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贵赶紧道:“皇上,已经过了亥时了!”

皇上看了眼桌上小山一样的奏章,叹了口气,他这个皇上当的可真累。

他这么起早贪黑,为的就是国泰民安,不辜负祖宗基业,可结果呢?

“皇上,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皇上近日一天就睡两三个时辰,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得了。

“休息?朕哪有那个命!”朝堂不省心,边境更不省心。

皇上拿起一份奏章,看了几行又放下,自从太子去后,就再没有人替他分担政务了。

太子……太子走了三年了,皇上靠在龙椅上,像是被瞬间抽走了精神,眼神也变得暗浊。

常贵看到皇上表情突然变了,知道皇上这是不高兴了,可为什么,他也不敢问,皇上最近不高兴的事儿太多了。

“小皇孙最近好吗?”皇上突然开口。

常贵立刻道:“好,很好,小皇孙自从住进了华清殿长高了不少,最近一直跟着周太傅学做文章,周太傅夸小皇孙……聪明伶俐。”

常贵舌头打了个转,那句颇有先太子之风改成了聪明伶俐。

常贵朝皇上狗腿的笑着,老脸上开满了褶子。

吓死他了,他差点又惹皇上难过,太子薨后,皇上心痛不已,连着十天没有早朝。

皇上面上不显,可作为皇上身边伺候最久的人,他知道皇上心里这坎还没有过去。

不然,也不会这两年一直不见之前很疼爱的小皇孙。

若不是怕楚王殿下带走小皇孙,皇上也不会让人把小皇孙接到华清殿养着。

小皇孙虽然在华清殿,皇上却不怎么去看他,只是偶尔问起。

不过,比起前两年的冷落,小皇孙的处境比之前好多了。

皇上眼睛一直盯着常贵,看的常贵有些心虚。

周太傅是先太子的授业恩师,在大齐地位和魏家不相上下,周太傅的女儿便是魏阁老的儿媳。

周太傅以身体不好为由,退出内阁,只担了个太傅的虚职。

前些日子小皇孙到华清殿,皇上想起了周太傅,便派人去问周太傅的身体如何,能不能教导小皇孙,周太傅竟答应了。

皇上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那就好,扶朕歇了吧!”

声音极其沉重,有气无力的,像是一下苍老了许多。

常贵心里叹了口气,皇上这是又想起先太子了。

唉,这老天不公啊,像太子那般风光霁月的人怎么就……

皇上躺到龙榻上却睡不着,太子走了三年了,大齐太子之位也空缺三年了,多少人盯着呢……

常贵听到龙帐内皇上辗转反侧,哪里敢先睡,时不时的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皇上会叫他。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里面没了动静,常贵悄悄进去看了眼,这才敢退下打个盹。

楚王每日到大理寺点卯,酉时回府,顾昭华有时也会宿在王府。

顾家对儿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楚王看着。

顾家可以松口气,可这韩长史每天心都提到嗓子眼,战战兢兢一直到睡觉,第二日醒来又是提心吊胆的一天。

他一直觉得楚王和先太子一母同胞性子差不了许多,可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个性简直相去甚远啊,自他担任王府长史,楚王殿下先是把宫中娘娘们得罪个遍,接着踹御赐宫女,搞死皇后外甥,打残皇后侄子,听说还威吓了马尚书。

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忙着收拾善后,看着一个都嫌精力不够,这顾郡王还隔三岔五的住过来。

韩长史仰天长叹,和陈公公碰到一起。

比起韩长史的担忧,陈公公倒是以自家小主子为荣。

凭他崔家,马家算什么东西,若是先皇后,先国舅爷尚在,他们加到一起也不如一个傅家。

呸,都该死!

韩长史看着陈公公摇了摇头,无知阉人,除了阿谀奉承,还懂什么!

楚王殿下如今势单力薄,得罪权贵有什么好处。

皇上卯时正便要起床早朝,常贵伺候着皇上穿朝服,又有宫女进来给皇上束发,戴冠。

其实,作为一个皇上,当一个勤勉的好皇帝不容易啊。

皇上看了眼下面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找茬的大臣们,头又开始疼了。

“皇上,湖南涝灾不断,灾民流离失所……”

“皇上,山东匪患严重……”

“皇上,北疆王希望和我大齐联姻,结百年之好……”

