶奶估计正是看到了他在步向黑暗,投入深渊,这才不遗余力的想要给他一份寄托,一份责任,让他看着光明,不要一直注视黑暗。

阳光永远都在,就看他愿不愿意从阴影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