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只想珍惜当下。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没人想煮饭,打包了食盒回去, 一路走一路笑。
“我看她们往后也不好找活路,等以后我的铺子开张了, 就让她们来我这里干活呗。”周天还在想方才的事儿, 已说了一路了。
“当然可以呀, 你去问问她们有没有愿意跟着你开铺子的。”
周天不好意思笑笑:“我又怕她们觉得抛头露面不好……算了,找机会和她们说说吧。还有,夫子能不能让她们学点儿更厉害的技术,比如丝绸什么的, 我也好往西边卖。”
“我是想,但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呢,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周天叹了口气:“夫子现在说话和师爹简直是一个调调儿了,和从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月妩抬眸看向身旁的人,温慎笑着也回望。
“哎呀呀, 酸死了!”周天笑着先跑了。
她一推开门府门, 正要抬步,又收回来, 退到月妩身后。
“出何事了?”月妩往里望, 刚好对上内侍笑眯眯的眼。她收回眼,稍稍正色一些,“不知大人为何大驾光临?”
“等了一下午了,终于是将两位盼回来了。”内侍后退一步,待他们进门, 才拿出圣旨,“二位接旨吧。”
温慎的眉头几乎要扭在一起了, 还是撩起长袍跪下,月妩看他一眼,也跪下。
“奉天承运,平阳县主娴熟温良,品貌出众,中书令温慎孚尹明达,温文尔雅。二人佳偶天成,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望汝二人琴瑟和鸣,同心同德。”
温慎怔了一瞬,双手接旨:“臣叩谢陛下。”
内侍笑着将圣旨交出去:“师父说了,圣上原是要等大人病好后当朝下旨的,可又怕这圣旨若是不来,大人的病会迟迟好不了。”
“陛下大恩,臣铭记于心。”温慎再拜。
“望大人早些养好身子,天色不早了,在下得赶回宫里去了。”内侍说罢,抬腿便走。
月妩给周天使了个眼色,周天立即从袖子摸出一包银子,追了上去。
温慎还站在原地,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进屋吧。”
“好。”他点了点头,眼神还有些呆,像还未回神。
“开心吗?”月妩问。
“嗯。”他重重点头,即便是
清楚这是先皇给他下的套,可他还是很开心,即使皇帝下了旨也能随时收回去,可他还是很开心。
他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不知自己在哪儿,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眼前再次清晰些时,已坐在了桌前,桌上摆满了吃的。
那几人在说笑,他不知他们在笑什么,故作沉着吃了口菜,才道:“这个月有吉日吗?”
话音一落,周天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悄声向身旁的月妩询问:“他们在笑什么?”
“他们方才就在说这个,问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话。”月妩低声答。
他愣愣点头,正色一些:“抱歉,方才有些出神,并未听清。”
“吃罢饭再看吧。”月妩覆上他的手,“不急这一时半刻。”
他虽颔首,心中却是急的,若是皇帝突然又反悔了怎么办?至少成了亲,有了名分,往后也不是那样好拆散的。
一吃罢饭,回到房间,他立即将黄历翻出来,一页页对日子。
月妩洗漱完,坐在他身后和他一起看:“有了这道名分,往后至少不用再日日担心他会乱指婚了。”
他眼睛盯着手中的黄历,点了几下头:“嗯。”
“你是和黄历成亲还是和我成亲?”月妩夺了黄历背在身后,笑着看他。
他有些无奈,神采比先前却好了许多:“早些定下,早些请旨,我不想节外生枝了。”也迫不及待要广而告之,小妩是他的,最好再撇清小妩和裴喻的关系。
“那你和我一起看呀。”月妩拿出黄历放在桌上,翻过一页,和他慢慢看。
他想也没想,就定了一个最近的日子,也不管休没休息好了,第二日就要去上朝。
天色还早,月妩被他吵醒,迷迷蒙蒙看着他:“这样早,你去哪儿?”
“去上朝。”他蹬上靴子,起身将衣裳一披。
月妩清醒不少:“不是说让你在家休息几日吗?”
“我想早些去请奏。”他匆匆扣上扣子,洗了把脸,“你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我会吃完早饭喝完药再去,你莫担心。”
月妩叹了口气:“可你的病还没好。”
“都是心病,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他抱着官帽,快步走过来,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发出啵得一声,“等我回来,晚上我们商量商量婚礼事宜。”
“那你路上慢些。”月妩有些无奈,想起身去送,可人已出门了,脚步轻快得像一阵风。
她躺回去,眯了一会儿,也睡不着了,只能也起床,恰好周天也打着哈欠出门,两人撞了个正着。
“夫子怎么起得这样早?”
“温慎把我吵醒了。”月妩语气有些幽怨,“算了,早些起也好,我们再去看看铺子。”
“师爹不关你了吗?”