下面朝臣你一言,他一语,都是一脸为国为民的激昂慷慨。

“皇上,最近朝中政务繁忙,内忧外患不断,我大齐不可再无储君,臣请求皇上考虑立储一事!”说话的正是范大人。

范大人虽不若魏阁老,陆伯山受器重,但也是皇上倚重之人。

他为人正直忠厚,这么多年,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官声一直不错。

范大人此话落,朝堂安静了一瞬,接着有不少人附议。

毕竟皇上已过不惑之年,先太子自皇上登基便被立为太子,如今已经薨逝三年,大齐储君之位不能一直空悬。

皇上没有发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朝臣一声比一声高的请立太子。

之前,对于立嗣之事,朝臣虽有议论,但并无像今日这般公然提出。

毕竟太子去世,皇上悲恸,甚至一度不能提到太子二字,有些人就算再着急,也不会碰触皇上的伤心事。

毕竟这个话题谁先提谁死。

崔侯不时的观察皇上表情,似乎并无不悦。

崔侯在观望,徐尚书也在观望,毕竟这两人一个是最大的睿王党,一个是最大的景王党。

之前暗中较劲,可也从未在朝堂提起此事,就是怕惹来皇上猜忌。

如今,有人先开了这个头,事情倒是好办多了。

朝中大臣也都心里有数,这最有可能的景王和睿王二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那些已经站队的人心里在盘算,没有站队的人心里也在盘算。

一直到退朝皇上都一言不发,常贵扶着皇上回了华清殿,没有接见任何大臣。

往日里朝中有重大事发生,皇上都会留下心腹商议,今日倒是意外。

魏阁老和曾尚书两人一路走,一路沉默,看到陆伯山时,魏阁老叫了声:“陆侯留步!”

曾尚书纳闷,最近这魏阁老对陆侯是不是热情的有点过了。

曾尚书看向自己的亲家魏大人,魏大人锁着眉,明显也是不懂父亲此举为何。

算了,问了也白问。

他这个亲家,事事都听魏阁老的,他哪里会知道。

陆伯山也是十分不解,最近魏阁老散了朝都要过来问他几句,大多都是国事,当然,偶尔也会闲聊几句。

“阁老!”陆侯对魏阁老还是很尊重的,三朝元老,是对大齐有功之人。

陆季山看魏阁老似是对大哥有话说,很识相的退了几步。

“范大人今日提起立储,不知陆侯有何看法?”比起前几日那些个不痛不痒的话题,今日就比较敏感了。

毕竟,这陆家一向被视为景王党,虽说,最近都在议论贵妃.和徐家结亲,可这旨意一日不下,都还有变数。

将来皇上大安,这朝中大臣都是要效忠新皇的。

曾尚书:魏阁老什么时候这么看重陆侯的态度了?

魏大人:父亲这是又在算计什么?

“皇上立哪位皇子,臣便支持哪位皇子!”陆伯山打了个太极。

总不好直接告诉魏阁老,这两位热门皇子,他都不想支持吗?

但今日这个话题看似由范大人提出,只怕是……

魏阁老笑的老眼眯起:“陆侯说的是,陆侯说的很是……”

所有人:什么鬼?

比起朝中心思活络的大臣,皇上要显得镇定多了。

高鹏把收集的消息全都汇报给皇上。

其实,他也不太理解,皇上既然有意提起立储,为什么这个话题要范大人提起呢?

不过,皇上不说,他也没胆子问,只把皇上交代的事情做好便是。

陆季山看魏阁老一行人走远才道:“大哥,魏阁老这是在试探我们陆家态度?”

“也许,我也有些捉摸不透!”两家一向无交集,突然热情起来,总觉得不安。

这边魏阁老和儿子上了马车,魏大人问道:“父亲是要拉拢陆侯?”

魏阁老哼了一声:“你这个做父亲的平日除了往姨娘院子里跑,倒是关心关心儿子!”

魏大人:……

他这招谁惹谁了,再说,他也没一直往姨娘院子跑,这不是丽姨娘受了伤吗?

魏大人也不敢再问,心里盘算着,难不成儿子不舒服了?

也没听说啊,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跟着父亲每日练五禽戏,身体不错。

至于工事也更没有,他儿子是大齐的少年天才,年纪不大,可才华横溢,连皇上都夸的。

是个放在哪都省心的孩子,不像他的那个小女儿。

想起魏荣,魏大人觉得脑壳有点疼,这孩子一点都不像魏家人,这强大的战斗力也不知道从哪来的。

这段时间禁了她的足她也没少折腾,唉!

大概魏大人这声叹气太过明显,被魏阁老注意到了:“身体不舒服就吃药,别唉声叹气的招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