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不大安分, 从她的衣角处往里钻,已然触碰到她腰间的皮肤。
她再装不下去,一把按住那手, 怒声质问:“做什么?!”
宋积玉立即将手抽了出去,抚摸上她的脸, 笑道:“不是睡了吗?”
她用手肘拐他:“本是睡了的, 被你吵醒了。”
宋积玉一点儿不生气, 眼中还带着笑,俯下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慌忙起身躲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狠狠擦了擦脸,气道:“谁许你亲我的?”
“小妩。”宋积玉也起身, 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跟男人躺在同一张**,便是默认了他能碰你,你不明白吗?”
她用力抚开那只手:“从前守在我脚榻上的丫鬟多了去……”
“小东西, 将我当成守夜的丫头了是吧?”宋积玉眯起桃花眼, 捏住她的下巴,强制抬起, “我告诉你, 我可不是温慎,白白伺候人一场,什么也捞不着。”
她听不太明白,但知晓这是威胁,硬着脾气瞪回去。
宋积玉嘴角勾起一抹笑, 缓缓靠过去,停在她唇前, 悄声道:“你越这样瞪我,我越喜欢。”
“难闻死了!”她用力推他。
宋积玉愣了一下,呼出一口气自己闻了一下,果然一股酒气。
“晚上喝了些酒。”他解释一句,俯身而下,往她脖颈上吻去,“那便不亲嘴儿了。”
直到一个又一个湿热的吻落在颈边,月妩才知晓他在做什么,连忙推他:“不要,不舒服!”
他听到这娇呼,身子都软了半截,哪会儿松手,甚至越发凶狠起来。
“不要了…不要了…”月妩的声音哪儿还有先前的气势?全软了下来。
宋积玉满意了,立即收了手,将她凌乱的衣襟整理好,搂着她哄:“你看,我说了不会碰你便不会碰你,你躲我做什么?”
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一时回不过神。
宋积玉又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语气温柔极了:“以后不能躲着我了,听明白没有。”
她双目无神,在凌厉目光的逼迫下,讷讷点了头。
“真乖。”宋积玉心满意足地将她放回被子里,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夫君不扰你了。”
她听不懂这话的含义,也不明白方才那样做是何含义,可她明明白白感觉到了害怕,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去。
守夜丫鬟怕她闷坏了,扯了扯她的被子,一眼看见了她瓷白脖颈上的红痕。
丫鬟愣了一瞬,见她眼虽闭着,可眼睫微微颤粟,没忍住多了嘴:“姑娘您拗不过少爷的,不如趁此机会给自己谋个名分,以后也能有个保障。”
她一概听不明白,但察觉到了小丫鬟的好意,扑过去抱住了她。
“姑…姑娘…”丫鬟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想回家。”她小声祈求。
小丫鬟有些为难:“不是奴婢不肯帮您,您若是走了,奴婢定会受罚的。”
月妩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夜半却忽然被外头声音吵醒,茫然坐起身来。
睡在脚榻上的丫鬟也随之醒来:“姑娘,要起夜吗?”
月妩食指抵唇,嘘了一声,示意往外听。
丫鬟愣了一瞬,听清了外头的声音。
“姑娘,没什么声儿,许是您听错了,快些睡吧,一会儿该天亮了。”
月妩拢起眉头,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听错。
她没顾丫鬟的阻拦,踩着鞋子,循着声音往外去,停在了一间房外。
房间的窗子没关严实,透过那条缝,可以看见里头榻上交缠的两道身影。
一道是宋积玉,另一道是蒲霜。
他们俩什么都没穿,白花花地缠在一起,甚至能看到他们身下的动作,黑白交错,不停进出。
月妩怔怔看着,大脑一片空白,任由那些喘息声往耳里钻。
正愣着,蒲霜忽然朝她看过来,还冲她笑了一下,吓得她急忙提着裙子跑了,随行的小丫鬟见她跑,也跟着跑回去。
她躺在被子里,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记得蒲霜那个笑。
当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和温慎什么也没穿,白花花地……
她猛然惊醒,才觉天色已大亮。
昨夜的画面在脑中重放,那道蒙在男女之事上的轻纱恍然被揭开大半,那些她从前不能明白的事,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答案。
她快速穿上鞋子,拿了衣裳边穿边往外跑。
门一开,刚巧撞上宋积玉。
她惊得往后退了两步,要往地上摔去。
“这么着急忙慌是要去哪儿?”宋积玉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身前。
她瞬间脸红如血,眼神闪烁,磕磕巴巴解释:“不、不去哪儿…”
宋积玉眯了眯眼,捏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
从前这丫头怎么闹可都是不会面红的。
“脸为何红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她脸更红了,连脖子也缩了起来,连连摇头:“没、没什么,我要去洗漱,你松开我……”
宋积玉又盯着她看了会儿,松了手放她去洗漱。
她坐在梳妆台前,时不时偷偷从铜镜里看一眼身后的人。
宋积玉发觉了,上前几步,像往常一样抱住她,可她却像惊弓之鸟一般紧绷着身子。
他刚要发问,外头传来通报声:
“少爷,谢夫人来了。”
“嫂子来了?请人去前厅坐下,我稍后便去。”
月妩听到嫂子二字,腾得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
“急什么?我又不会拦着你。”宋积玉将她按下,叫来丫鬟给她梳完头,才肯放她出门。
宋积玉并没跟来,她自己跟着丫鬟去的,一瞧见蕙真,立即冲了过去抱住了她。
蕙真深深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发,轻声询问:“你在此处过得还好不好?宋积玉可有欺负你?”
