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怒到极致,想着要如何发泄,如何处罚这臭小子的时候,就只能看到赵恒掀帘而出的背影了。

接着,连背影都找不到了。

皇上倒是想找御林军把这小子抓回来,好好关个几天,给他长长教训,但他丢不起这个脸。

大理寺牢房他去过好几次了,这狗脾气还是老样子。

呼啦一声。

常贵闭上眼,没错,是龙案。

皇上踹了龙案犹不能解气,把灯架也给踹了。

人的脾气一次控制不住之后,以后想再控制,那可真是不容易了。

什么东西踹顺脚了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什么东西砸顺手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有时上朝看到下面的大臣吹胡子瞪眼吵成一团的时候皇上就想拿奏章砸爆他们的脑袋。

可看到御史一个个宁死不屈的脸,皇上还是忍了,没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

但对楚王就不一样了,发泄惯了。

外面的御林军听到动静悄悄的探了个脑袋进来,差点被皇上丢过去的花瓶砸个血窟窿,赶紧退出去了。

皇上砸完之后,气冲冲的站在那儿,喘着粗气,就差吐出一口老血。

“这个,这个……逆子!”皇上舌头打结,气的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了。

常贵看着满地狼藉,也不敢说什么,皇上都气成这样了,不让砸也不行啊。

砸吧,砸吧,只要皇上能消气。

皇上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厥过去。

常贵扶皇上到龙椅上坐下,过了好半天皇上才脸色正常了。

那逆子刚才说什么,不稀罕他的龙椅?也把他贬到西北?

什么叫不稀罕,什么叫也?这小子回京就是替傅家喊冤,气他来了。

常贵默默的给皇上重新泡了杯茶,幸好,华清殿里准备了好几套让皇上砸……备用!

“皇上喝口茶,”暖暖心窝,这四个字常贵是在心里说的。

作为经常目击这对父子互怼到打砸场景的唯一证人,他觉得,楚王今日有些话其实也没错。

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楚王是因为陆瑶要杀景王,这不是胡嚼吗?

要是皇上赐婚的是景王和陆瑶,那楚王杀景王还能理解,可恰恰相反,楚王和陆小姐连婚期都定下了,膈应的是景王才是,楚王杀他做什么,让他解脱吗?

再者,楚王要打谁,杀谁,那都是自己亲自下场,毫不手软且从无败绩,比如前任马尚书,前任徐贵妃,前任徐尚书。

哦,还有前任南疆公主,前任北疆摄政王,前任上阳王妃……

为什么是省略号,常贵觉得,以后会出现很多前任。

当然,他不希望这份名单里出现前任大内总管。

所以,派杀手刺杀,完全不能体现楚王的彪悍,不合规律。

常贵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扭过头时突然发现皇上看着他。

“皇上……”常贵有些心虚,吓哭了快。

“若是太子在就好了!”皇上叹了口气。

先皇后去后,他亲自教养太子,太子就是他最理想的储君人选,忠诚父君,仁爱百姓,善待兄弟,体贴下属。

这老五明明是太子的嫡亲兄弟,竟是和他半分相似也没有。

太子薨逝这四年里,第一次听皇上提起先太子。

说起先太子,常贵也瞬间难过,是呀,若先太子在多好,朝堂上那些派系也蹦跶不起来。

先太子是皇上的嫡长子,既有胸怀天下的大智慧,又有悲天悯人的慈悲心。

先太子在时,父子俩常常一起用膳讨论政事,场面每每都是父慈子孝,哪像现在这般鸡飞狗跳。

景王因以前常跟在太子身边,被太子教导,倒是有几分先太子的风范,但也只是几分,到底还是无法和先太子比。

大概是太好了,连老天都嫉妒。

外面的御林军只能自己被点了穴,不能动,什么也听不到。

怪不得刚才楚王殿下顶着一头茶叶梗子出来了,原来是又把皇上惹毛了。

楚王殿下也是厉害,把皇上惹成这样还能活着,真是不多见。

赵恒头上的水很快结了冰,那叫一个透心凉,这凉意冷到心窝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父子之情,试探?猜疑?皇家的薄情真是让他寒心,以为他稀罕这个王爷吗?

……

这宫里不缺传消息的,楚王又被皇上砸了脑袋的消息就这么在宫里传开了。

皇后吃着蜜饯,心里比嘴里还甜,这日子过的真是舒坦啊,心想事成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她早上收到消息,显儿最迟后日便能到达京城了。

封太子这种大事一般都是借着重大节日封赏的。

上次万寿节显儿不在京,如今马上可就是新年了。

皇后心情好,就想出去显摆显摆,皇上不是想封淑妃为贵妃吗?

