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你真爱过谁吗?
史蒂夫把我抱在怀里,嘴巴贴近我的耳朵。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尽管昨天晚上,史蒂夫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仍当作他只是需要一点安慰,那一刻,就算不是我,换了别人,他也会如此。
这样说来,是真的对不起梅妈妈了吧。
两个人,却不知哪儿来的默契,在彼此面前,梅妈妈三个字,绝口不提。好像我们各自有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有梅妈妈的存在,而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世界,又是另外一个空间。
我说爱你,你信吗?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我,并非真的我,一如在老顾面前的我,也并非真的我。好像,我有很多个化身,面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分身。
用得久了,自然谙熟,但真正的我在哪,我自己也懒得去想了。
你如果说,我就信,你会说吗?
竟然逼问了我一句,我感觉心脏的某一部分颤动了一下,并不是疼,只是惊慌。
算了,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蜻蜓点水,并没有真的为难我。
我把头靠在大红色的枕头上,看着史蒂夫,只穿一条白色**,起身,往厨房走去。
不用!
这两个字,是昨天晚上,史蒂夫进入我之前说的。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刚好要洗**,卫生间,看到一条白色**,史蒂夫早上换下来,大约是太匆忙,忘在那里。
举手之劳,洗一条,洗两条,不是一样?
可是,史蒂夫几乎尖叫。
不用!
从我手里把**抢了过去。
怎么了?
我问。
没事,我自己来。
一条**,有没有必要这般大惊小怪?难道,我为你洗了一条**,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扯不清楚?
吃面吧,过一会儿,就不好吃。
史蒂夫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走出,打断我的思路。
他始终低着头,似乎不敢看我。
我下床,走到桌子旁边,边吃面条,边问他,今天打算穿什么,配哪条领带。
不用,我自己来。
自己来......连爱都做了,反而生分起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实在莫名其妙。
随他去,面条吃一半,听到关门的声音,连一句“我走了”都没有说。
三步两步冲到落地窗前,刚好看到史蒂夫走出单元门,走了不到十几步的样子,突然回头,朝楼上看了过来。
他会看到我吗?这一刻,我需要向他招手吗?
转过身,拿起手机,给姓刘的护士打了个电话,问她梅妈妈的情况。
两天前,我去医院看过梅妈妈一次。
刚度过危险期,巨大的身体,瘫软在病**,想张口,试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和他说了,他最近忙,过一阵子会来看你。
你别怪他,刚上班,难免要尽责一些。
知道梅妈妈想问什么,只是她受伤的事,其实我一个字都没有跟史蒂夫提过。
如果说谎话,会受到神的惩罚,恐怕,我早已经死过千次万次。
梅妈妈听完我说的话,眼神暗淡下去,过一会儿,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他是需要史蒂夫的吧。
我转过头,不再看梅妈妈。
跟自己说,反正梅妈妈坚强惯了,这一次,就算没有史蒂夫,肯定也能撑过来。
这样说完,心里好受多了。
我坐在梅妈妈床边,剥一颗橘子。
梅妈妈冲我摆了摆手,不吃,我便把剥好的橘子,放进自己嘴巴。
是你不吃的,所以我才吃。
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了一句,人有时候,就要靠这抖机灵一样的心里暗示,才会获得一点莫须有的平静。
对了,你睡着的时候,警察来过,谁那么丧心病狂,差点儿要了你的命?
这一次,梅妈妈没有摆手,而是摇了摇头。
是不想回忆了吗?
换做是我,在生命受到威胁那一瞬间,我会想些什么?会怕吗?还是会不甘?
想问一问梅妈妈,又觉得实在残忍。
以前,曾听人说,人若是死过一次,就不会再怕死了。
狗屁!
我现在,反而更怕了。
梅妈妈突然急促呼吸,他的声音,微弱又不断颤抖,仿佛站在狂风大作的悬崖,摇摇欲坠。
别想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帮梅妈妈把被子重新盖了一下,想把他的手放到被子里去,不曾想,却将我紧紧抓住。
萧晓,这世上,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稻草......这一秒钟的我,就如同一棵救命稻草,被梅妈妈牢牢抓着,不肯松开。
可是,我是没有根的呀,一棵没有根的稻草,就算抓得再牢,又能有什么用?
我再剥一个橘子,吃点儿吧,你的嘴唇,都裂了。
用橘子做挡箭牌,从梅妈妈手里挣脱出来,他那一句疑问,自然也就不需要回答了。
我的前半生,过得脏,后来,遇到一个老男人,他告诉我,人活一世,想怎么活都行,但要干净。
他本来是要给我些钱的,但我咒骂了他,从他家里逃了出来。
我跟自己说,下半辈子,绝不再让人说我脏。
你知道吗?人有时候,是真无能为力。
昨天夜里,突然尿急,我知道,按一下铃,就会有护士过来帮我,可是,我不想让一个小姑娘看到我这般狼狈。
生生忍着,忍到肚子都痛。
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竟尿在了**。
那一刻,真想死了算了,可我怕死,怕得厉害。
小护士来帮我清理床铺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我觉得,那一定是耻笑,她觉得我脏,我一直想活得干净,可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你总让我吃橘子,我何尝不想吃呢?
只是,一想到昨夜情形,还怎么敢吃。
说完,像是怕我尴尬,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想起平日里,梅妈妈衣着华丽,去到哪里,都要用香,人还没到,香水的味道就已经扑鼻而来。
难道,拼了命的盛开,只为这一刻的凋谢?
没事儿,今晚我留下来,陪你,有需要,随时唤我。
梅妈妈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过一会儿,才又张口,那个人,这几日还是忙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史蒂夫。
今早出门前,我还刻意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梅妈妈接受你,你就会走了吧?
史蒂夫正在整理一些文件,装进公文包里。
头也没抬,说,他这辈子,是不会接受我了。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接受了呢?
追问。
把头抬起来,眼神好似冰冷,又好似火热。
如果真有如果,谁还活在现实里呢?
说完,拎起公文包,出门去了。
我痴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真贱,简直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