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最了解陆玉庭的还是他的好师兄赵恒。

当过新郎的都知道,敬酒的环节有多无聊。

这一桌一桌的酒敬下来,可真是耽误事。

赵恒觉得,陆玉庭得记着他的好,记一辈子,感恩戴德才行。

陆玉庭进去时,赵绾坐在桌前,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这大概是最不委屈自己的新娘子了。

看到他进来,赵绾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对他这么快回来意料之中:“坐吧!”

她和陆玉庭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有过几次合作,可都是相互利用,没有真心。

没想到他们二人竟有成为夫妻同席吃饭的时候,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这里是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是赵绾的人,否则这一桌子的酒菜,别家新娘可没这个待遇。

陆玉庭拿起酒壶,将她杯子倒满,赵绾倒也不客气,端起杯子慢慢地喝了下去。

陆玉庭见她如此,又夹了几筷子菜放在她盘子里。

陆玉庭一进来,嬷嬷带着旁的侍女都退下,唯有珍珠一人服侍。

珍珠是赵绾心腹,有什么话也都不用避讳。

赵绾看了珍珠一眼,珍珠立刻上前倒酒,赵绾再举起酒杯,这回却是给陆玉庭敬酒:“多谢陆大人帮我找到我奶娘。”

陆玉庭举起酒杯陪饮了一杯。

赵绾再敬:“再谢陆大人帮我查清香囊。”又是一饮而尽。

陆玉庭酒量好,亦是笑着饮下,面不红气不喘。

“公主不必多谢,借着查公主奶娘失踪一事,揪出了埋在陆家军中的细作,是我该谢公主。”

“至于香囊,更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绾靠着椅背,姿态放松,轻笑了笑,“举手之劳?若是旁的女子深夜相请,陆大人也会去吗?”

陆玉庭闻言一怔,赵绾笑了笑,像是随口问起,并不等他回答又举起了酒:“第三杯,谢你在朝堂维护舅父,保全曾家。”

“最后一杯……”

赵绾笑容更深:“谢你请旨娶我,让我不用远离故土,和亲西凉。”

“公主醉了!”

“我没醉!”赵绾摇头,可平日不多话的她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十三皇姑殉国的消息传回大齐那一日,我母妃抱着我在芳怡殿坐了一夜,第二日便求父皇赐婚,让我长大后嫁给表哥,我母妃并不算得宠,但于这件事却是分外坚持……”

“父皇一开始并未答应,说我们年纪尚小,后来倒是答应了,但并未正式赐婚,母妃为怕父皇反悔,冒着惹恼皇上也要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让父皇反悔不得。”

“表哥他是真的很好,为了能护着我,护着母妃,这些年他一直努力,他要成为父皇倚重的权臣,可到最后把命丢了……”

“我想过无数次我们婚后的样子,或相敬如宾,或夫唱妇随,就算是最坏的一种貌合神离我也想过,却从未想过是这般生死永隔。”

一壶梨花春转眼就见底,赵绾示意珍珠再去拿酒,却被陆玉庭拦住,他起身,在旁边的桌案上又拿了一壶,替赵绾斟上。

“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宫中之人天生便会算计,我也一样,这些年我成了最得宠的公主,封地比别的公主大,食邑比别人多,连婚礼都是皇子仪制,父皇子女中我最风光……”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满腹算计阴险奸诈之人,可到最后,我居然嫁给了你,你说可笑不可笑,陆玉庭呀陆玉庭,我知你娶我是为何,可我今日也只有一句话,你若护曾家安好,你便是我赵绾的大恩人……”

赵绾目光有些散,带着醉意还有些湿润:“以后再没他护我,我算计至斯,却是满盘皆输,这是报应……”

“公主真的醉了!”陆玉庭抱起赵绾朝床榻走去,赵绾眼神迷茫,两颊绯红,并没有挣扎。

……

楚王把驸马灌的不省人事这件事,很快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气闷的放下奏折,真是多儿多女多烦忧,这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

六公主大婚的当夜,宋轶连夜进宫,司马惊鸿的案子有了新进展。

“皇上,此案牵扯前朝,臣不敢擅自做主!”

司马惊鸿之死将睿王死死的钉上了谋逆的罪名。

睿王在这场夺嫡里败势已去,苟延残喘而已。

可有人连这最后一口气都不愿再给他。

自己的亲生儿子被算计,皇上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怒火朝天,让宋轶务必查清此案。

司马惊鸿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顺天府,若是不查清楚了,这顺天府尹他也没脸干了。

“司马惊鸿乃已故庆王赵泰的死士,赵泰死后,他便化名司马惊鸿混入了城防营,后得崔家赏识,一路提拔至此,臣怀疑赵泰后人尚存于世!”

当年庆王谋反宋轶还不曾入仕,对这些旧事是不知情的,查起来还费了好一番功夫。

宋轶说完便不再多言,他负责的是摆事实,至于如何定断,还得皇上说了算。

若是赵泰后人利用旧部作乱,那朝堂必然又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皇上看着宋轶送来的密函沉默不语,实则心中惊涛骇浪。

赵泰当年逼宫谋反,只差一点便能成功,若是赵泰成了,那死的人便是他了。

当年父皇春秋鼎盛,和他现在差不多年纪,其实赵泰若有耐心,再等个几年,这皇位迟早是他的。

可他偏不愿等。

趁着父皇围猎受伤,便召集部下起兵谋反。

赵泰在诸皇子中势力最大,人人都觉赵泰这次势在必得。

赵泰兵变失败,父皇大怒,下令将参与谋反之人尽数斩首。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懂,赵泰为什么要作死谋反,可当时赵泰谋反案皆由父皇一人裁决,三司成了摆设,但凡参与之人一个不留,竟是斩草除根之势。

城防营这么重要的位置都混进了赵泰的人,那朝中还有没有赵泰的旧部?

皇上挥手让宋轶退下,宋轶出了华清殿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

他早说过,这案子一旦牵扯到皇家秘闻,那是最麻烦的。

司马惊鸿真正身份根本不能传出去,否则便会引起朝堂惊慌。

这也是为什么宋轶不在早朝时说,而是选择深夜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