月妩轻轻敲了她一下:“还打趣他呢?我早说了他就是心里不畅快才会如此,过几日就会好。”
她笑着躲:“成,那我们还去看铺子。我觉得师爹昨日说的挺有道理的,再按照他的意见看看。”
月妩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她和温慎说好了的,得去宫门等着。一到了点,就算遇到再重要的事儿,她也得去宫门等着。
温慎准时从宫门出来,月妩一眼就看见他了。他很显眼,旁人都是三五成群的,唯有他,孤身一人。
人多,又都是朝里当官的,月妩不好喊他,只能从车窗口朝他看。
像是心有灵犀,他也朝这里看来,脸上瞬间有了笑,步伐也加快了一些。
“我已向陛下请奏,陛下也已同意了。”他笑着推开马车门,却没有上车,反而伸出手,“你下来,我们走走。”
月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走出来不累吗?还要走?”
“不累,你下来。”
月妩无法,只能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接着就被他牵住手,缓缓朝前走去。
周围有人看,月妩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
月妩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倒是大方,袖子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往上卷了一截,露出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很快有了议论声,生怕他们听不见似的,还故意从他们身旁路过:
“伤风败俗!”
“不堪入目!”
“不知廉耻!”
……
月妩抬了抬眉,小声又问:“要不还是上马车吧?”
温慎摇头,目光坚定得很:“不上。”
今日他在朝堂上也是这样做的,他直接当众向皇帝请旨了,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晓,小妩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小妩是他的。
他们就这样朝前走,越过热闹繁华的大街,直到月妩实在走不动了:“我累了。”
他顿了下,等马车上前,扶她上了马车。
“腿酸了?”他握住她的小腿,放在腿上,轻轻揉捏。
月妩有些惊讶:“以前我可是求你好多次,你都不肯这样的。”
“就是突然想通了。”
“想通什么?”
“没什么。”他垂着头,弯着唇。
只是突然发觉时光太过短暂,他不想在意旁人的目光了,只想让小妩开心。
到家后,商量了会儿婚礼的事儿,月妩去挑料子了,他吩咐杜宇叫来了周天。
“什么事儿?”周天大剌剌坐在他对面。
“你主意多,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他们都知晓你夫子并未喜欢过裴喻,他们之间是裴喻逼迫你夫子的。”
周天眉头高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师爹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啦?”
温慎目光并未闪躲,一脸严肃。
周天一看他这样就吓得慌:“倒是有个不入流的法子,写个话本子隐喻,拿去茶楼里讲,再找些人放出些模棱两可的风声,大伙儿就知晓了。”
“甚好,多谢。”他起身就走,决定一旬之内将话本子写出来。
旁的事不在意,不代表和小妩有关的事他不在意。他想通了,于情感上痴迷没什么丢人的,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晓他爱小妩,小妩也爱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裴喻什么事。
至于旁人如何议论他的所作所为,他不在乎。
还有婚宴,也要风风光光办,他也要宴邀全城,叫人去城中送喜糖。
“选好了吗?”他抬步进门,从身后抱住月妩。
“这个和这个,我都挺喜欢的,不知该选哪个。”
他认真比较一番:“这个花纹亮一些,更华丽些,这个好看。”
“行,那就这个。”月妩转身抱他,“你方才出门与小天说什么去了?”
“一些婚宴的事。”他不想她知晓,打横抱起她,悄声道,“试试那个小药丸好不好用。”
月妩抿唇看他,脸红了大半,不说话了。
夜半,她趴在他怀里,小声商议:“要接谌儿来吗?”
“我也在考虑。这些年他一直不在身旁,是不该再将他扔在外面了,可我又担心他来这里出什么事,毕竟我现下连自己是否安稳都不能保证。”温慎抱紧她,“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的双眸长得和你的太像了。有几年,我甚至不敢看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你。”
“你一定很想我。”
“是,我找你找到快疯了。我有时都不能想起我那几年到底都做了什么,只记得一直在找你、找你。“
她抓紧他的手:“往后不用找了,我就在这儿。”
“我会保护好你,不会再将你弄丢了。”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敢轻易用小妩威胁他。
早起要上朝时,月妩还没醒,他在她额上亲了亲,轻声出门。
“药呢?”他看一眼杜宇,杜宇立即端了药来。
药汁浓稠苦涩,他眉头也未皱一下,一饮而尽,又朝付同道:“我记得先前益州并州都有
想跟我走的男儿,劳你走一趟,挑几个能用的带来京城。”
付同并未吃惊,镇定应下。
“杜宇这几日多留心留心,看看京中有无失孤的少年,京城周围的村县也可。”
杜宇愣了一下,也应下。
“不必特定去寻,跟着夫人出门时留意便好,一切还是以夫人为先,不要叫她一个人出门。”他又叮嘱一句,才觉妥当一些,匆匆往宫中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