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霜偏头看着熟睡的妹妹,头贴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抱着她的手臂,仿若还是当年被她背回家,抱着她不肯撒手的小姑娘。

沈凝霜笑了笑,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将她的被子盖好,这一夜,沈凝霜似睡非睡,恍恍惚惚,总想起小时候的事,都是和他们三个有关的。

她知道,他们三个在她心中重要,没想到竟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

第二日,花轿上门,沈凝霜要先拜别父亲。

沈大人看着女儿,说不上什么感觉,这么多年,没有这个孩子,家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她的付出,他都知道,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

他是后来才知道,这孩子之前受了多少委屈,那一次是忍无可忍了才将事情闹大的。

可她也因此坏了名声,到了说亲的年纪也无人来提亲,亲事就耽误了下来,皇上赐婚的时候,其实也把他给惊着了。

一般长辈这个时候都要交代几句,到了夫家要如何孝顺长辈,如何相夫教子,但女儿嫁的人家情况特殊,再说,他知道,女儿会做的很好。

于是,沈大人看了女儿半天,才说出一句:“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惦记家里。”这些年,她为这个家操劳的够多了。

沈凝霜自然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父亲是让她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用操心娘家。

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成了沈大人着急女儿出门,人群窃窃私语起来。

沈凝霜并不在乎,这种话,这些年她听的多了。

沈凝霜屈膝跪下,拜别父亲:“女儿谨遵爹爹教诲。”

沈凝霜看到一旁被下人扶着的沈耀祖,他三天前被沈凝霜禁了足,那日揪着耳朵回的家,一回来,二话不说就被按板凳上,噼噼啪啪就打,他大少爷的面子掉的连渣渣都不剩。

今日沈凝霜出嫁才得以出门,看到沈凝霜还有些怕,哆哆嗦嗦的上前:“长姐。”

沈凝霜今日倒是和颜悦色:“以后听父亲的话,莫要让他忧心。”

“是!”沈耀祖乖顺的很。

“父亲,女儿走了。”

“长姐,我背你上花轿。”沈耀祖刚刚被打完,走路还困难。

大齐的确有新娘子出嫁哥哥或弟弟背上花轿的习俗,可沈耀祖受着伤呢,别说背她,自己走都困难。

“不用。”沈凝霜笑了笑:“姐姐自己可以。”

沈耀祖咬了咬唇,他是说了不少长姐坏话,可他也知道,长姐对他的好。

这些年,像母亲一般的照顾他们兄妹三人,明明大好的年纪却操着老妈子的心。

今日,若他没有背长姐出嫁,长姐会被人看不起的。

他有时候也会和长姐顶嘴,但他并不想她被旁人看不起。

“长姐,我可以。”

“大哥,我来背长姐。”十三岁的沈耀宗站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个子已经也超过她了,稳稳当当的,小男子汉的模样。

“长姐,我来背你。”沈耀宗又重复了一遍。

他小时沈凝霜也背过他,没想到小毛孩长这么大了,居然要背她。

“好,你来。”

沈耀宗虽然个头不小,但到底年纪小,背着沈凝霜,走的并不轻松,可一步一步踩的稳稳的。

赵煊本来骑在马上,听到人群喊新娘子出来了那一刻,不知怎得有些紧张,就从马上下来了,跑到车辇旁,掀起了轿帘,这一串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旁边的顾昭华和赵毓跟着人群一起笑,这小子口是心非的,还说不想娶亲,瞧这迫不及待的。

沈凝霜盖着盖头,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一阵哄笑声。

喜婆扶着沈凝霜上花轿,接着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车辇滚动声,隐约间,沈凝霜听到有人唤长姐。

沈凝霜回头,只有唢呐声声入耳。

赵煊骑在马上,仍觉得恍惚,他早上醒来时只记得他昨日在酒馆喝酒,怎么醒来就在王府了。

问了管家才知,是顾昭华送他回来的,而今日一整天都是云里雾里的,被迎亲使,司仪,牵着鼻子走,等回过神已经在沈家门口了。

再回过神已经又到王府门口,赵煊牵着红绸,另一端是沈凝霜。

过门槛的时候新娘子稳稳跨过,波澜不惊,倒是赵煊腿软,一个趔趄自己差点摔倒,被旁边的御(伴郎)扶住了。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赵煊又急又恼的,想吼几嗓子,但还是忍住了,此女果然克他,自家的门槛走了多少遍了都能被绊倒。

果然,这个母夜叉已经替代他成为这王府的新主人了。

赵煊内心哀嚎,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个踩空,顾昭华没想到他还能再出状况,没扶好,只听噗通一声,赵煊跪地上了,新娘子也倒在他身上。

大概人摔倒的时候都想拽住点什么,赵煊就拽紧了手中的红绸,新娘子就这样被拽倒了。

顾昭华无语:“你不是这么着急,在这里就拜天地吧?”

“滚犊子!”赵煊忍不住爆粗口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洋相都在今日出尽了,此女果然克他的很。

相比较赵煊,沈凝霜就淡定多了,接下来的仪式倒是没出岔子,顺顺利利的把新人送入洞房。

赵煊手里捏着玉如意紧张的直冒汗,他怕他挑起盖头,那盖头下的女子五大三粗,一脸横肉,血盆大口,跳起来一个拳头砸他脸上,毕竟,他刚才害她摔倒,丢了脸面。

赵煊手有些抖,伸手握住拿玉如意的那只手,鼓足勇气上前,吸了口气,迅速挑起了盖头。

只是脸偏到一边儿,没勇气看她的脸,空气静止了一会儿,赵煊迅速的转身,将玉如意丢到桌上,迅速道:“你若累了先休息,我去前院招呼客人。”

沈凝霜还没来得及开口,赵煊人已经出了房间。

沈凝霜也松了口气,说实话,换个陌生的环境,她也挺紧张的,他不在,她反倒自在些。

沈凝霜摘了头上的头冠,吃了点东西,又沐浴更衣,等了他一会儿不见回来,便自己睡了。

说实话,当新娘子是挺累的,比管家还累。

赵煊回来时,沈凝霜正睡的香,卸了脸上的脂粉,倒也不难看,不像传闻种那般。

赵煊摇了摇头,那吃人的女妖怪也长得挺好看的,不好看,能骗到男人吗?

桌上还放着糕点和菜,糕点缺了个口,菜也是用过的,这个女人倒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还未回来就敢自己吃吃喝喝睡着了,敢留着这些剩东西让他吃?真是,放肆!

“起来!”赵煊怒气道。

沈凝霜蹙着眉头,她从十二岁掌家,多少年没有听人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过话了,此刻又是被吵醒的,语气也冷了几分,眼皮缓缓抬起,下意识就带着几分威严:“你做什么?”

沈凝霜治家一向严谨,对弟弟妹妹教导也严格,平日少见她笑的时候,这会儿板起脸,那股子威严又加了几分。

赵煊一下子气势就弱了,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手心:“我,我……是看你没盖被子。”

赵煊快速的指了指床铺,又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