贵妃又怎么样,还不是妾,还不是没有儿子。

等将来她的显儿当了皇帝,她最多也不过是个太妃而已。

皇上爱封就封吧,总越不过她这个皇太后去。

皇后心情好的恨不得要昭告天下,淑妃和柔妃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喊着皇后娘娘驾到时都愣了一瞬才出去行礼。

这今日刮的到底是什么东南西北风的,竟把皇后吹来了。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淑妃和柔妃齐齐屈膝行礼。

皇后看到柔妃也在,那种成就感就更强了,这位生了儿子又怎样,连继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儿子当太子,当皇上。

“两位妹妹快快免礼!”皇后难得的说话也软和。

“多谢娘娘!”二人对视了一眼,觉得皇后今日这是吃错药了。

“凤阙殿里的梅花开的极好,本宫打算在宫中举办赏花宴,到时两位妹妹可要捧场!”皇后坐在主位上,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

二人嘴上应下,心里却暗自腹诽,这景王遇刺生死不知,这位在这时候举办赏花宴,这有点……

可人家是皇后啊,谁敢反驳?

“这是今年波斯进贡的丝绸,特送来给淑妃妹妹,本宫不知柔妃妹妹也在,已经让宫人送去婉芳殿了!”皇后处处彰显着自己的优越。

波斯进贡的丝绸确实极好,往年徐美人在,这些丝绸都是尽数送去了紫兰殿,如今没了那位,自然大多都到了皇后娘娘宫中。

“多谢娘娘赏赐!”二人态度恭敬,极大的满足了皇后的虚荣心。

“如今宫里也就剩我们几个老人了,本宫自是要多多照顾两位妹妹,若是缺什么,不必客气,尽管来告诉本宫!”皇后这语气倒不像是皇后,更像是太后了。

待皇后走后,淑妃和柔妃两人才道:“皇后娘娘这……”脑子没毛病吧。

景王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用得着这么得意吗?

柔妃道:“管他们如何斗,我们且过我们的日子!”

淑妃点点头:“可不是,皇上这次偏派了江儿查景王遇刺这事,我嫂嫂因为这事没少掉眼泪。”

淑妃叹了口气,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曾江在她心中不仅仅是娘家侄子,更是她看好的女婿,这份量不比亲儿子轻多少。

“你且宽心,皇上最疼六公主,这婚期应该也快定下了!”柔妃劝道。

“说句实话,我倒是巴不得绾儿早些嫁了,不然我这一颗心总是不安!”淑妃抬手拍了拍胸口。

“谁说不是,皇上这次赐婚独独漏了毓儿,这打的什么主意谁不清楚,不过,这淮王妃的人选谁都说了不算,只要我毓儿有喜欢的女子,拼着这条命我也要成全我儿!”柔妃可不是随便说说。

她便是这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断不会让他儿子的婚姻也受此控制,定要像楚王那般挑个他自己中意的女子为妻,哪怕不做这王爷。

……

周嫣见完陆瑶回到太傅府直接去了周夫人院里,院里的小丫头见着周嫣,齐齐下跪行礼,不敢半点不敬。

自从婚期订下,周夫人便吩咐下去,周嫣的一切饮食起居,仪制都要遵循景王妃的标准。

周嫣摇头冷笑,越发觉得母亲目光短浅,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被那些世家笑死。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周嫣道了句免礼后,进了周夫人的房里。

周夫人看到周嫣进来,从榻上起身,笑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线:“嫣儿如今是越来越有王妃的风范了!”

“母亲让人退下,女儿有话要和您单独说!”周嫣语气平静,表情却不容置疑。

周夫人挥挥手:“都出去!”

周嫣看了眼周夫人身边的嬷嬷道:“劳烦季嬷嬷看好,不许任何人靠近!”

季嬷嬷道了声是,带着人都出去了。

周嫣这才沉下脸开口质问:“娘,女儿且问你,魏家和姑母有何处对不起周家竟要你如此不顾亲戚颜面折辱于她!”

周夫人浑不在意道:“你怒气冲冲的质问我就是为了这事?”

“母亲如此轻描淡写,你可知此事足可以毁了阿荣一生?这些年若不是姑母和魏家提携,周家能保住眼前荣耀?母亲以为女儿做了景王妃便可以万事大吉,您便可压姑母一头,母亲此举和背信弃义的小人有何分别?”

周嫣向来和颜悦色,笑脸迎人,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从未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果然,话一落便挨了周夫人一巴掌,白皙的脸蛋瞬间红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