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唇边慢慢勾出一抹笑意,在烛中影影绰绰,深深浅浅:“窈窈这是担心我?”

陆瑶横了他一眼:“不然呢?”

赵恒的最终目的是庞宇和那些藏在后面的人,可他们岂会束手就擒,这是一群人的利益。

就算他能步步为营,可山高皇帝远,这些人有胆子瞒着朝廷这么大的事,就足可见他们的胆大妄为。

这次他们出行除了青鸾并没有带护卫,她当然担心他的安危。

赵恒敛眸低笑:“在你眼里,你男人就那么没用?”

“这可不是京城!”没有帮手,没有护卫,单枪匹马的深入虎穴,处处都是危险。

“运筹帷幄比的可从来不是人多!”赵恒却只淡淡笑了笑,形色从容:“再说,你三哥那人行事神出鬼没,你以为他真的会任由我出京袖手旁观?”

“三哥派了人?”陆瑶这一路并没有发现异常。

赵恒伸手捏了捏陆瑶一脸担心的小脸:“你以为丁飞就只是个普通掌柜?”

“不然呢?”陆瑶之所以对丁飞有印象是当初齐思宇修缮皇陵用的材料正是这个丁飞做的引荐人。

“你三哥如今重用的除了齐思宇另一个就是丁飞了,他可是把朝外的布局都交给了丁飞。”陆玉庭入仕后身份多有不便,便把不少事都交给了丁飞。

“原来如此!”陆瑶点头。

“好了,如此良辰,谈论这些真是大煞风景,我们谈些别的……”比如春花秋月,比如风情月意,长夜漫漫可以做的事可不少呢。

……

第二日,郭家的公子郭梓明被人告了官,听说证据确凿,庞知府今日公开审理,这消息不知怎么散了出去,丰县百姓一个个奔走相告,比过年都激动。

郭家在丰县作恶多年,谁家没被欺负过,郭家这次若倒了霉,那可是大快人心。

赵恒作为‘苦主’当然是要去现场的,庞知府也很‘用心’,特意给赵恒准备了椅子,对赵恒的态度也格外的谦卑。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看这情形,那还什么都不明白。

昨晚刺杀赵恒的那些刺客招的彻底,郭梓明完全错估了形式,没想到庞宇竟然对赵恒如此毕恭毕敬。

刺客把郭梓明是在何处,何时安排他们杀赵恒灭口讲的是清清楚楚,刺客一共十多个人,众口一词,容不得郭梓明分辨。

这个案子还没结案,百姓直接在官衙门口击鼓鸣冤,知府大人今日正好在衙门自然没有不接的道理。

有一个便有两个,有两个便有更多,百姓声泪俱下哭诉自己的亲人是如何受害,其罪行累累,极其恶劣。

庞宇当堂宣判,将郭梓明打入死牢,宣判一下,百姓下跪大呼青天大老爷,一时间庞宇竟成了‘好官!”

如此形势虽是意料之中陆瑶也忍不住感慨,此人果然心机颇深,不但拿捏住郭家命门,还得到百姓拥护。

其实百姓对官员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只这一件事也许就足够他们感恩戴德。

庞宇顺势借此脱身,好一出借刀杀人,金蝉脱壳。

“下官要感谢傅公子为我丰县除掉一害,实在是丰县百姓之福!”庞宇朝赵恒拱手道谢。

“庞大人客气,傅某人也没想到郭梓明竟在丰县为害至此,实在是让人愤慨,我听说郭家有丰县最大的矿场?”赵恒半眯起眼睛,眸光不明。

庞宇依旧十分恭敬:“不敢瞒公子,的确如此!”

“看来这才是郭梓明为害四方的资本,或者说是他的后盾。”赵恒眸底瞬间散发出的锋利光芒。

“傅公子英明,确实如此!”庞宇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这么快傅子恒就把目光瞄向了郭家的矿场。

“出事的矿场可是郭家的?”

“这……”庞宇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怎么,到了现在庞知府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等着那郭家搬了救兵继续为虎作伥,或者是庞知府今日不过是在本公子面前演戏,等我离开丰县,这郭家在丰县该如何还是如何?”赵恒偏清冷的长相,如此厉声质问,看起来更加冷漠。

庞宇连忙道:“下官不敢,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下官实在是不好说……”

“你只管说便是,本公子给你做主!”说话间便到了后院,赵恒在太师椅子坐下,十分自信。

庞宇等的就是赵恒这句话,然后才做出不敢隐瞒之态的将丰县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恒。

郭家是矿山发的家,但也没富贵几代,矿山是个摇钱树,谁都眼馋,人人都来分一杯羹,郭家也只是看似富贵,其实不过是做了人家的财神,反倒惹来不少记恨。

而郭家人丁单薄也是因此,郭梓明的父亲辈有三个儿子,但因为是非,最后只活了郭梓明的父亲一个。

十多年前郭家和孟家联姻,孟家是大户,财力雄厚,生意不止一行,更不止一处,人脉更广,有孟家做靠山,给郭家提供了不少便利。

郭家不止一处矿山,一处在明,一处在暗,郭梓明的爷爷和矿打了一辈子交道,早发现了另一处矿山,可他知道郭家护不住,若被人知道,只会更快要了郭家的命,所以,并不敢开采,直到和孟家联姻。

也正是这个矿山,彻底让郭家在河东道立足,河东道的州官,府官基本在这矿山都有股份,当然,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在其中拿了好处。

入股这招实在高明,以前郭家虽然没少送礼,可哪有嫌银子多的,以各种名头敲诈,可如今大家利益一体,郭家的矿山就是他们的。

官府不再找郭家的麻烦,自然是同心协力,而眼馋的商户因为郭家有了靠山更不敢像以前那样联合排挤打压。

郭家虽然将自家矿山分化,生意却是做的更大,财源滚滚。

赵恒听庞宇说完并不着急插话,而是不紧不慢的取出了两枚钱币。

这两枚铜钱一枚是新铜钱,一枚是老铜钱,新铜钱明显更薄一些,分量少了许多。

庞宇面上诚惶诚恐,但心里却并不害怕,丰县的新铜钱比老铜钱还多,傅子恒迟早发现,这才是最致命之处。

“傅公子,此事臣的确无能为力,臣不敢往下查……臣劝公子莫要参与此事,免得,免得……”

“免得如何,难不成还敢要了本公子性命不成?”赵恒冷哼。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庞宇语气顿了下道:“公子可知河东道陶刺史?”

“你说是陶刺史授意?”赵恒对此人并不熟悉。

“下官并不知情,也并无证据,但下官调查此事时,郭家在桌上画了个陶字,下官,下官……还请傅公子体谅,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手握雄兵的刺史大人,下官实在没有那个勇气。”

铜钱的案子可不像郭家矿山一般处理起来简单。

因为陶刺史是皇上的人,陶刺史当年是皇上府中的侍卫,当年拥立皇上有功,一路做到刺史的位置。

陶刺史在河东道已经十年有余,想撼动他的地位并不容易。

只要是个长脑子的,听说了此人之后便不会再查铜钱的事。

毕竟,查清矿场坍塌伤人的案子,除了郭家这样的地方恶霸是有功,可得罪陶刺史那便是得罪皇上了。

庞宇如此明白的告诉赵恒,很明显是在让他不要查了。

可庞宇不知道的是,赵恒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越是厚的铁板越是踢起来有意思。

没有证据?他看这满大街都是证据,只有不敢查的案子,没有查不清的事实。

“那依庞大人的意思,铜钱的事我回京要不要禀明皇上呢?”赵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