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你和慎弟…”蕙真顿了顿,“你是想和积玉在一块儿,还是想和慎弟在一块儿?”
月妩直起身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温慎,想回温慎那儿去,可是温慎先不要她的。
蕙真正要再问,却一眼看见她脖颈上红艳艳的一片,立即皱了眉:“你…”
她还没察觉,只低着头不说话。
蕙真闭了闭眼,决定来一剂狠的:“前两日有人跟慎弟提亲了,那女子看上去挺中意慎弟的。”
月妩猛然抬眸。
蕙真怕自己说得太过,又补充一句:“不过慎弟还未拿定主意。”意思便是若是有意便快些去说明。
可月妩不这样想,她方才还想着要不要求求嫂子,让嫂子去跟温慎求求情接她回去,可现在全没必要了。
她什么懂了,她没有资格在温慎那儿白吃白喝,从前温慎没有家室时不行,往后他有了家室便更不行了。
温慎会和别人成亲,会和别人那样赤身裸.体地缠在一块儿。
她心中一阵难过,面上却不显,只淡然道:“这里挺好的。”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蕙真也不知该再说什么了,拉着她又说了些体己话,临走前嘱咐她莫要稀里糊涂有了身
孕。
她隐隐约约知晓身孕是如何一回事了,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她不想和宋积玉做那种事。
四周没瞧见宋积玉的身影,她左右看了两眼,掉了个头,要往院门方向去。
“姑娘,您去哪儿?”有丫鬟追了过来。
她咽了口唾液,转过身来,语气随意:“宋积玉呢?”
“少爷去书院了。”
“我们去接他。”她指指门外。
丫鬟笑着上前搀扶她:“这会儿还没到下学的时候,姑娘若想去,不若等傍晚下学再去。”
她连连点头:“好、好,我们傍晚去。”
月妩从未觉得时间这样慢过,一整日坐立不安,连午间也未小憩,直等到傍晚时分。
小丫鬟只以为她是昨日撞见那一遭后想通了,知晓要去笼络少爷了,哪里知道她是想跑。
上了马车后,她就一直盯着车窗外看,绞尽脑汁要下车去走走,可随行的丫鬟小厮不同意。
最后马车里装了一大堆用不上的玩意儿,她也未能下车一次。
等再往外看时,已瞧见了书院两个大字。
“姑娘,要下车等吗?快下学了。”车外丫鬟问。
月妩才不想下车,她都不想搭理宋积玉,她说了个不,便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似是下学了,外面传来吵闹声,其中可以听见一声声:“温师兄。”
挑开一点儿车窗,往外看去,果然见温慎被一群小学子簇拥着往门外走。
她立即整理整理头饰,又整理整理衣襟,探出一个头,询问:“我仪容得体吗?”
丫鬟以为她想明白了,掩唇轻笑:“得体的,姑娘生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她握了握衣袖,深吸一口气,提着裙子下车。
刚站稳,她瞧见温慎转头,视线掠过她时,停留了两息,接着,很快避了过去,继续与同窗谈笑。
她敢确定温慎定是瞧见她了的,只是不愿看她,才避开了!
