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死寂。
刚才关雪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已。
“为什么我不死，弘靖就会死？”绯舞淡淡地问，虽然她表情平静，但手心已是悄然握紧。
“因为他在用自己的心血在为你治病，等治好了你的病，他也没命了。”
“治病？”鹰旭拧眉，“小绯，你什么时候生病了？”
绯舞摇头。
“你竟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吗？看来弘靖真是隐藏得很好，他为了你，真是什么都做了，从来没想过自己。”关雪说着眼眶已经湿润，语声哽咽，“看着他日渐消瘦，天知道我有多心痛，我劝过他无数次了，可他总是不听，一次又一次地耗费自己的心血给你调制夜阑，为你拔除你体内的魔气。你知不知道，他每为你拔除一次魔气，就受一次反噬，虽然他将大部分的反噬力量转移到了他所种植的灵草里，可随着魔气一天天地积累，如果不释放出来，终有一天，他自己会被魔气吞噬——所以——”关雪指着绯舞，“只有杀了你，弘靖才不会被那日积月累的魔气吞噬。”
绯舞紧抿着唇，什么话也没说。
关月也是静默一旁，脸色苍白地微低眼眉。
鹰旭倒是按捺不住了，“你胡说什么，小绯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我哪知道她以前曾做过什么好事？”关雪怒气冲冲地瞪着绯舞，“本来我都计划好一切了，我用夜阑引起了警局对弘靖的注意，再利用左晨将弘靖困在了警察局，就是不想他来阻挡我，可惜还是棋差一步。今天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帮你转移了我通过商越给你种下的魔咒，再加上我那个好姐姐关月的警告，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吗？那魔咒可是用你身上的魔气幻化而来的，恐怕连你自己也无法抵挡。”
关月终于开口了，“小雪，如果绯舞死了，弘靖还会活在这个世上吗？”
关雪一怔，脸色惨白。
“他当然会活着。我会让他忘记这个女人的。我一定会。”
关月走到关雪面前，紧紧盯着那双已经被怒火和情感蒙蔽的眼睛。
“我们只是弘靖一手培育的灵草，是弘靖给予了我们生命，给予了我们人身和灵力，我们的一切都是弘靖给予的，但弘靖的一切，却是绯舞，难道你这都不明白吗？”
这是关月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是关月第一次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
多少年了，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自她有记忆以来，她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全是弘靖赋予的，她一直深爱着弘靖，却从来不把这份感情宣诸于口，因为她知道，弘靖的心底永远都只住着一个人，没有任何的空隙给其他人。
可关雪一直不明白，她任性，冲动，凡事只凭喜恶，所以弘靖只是让她呆在无边之界修身养性，并没有带她出来，可这也给了关雪一个机会，一个要杀死绯舞的机会。
如今的无边之界里，充满了魔气，关雪呆在里面，不仅没有帮助弘靖抑制魔气，反而任由魔气侵噬，她用魔气调制夜阑，因为没有弘靖之血的勾兑，喝下这种夜阑的人，只会被魔气吞噬，即而使去理智。她一心只想释放魔气的力量，好让弘靖不那么辛苦，但她从未想过，将魔气释放给那些普通人，只会引起可怕而无可挽救的后果。
“小雪！”关月紧紧扣住妹妹的双肩，“如果弘靖知道了，他是不会原谅你的。”
“就算他不原谅我，我也要这么做。”关雪一边说，一边流下了泪水，“只要他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让他恨我！”
“小雪，你这么做值得吗？”
说话的人，并不是关月，也不是绯舞，而是另一个男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倦，也带着失望和无奈。
“靖！”关雪诧异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弘靖，他明显是耗尽了过多的灵力，所以显得疲累不堪，“你怎么出来的？”
“小雪，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你知道我不会对普通人类下手，所以控制了整个警察局的人困住我，好拖延时间，好利用这个契机杀了绯，对吗？”弘靖的声音里疲惫又浓重了几分，“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任性呢？”
“靖，只有杀了这个女人你才能活下来——”
“住口！”
弘靖打断了关雪的话，这是他第一次生气，第一次用这样冰冷的声音说话。
关雪被吓得顿了声，有些不知所措。
“靖，我只是——只是——”她已语不成声，泪水不住地划下脸庞。
“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放任你，以为你会改，以为你会知错，结果，我却害了更多的人。”弘靖一步步走到关雪面前，望着关雪苍白秀致的容颜，“也许当初把你幻化成人，是我的错。”
“靖。”关雪的心都凝结成了冰。
“回无边之界吧。回到你最初的模样。”
“最初的模样？”
关雪不住地摇头。
不，她不要变回灵草！
她要做人！
她要永永远远都陪伴在弘靖的身边！
“靖！”关月也沉不住气，冲上前一把将关雪抱住，“靖，你原谅小雪吧，她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
“我已经决定了。月，你走开。”
听出弘靖语气里那不容拒绝的坚定，关月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再挽回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后一刻紧紧地抱住妹妹，给予她最后的温暖。
关雪依偎在关月怀里，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我不！我不会回去的！我也不会再变回灵草的模样！我不要！”
弘靖叹了口气，正要出手，突然，关雪一把推开了关月，冲向了绯舞。
“我要杀了你这个女人！都是你的错！”
关雪化掌为刀，眼看就要刺入绯舞胸膛了，绯舞却连动也未动。
“绯！”
弘靖大惊，鹰旭想救人却发现身体四肢又跟先前一样被寒冰凝结住了。
蓦地，一道黑影从斜旁里直掠而来，直接拦在了绯舞的面前。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一股火焰横空疾扑而来，将关雪的手刀震得粉碎。
