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多谢父皇。”如今赵恒这句谢是真心的。

皇上退位这本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的放权给他。

毕竟,皇上退位,有他给的压力。

“你不必谢我,你接下来要走的路更难!”皇上叹了口气。

赵家先祖三代人的努力才将世家打压下去,如今都白费功夫了。

若有朝一日世家反扑,赵家天下只怕不保了。

“不管多难走,儿臣只求无愧于心。”一条路在没有走之前,谁都不知道是对是错。

朝廷既然用人不拘一格,便不能将世家子弟排除在外,有能者皆可用之。

就像一把上好的兵刃,若用来杀人,它是只是利器,但若用来捍卫大齐疆土,那便性质不同,如何把握还在为君者如何作为。

这顿饭很平静,既不像君臣,也不像父子,接下来父子俩都没怎么说话,直到皇上说乏了,赵恒起身告退。

皇上坐在龙椅上许久,长长叹了口气:“这是朕最后能为他做的。”

“皇上用心良苦,太子殿下日后会理解皇上的。”

“他不会理解,他还是恨朕。”皇上低喃,随即笑了:“罢了,罢了,从此以后朕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别人不知道,可常贵知道皇上是如何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走上这个皇位的。

步步惊心,处处忍让,为了这个皇位他的确牺牲了许多,也的确对不起先皇后,可帝王之位,从来都是血腥残忍的。

“皇上,奴才扶你。”常贵扶着皇上从龙椅上起身,慢慢往后走去。

赵恒出了华清殿,在华清殿外的台阶上站了好久才慢慢的从台阶上往下走,一步一步,他知道以后的路不会好走,但不论夜再黑,路再难,他都会走到底。

陆瑶看到赵恒进来,脸上的紧张情绪才消散了些。

虽然说皇上已经下传位诏书,但总觉得今晚有些鸿门宴的味道。

“皇上说了什么?”陆瑶上前下意识的拉着赵恒的手臂。

赵恒反手握住:“皇上把御林军调度给我,他是真的要放权给我,你放心。”

陆瑶沉默了一瞬,皇上一向爱不动声色的挑起争端,坐收渔利,这次的举动倒真的让人意想不到。

……

皇上今日这份退位诏,在京中权贵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继位这是意料之中,可来的太突然,许多人还没准备好。

吏部尚书冯曦晨走的是他老师魏阁老的路子,延续了纯臣作风,可冯曦晨太过谨小慎微,反倒失了气度。

纯臣不是缩头乌龟,什么都不敢做当然不会出错,他的做事方式太子一向是看不上。

太子上位,内阁这块肯定是要动的,冯曦晨内阁第一把交椅可还没坐热呢,这就要下去了。

尤其,冯曦晨的三儿媳母族这次还作死的跟着景王谋反,冯家多少要受些牵连的。

可冯曦晨下去了,内阁还有谁能担重任?

朝中就那么几个抢手的位置,谁都想争一争。

近百年,世家无一人进内阁,当初的云家,之前的魏家,虽也是名门,但俱是清贵之家,族中子弟都是科考走上去的,算不上世家。

说白了,是皇上打压世家后捧起的朝廷新贵,虽得宠,但背后并无强大家族支撑,靠的是皇上恩宠,否则当年明仁帝也不会用云家来挡劫。

云阁老朝中有足够地位,背后又无盘根错节的势力,这样的纯臣最适合。

用清贵打压世家这是朝廷惯用的手段,顾家军的事也只能用清贵来压。

曾江回到家时难得老父亲还在等着他,老曾大人坐在椅子上都快睡着了,听人来说少爷回来了,一个激灵醒来了。

曾江没想到这么晚了,父亲会在他院里,拱了拱手:“父亲。”

“去哪了?”曾大人一脸的不悦。

“魏铭回京了。”曾江顾左右而言它。

曾大人听出来了,儿子这是去了魏家。

“如今的局势,便是魏铭回京,魏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到从前。”魏阁老把位置传给冯曦晨,就是想他日后能帮衬孙子一把,可这次冯家能不能保全还两说,更别说提携魏铭了。

“魏铭刚及弱冠,这个年纪自然进不了内阁。”曾江语气淡然,曾大人一时没品出儿子话里的意思来。

过了半晌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刚才说魏铭回京时的语气和现在这话完全两个意思。

“魏铭大概会进国子监。”当然,魏铭并没有说,这是他的猜测。

论学识,大齐无人比得上魏铭,论功绩,他发现黑水矿,也算有功社稷,便是进内阁也够格。

他的确是耀眼的,可正是因为耀眼,让他进内阁反倒成为活靶子,太子若真的看重他,日后要重用他,国子监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如此,他便能建立自己的人脉,日后国子监的学生入朝堂,谁不要尊魏铭一句老师。

“国子监?那里有常祭酒,虽说魏铭学识不差,常祭酒可是他的老师。”魏铭状元郎出身,在翰林院也熬了几年,做个教书先生太大材小用了。

曾江不说话,就静静的瞧着父亲大人,曾大人被儿子看的不自然,有点恼羞成怒道:“你有话就说,瞪着我作甚?”

曾江这才道:“父亲觉得冯大人那个位置谁坐合适?”

曾大人今晚就是来和儿子说这事的,冯曦晨内阁首辅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曾大人想到差点和冯家结亲就直冒冷汗,生怕太子若是知晓了被迁怒。

“朝中有资历的就那么几位,严明舟入京太晚,刘御史不够圆滑,树敌太多,也不合适。”

“宋,孙两位大人是太子的人,若太子一上位就安排自己人,让人看着难免有失公允。”

“陆玉庭不在京中,再说他是平宁侯世子,又是驸马,内阁不会选掌兵的世家,这就排除了。”

曾大人像是想到什么:“你莫不是认为太子会点我吧?”说完后直接摇头:“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曾江看父亲大人还算有自知之明,那句打击他的话就不说了,点了点头:“父亲分析的很是。”

曾大人白了儿子一眼:“照你说,谁有资格进内阁。”

曾江这次倒也没卖关子:“父亲觉得常祭酒如何?”

曾江说完,曾大人豁然开朗,对呀,怎么就忘记常祭酒呢。

常祭酒是先太子之师,当年若不是因为先太子的身份要避嫌,按他的资历,早就该进内阁了。

后来先太子薨逝,常祭酒这才进了国子监,常祭酒这时候进内阁,任谁也不会说什么。

学识,资历,这些年在国子监经营的人脉,谁家没个儿子在国子监读书?便是自家这个冷面无情的臭小子也要尊常祭酒一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