她心中有些生气,又有些酸胀,恰好见宋积玉走过来,她毫不犹豫抓住了宋积玉的手。
然而温慎并未回头一次,继续与同窗说笑着走远了。
宋积玉还在想她今日为何这样主动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瞧见了人群中的温慎。
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挺拔身姿。
温慎当真是鹤立鸡群。
宋积玉勾了勾唇,眼神却淡漠异常,长臂往前一伸,将月妩扣在了怀里。
“啊!”月妩猝不及防低呼一声。
正下学的学子们都朝这边看过来,她心头一阵慌乱,用力挣扎,低声斥道:“你松开我!”
“松开你?”宋积玉哂笑一声,“是怕被温慎瞧见了?”
月妩咬牙瞪他,未置一词。
他扣住她的腰,单臂将她抱起,往马车里去,动作之暧昧,任凭谁看了都难不多想。
“你松开我!”月妩要挣扎,又要骂他。
“你若想让更多人瞧见便闹得更大声些。”
月妩不想被温慎瞧见,只能握着拳,闭了嘴。
“不是说不在意名声吗?”宋积玉将她按在车座上,瞥一眼她紧握的拳。
她别开脸,不说话。
那是从前,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宋积玉不是个喜欢强迫的人,但一见她这副倔强的模样,便想将她那一身硬骨头全都敲碎。
他俯身上前,捏住她的脸,紧紧盯着她的双眸,审问:“你喜欢温慎?”
月妩没说话,她也说不上来。
可宋积玉看得明白,知晓她即便还没有到喜欢那一步,恐怕也是有好感的。他心中酸涩难挡,讥讽道:“你喜欢他也没用,他不会喜欢你的。”
月妩斜眼瞪他。
他勾着唇接着道:“你自己瞧瞧你脖子上的这些红痕,明眼人都知晓我们做了什么。你应当知晓温慎是一个如何守礼的人,就算他对你曾有意,可现下……你猜他还会不会要你?”
月妩什么都懂了,心中难过得厉害,强瞪着他,眼泪一下便掉了出来。
“哭什么?”他收起嘴角挂着的笑,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慢慢抹掉眼泪,轻声道,“我就这样比不过温慎?我虽不如他有才华,可他家中清贫,我能给你的,他能给吗?”
她只别开眼,依旧沉默流泪。
宋积玉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别哭了,他不要你,我要你。我对你不好吗?想要什么便给什么,还为了你与父亲闹翻了,你能不能瞧一瞧我?”
她抿着唇不说话,心中只道这人好生虚伪,明明前一晚还在和别人你侬我侬,今日又来与她说这样的话。
“你抱得太紧了,我想自己坐着。”
宋积玉不肯,松了松手,道:“那我松一些,这马车这样颠簸,还是我抱着你为好。”
月妩知晓躲不过,不再挣扎,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跑。
未干的泪还挂在她的长睫上,摇摇欲坠,看得宋积玉心疼。
他头搁在她肩上,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道:“我知你与他相识较早,你心中依赖他,我能理解,但以后不许再念着他了,好不好?”
月妩不说话,但神情乖顺许多,他便当这是默认,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
“抹得什么香,好生好闻。”他在她手上闻闻,又在她脖子上嗅嗅。
月妩怕了他了,急忙推他头,慌乱道:“你说过先不碰我的。”
他撤开一些,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这倒是记得清楚,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说了不碰便不碰。”
只不过他说的碰,和月妩所理解的碰有差别。
他道:“你亲我一下,我便不碰你。”
“你!”月妩气得脸都红了,“你说了不碰我的!”
“只亲一下算什么碰?”
月妩提起一口气,飞快在他脸上贴了一下,气问:“好了没,现下能松开我了吧?”
他露出点儿真情实意地笑来,缓缓松开双臂。
月妩得了自由,立即缩去车厢的另一头,像在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一直到了外宅,她又快速奔去房间,上了门闩。
宋积玉都看在眼里,但今日他得到的甜头够了,不想再逼迫,怕人逆反,反倒是不妙了。
月妩一进门便开始收拾东西,收拾来收拾去,才发觉也没几件物品是她的,全都是宋积玉给的,除了温慎给她的那十五两二钱银子。
她知晓温慎家贫,这些银子恐怕是温慎的全部家当了,但她没有别的法子,她想去京城,路上需要盘缠,只能等寻到她娘后,在将银子还回去了。
下定决心,她又趁宋积玉不在时,闹着要去街上逛。
可那些丫鬟哪儿肯听她的,半点儿不许她踏出院门,她实在恼火,发了脾气:“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你们到底想如何?!”