——那是阿修罗王非天的烈焰。
然而让绯舞更为震惊的，却是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秦羽？”
绯舞惊诧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
“你是准备自己死了，好成全弘靖吗？”男人低沉的话语里明显带着怒气。
绯舞恍若未闻，只是怔然注视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秦羽。
这种感觉，这幅画面，她真的好熟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经历过。
脑海里顿时纷乱成了一片，突然，她眉心一痛，体内也不知从哪里涌出了一股力量，直撞向她的脑际。
绯舞痛得弯下了腰。
“绯！”秦羽一把将绯舞横抱了起来。
“弘靖，快动手。”一声低叱，不容抗拒。
弘靖一手按住了关雪的天灵，银光刹时笼罩了整个厅堂。
“小雪，回去吧！”
“不，不要送我回去，弘靖，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要你死——弘靖——”关雪的身影，随着凄厉的呼喊声渐渐消失在了银色的光芒里。
此时秦羽已经将绯舞抱进了房间里，沈秋跟了上去。
鹰旭忽然觉得关雪有些可怜，“弘靖，她变成灵草了？”
弘靖苦笑，“也许回到最初，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关月难过地看着空****的怀抱，眼眶微红。
“月，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
弘靖叹息了一声，便朝绯舞的房间快步走去。
鹰旭本来想走，却看见了在门口发愣的左晨，他走过去，一把拉起左晨，“让她一个人静静吧。”然后便带着左晨跟上了弘靖。
绯舞面色惨白地躺在**，眉心紧拧，似被什么困扰着，不消片刻，冷汗便浸透了全身。
“关雪所下的魔咒还是给她造成了伤害。”秦羽的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担忧。
“你不是已经转移了她的魔咒了吗？”沈秋不解。
“只是转移了大部分。”秦羽掩唇轻咳了几声，“我力量被封印太久，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解封，再加上这具人类躯壳的限制，法力大减，否则这小小的魔咒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那天他在向绯舞提出条件时，假借扣上她的肩膀，而转移了关雪所下的魔咒，只可惜当时力量不够，所以还有残留的魔气在绯舞的身体里。
“你究竟是什么人？”在旁沉默了许久的弘靖，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弘靖，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不是吗？”
弘靖抿唇不语。确实，从见到秦羽的第一天起，就有一个答案在心底盘旋很久了，他一直不敢去正视，但此刻，他不得不正视这个答案了。
“魔界之王蚩尤，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怎么解开封印跑出来的？”拉着左晨进走来的鹰旭大大地叹了口气，“为了怕你继续祸害人间，我苦命地天天伪装监视你，还要被小绯骂贪玩成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冤？有苦都没处述呢。”
这个所谓地下赌城的老板其实是魔界之王蚩尤，当初鹰旭被冥王派来人间界，除了跟绯舞寻找那个神秘人之外，另一个任务就是监视蚩尤。
当年黄帝大战蚩尤，蚩尤战败，被黄帝封印。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蚩尤竟跑了出来，还在N市开设了地下赌城，当起了商人。不过，他除了开设赌城好像也做什么过份的事，似乎一直在老老实实地做商人，这是鹰旭监视秦羽一年来得出的结论。
“我是怎么出来的，现在还很重要吗？”秦羽淡淡一笑。
鹰旭摇了摇头，看了沈秋一眼，“不过，没想到非天竟跟你是一伙的。”阿修罗王非天不是一直是绯舞的朋友吗？可现在非天明显跟秦羽站在同一阵线了。
鹰旭摸摸鼻子，看着蚩尤一直紧抓着绯舞的手，“不过，我一点不明白，当年可是绯舞害你被黄帝打败的，你怎么不仅没对她不利，反而还救她？”当年如果不是绯舞出手帮黄帝，也许战败的人会是黄帝，而那个流传了千万年之久的远古传说也会被改写。
“因为我爱上她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秦羽**裸的告白，让在场的人都有点尴尬。
鹰旭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好吧，这个答案我勉强接受，只要你别对绯舞不利就好。”他已经无心纠结黄帝、蚩尤，还有绯舞之间的恩怨纠葛了，现在他只想知道，要怎样才能救绯舞。
“靖，为什么绯舞身上有这么重的魔气？”鹰旭将目光转投向了弘靖。
弘靖看了秦羽一眼，向来温和目光竟变得有些冰冷。
鹰旭吓了一跳，“靖，你——”
“旭，如果你我还是朋友，你就先别问这个问题。”弘靖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倦意。
“好吧。”鹰旭摊了摊手，“我不问就是了。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替绯舞把魔气消除。你想到办法了吗？”
弘靖摇头。
鹰旭又看向秦羽，“你呢？魔王殿下，你想到办法了吗？”
秦羽沉默，眉宇间神色冷凝。
“你们都出去，绯需要休息。”秦羽毫不客气地颁下了逐客令。
自然而然地，大家都退了出来。
可退出来之后，鹰旭首先跳了起来，“喂，我们出来做什么？这不是我们的地方吗？”
没人去计较这种事了。
而此时的左晨更是几乎石化，他根本无法消化眼前的事实。
他大哥的病人秦羽居然是蚩尤，音乐家沈秋是阿修罗王，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是死神，那绯舞又是谁？
左晨正发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左晨吓了一大跳。
“左警官，你发什么呆？”
是鹰旭。
“鹰旭，绯舞究竟是什么人？”
鹰旭扫了左晨一眼，“你听说过黄帝蚩尤大战的故事吧？”
“当然听过。”
“那当年助黄帝打败蚩尤的人是谁？”
“九天玄女呀。”
左晨刚回答完就怔住了。
绯舞……居然是当年助黄帝打败魔帝蚩尤的九天玄女吗？
左晨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