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旁人的慌乱,东宫倒是十分安静,所有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在这夏日的清晨竟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陆瑶正在帮赵恒穿今日祭祀的礼服,衣服里里外外足有五层。

陆瑶帮赵恒整理发冠时,赵恒曲着腿,身体前倾,配合她的高度。

赵恒封太子许久,这样正式的太子冕服还是第一次穿。

大齐太子的冕服和皇上冕服看起来差不多,只是太子头上的冠冕是九旒,皇上的是十二旒。

这一世还未看他穿过这样的装束,让陆瑶不自觉的和他上一世的样子重合起来。

“想什么?”

“没什么。”陆瑶帮他整理好衣领。

“分明是被我迷到了,还不好意思承认。”赵恒伸手抬着陆瑶的下巴:“便宜你了,让你多看会儿。”

陆瑶嗔了赵恒一眼,拍开他的手:“又没正形。”

“又没有外人在,我假正经给谁看,窈窈不就喜欢我这样?”赵恒收回被陆瑶打的有点疼的手讪讪道。

陆瑶红了脸,她实在是没有这样收放自如的厚脸皮:“是,太子殿下您哪哪都好,无与伦比,臣妾佩服。”

“我也佩服窈窈眼光好,挑中了为夫,必须奖励。”赵恒低头快速在陆瑶脸上亲了下,然后抹了下嘴巴,抱怨道:“这什么,都没亲到脸。”

窈窈的皮肤又软又嫩,今天的感觉完全和平时不一样。

陆瑶看到他唇瓣上沾着的白色,顿时捂脸:“你亲那么用力干嘛,粉都被你亲掉了。”

她平日里都是淡妆,便是宫宴也只涂口脂,但今日祭祖,这妆是嬷嬷特意画的。

“粉?我说怎么有点不对劲,像糊了面粉,还是擦了。”赵恒直接抓过旁边的帕子要擦。

陆瑶赶紧后退一步:“你别,嬷嬷画了好久,今日就是要这样的妆容,很丑吗?”

“丑倒是不丑,就是亲起来不方便。”赵恒上前,一本正经的打量了半天,脸有点太白了,眉毛有点太黑了,最要命的是唇瓣,口脂颜色太重,把窈窈唇瓣本来的颜色遮住了,肯定没有橘子味的好吃。

看起来也是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还是平日的好看。

“你能不能正经点,今日是祭祖!”陆瑶羞恼的推了赵恒一把。

陆瑶有身孕,赵恒也不敢用力,身子顺势往后退了几步:“是,是,是,我的错,是我不懂。”

陆瑶坐在铜镜前,其实她也有些不大适应,不过,这是宫中习俗,她身为太子妃,理应配合。

赵恒手搭在陆瑶肩上,俯下身子,铜镜里映出二人的面容:“我今日不能陪着你,你照顾好自己。”

陆瑶是太子妃,只用参加祭祖前的仪式,除了皇后和太后,其余妃嫔都无资格陪同皇上登上天坛。

这样也好,否则,又是跪又是拜的,只怕她身体吃不消。

“我知道,你放心。”她有身孕的事大家还不知道,她自己得保护好自己。

再说,有夏竹在身边呢,那丫头自从知道她有身孕,每次她稍微走多些路,她都恨不得把她背起来。

“哥,哥……”顾昭华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传进来了。

赵恒揉了揉额,这孩子不知道累吗?精力也太旺盛了。

顾昭华已经换好了服饰,今日祭祀,皇上特意交代过,把他的位置和皇子们安排在一起。

他虽不姓赵,但是长公主独子,长公主殉国,皇上自然要格外宠爱。

这些明面上让众人都看到的事皇上从来不会吝啬。

众人皆知皇上最宠爱这个外甥,可再宠爱,在赵恒回京之前,顾家人也在朝中无任何职位。

“进来。”

顾昭华虽大大咧咧,但也不会乱闯进去,喊了两声哥之后,几乎下一刻,赵恒就让他进去了。

“都准备好了?”赵恒问道。

顾昭华点头:“有点不习惯,这么大热的天,穿这么多,一会儿要热死。”

“就一上午,不许捣乱。”赵恒作为兄长,在这些弟弟们面前还是十分威严的。

“哥放心,你该担心的是赵煊,最会拖后腿了。”顾昭华最近常在赵恒面前讲赵煊的坏话,实在是这小子太可恶了。

明明自己有那么多哥哥,偏和他抢,臭不要脸。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赵煊,赵煊就到了。

顾昭华一蹙眉,他说什么来者,赵煊就是个狗东西。

赵煊一副紧张兮兮,又有点担忧的样子:“五哥,顾家和云家的事……”说到一半才注意到顾昭华也在房间里。

赵煊顿住:“你怎么在?”

“我怎么不能在。”顾昭华不满意道。

顾家?

他们家?他们家怎么了?

赵煊吞了下口水,看向赵恒:“哥,那些事是真的?”

他也是刚刚听到曾江和赵毓说起这事,然后就着急慌忙的过来了。

没想到先祖皇帝竟是这般,这般……赵煊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

顾昭华还不知道这些,越听越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

“就是当年红河谷的事。”赵煊看了眼赵恒的脸色,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继续道:“那时候顾大将军尚在襁褓,你……”

顾昭华却是越听脸色越不好,从未有人和他讲过这些。

他少时倒是听崔书伟说过他祖父打了败仗,害十万将士丢了性命如何如何,当时两人还打了一架,那小子不经打,胳膊被他打断了。

他问过老爹,可爹说,都是些过去的事,他也不大清楚真相,不提也罢。

后来又问祖母,祖母说,当年的事不重要,只让他记住,顾家的儿郎都是最好的儿郎,若是以后再提红河谷之事便重重打回去,不必顾忌。

只是打那后,他和崔书伟,马不凡还常闹不合,崔书伟却没再敢提过当年的事,他一直以为是被他打怕了,如今看来,原来红河谷之战是个禁忌。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战况是如何悲壮,可十万尸骨被焚烧,流落荒野是何等凄惨,他可以想象。

“哥,祖母当时托付你的,可是这件事?”祖母去世前见过五哥,当时连他都退了出去。

赵恒点头,不愿多提,他当时也并不知全部真相,后来越了解,越觉得,该让人知道当年真相。

顾昭华单膝跪下,抬头红着眼睛看着赵恒:“哥,今日我替我祖母,替顾家谢你,以后我顾昭华这条命,听凭五哥差遣,绝无怨言。”

赵恒扶起顾昭华:“本就是赵家欠了顾家的,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给当年的事,给十万将士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