丫鬟们齐齐跪了一地,颤颤巍巍。
“我不管,我今日就是要出门,就算他宋积玉在这儿我也要出门!”她往木椅上一坐,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那些丫鬟原本是见她好说话,才敢处处限制她,这会儿见她发了脾气,都担心她跟宋积玉吹耳旁风,只能放她出门。
“姑娘若想去街上也好,只是千万要将帷帽戴好。”蒲霜道。
她是这院子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丫鬟,她同意出门,那些小丫鬟自然不敢置喙,默默给月妩梳妆,准备出门。
出了门,月妩松下一口气,盯着窗外找机会跑。
蒲霜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指着外面的铺子道:“快到夏日了,姑娘也该做几身新衣裳了,不如是看看料子?”
她狐疑打量蒲霜一眼,终是没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下了马车。
这是江陵城中最大的布坊,除了买布,也卖成衣,月妩被蒲霜引着往里走,将那群小丫鬟留在了外面。
没过多久,有婆子拿布料来给她挑选,又问她喜欢什么款式。
她有些心不在焉,随意点了几个,眼神便往外面的街道上看。
婆子一一记下,退了出去。
此时,蒲霜却忽然道忘了跟婆子说她的身形,匆匆追了出去。
她觉得有些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没见人回来,试探着开了门往外看。
外头也没人,她抿了抿唇,戴好帷帽,从布坊侧门溜了出去。
侧门连接
的小巷临水,她也想也没想,只奔桥上去,往对面的街上跑,想要去另一条大街上。
一边跑还要一边转头注意身后动静,她不慎便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她低呼一声,被自己撞得连连后退几步,两道的风拂起她的帷帽,露出她勾人心魄的面容。
“小仙子?”
月妩顿了一下,认出了来人,是那日帮她修纸鸢的男子,好似姓陶。
陶敏微微弯着唇,上前一步,询问:“小仙子怎会一个人在此处。”
他眼神清明,不像歹徒,可经历过宋积玉那一遭,她实在是怕了,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再随意到任何人家中作客。
“没什么,出来玩而已。”她说着便转头要跑,没跑几步险些撞见来寻她的蒲霜,立即又掉头。
陶敏看出她在躲人,忙邀她进宅子:“姑娘若不介意,可在此处暂且躲避。”
她害怕眼前的人,但她更怕宋积玉,牙一咬,进了宅子后门。
陶敏往外打量两眼,关上了门,邀她在前厅入座,给她斟了茶:“姑娘是在躲什么人吗?”
“没。”她十指紧紧握住茶杯,哪儿像没事的样子。
陶敏不愿强人所难,没再多问,在她对面坐下,缓缓道:“在下不知姑娘为何在此,不过姑娘与温师兄相识,便也算是在下的好友了,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直说。”
她缓了口气,抿了口茶水,慢慢放下茶杯,有些犹豫开口:“温……”
“姑娘可以直说。”
“没什么。”她不想再去纠缠温慎,一是因为嫂子说温慎要说亲了,二是因为……宋积玉的那番话。
她抿了抿唇,问:“你可知现下朝堂情形如何了?”
陶敏愣住。
月妩不知百姓不能妄议朝廷,更不知女子不能议政,只以为他是为难,便道:“你若不愿与我说便罢了。”
陶敏露出一点儿无奈的笑:“我只是好奇姑娘为何要问个,并不是不愿告知。”
“只是问问而已。”月妩垂着眼,手指扣弄着茶杯,“我有亲眷在京城,我想去投奔他们,又怕京中形势紧迫,会有危险。”
“原来如此。”陶敏恍然明了,坦白道,“朝堂上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父亲为刺史别驾,应当能知晓一二。姑娘若是不急,可待我去问问我父亲后,再来与姑娘告知。”
月妩怎会不急,她立即起身:“那劳烦你了,等过两日我再来寻你,不知是否可行?”
“当然可行。”陶敏也起身,“只是不知姑娘现下离开要去何处,姑娘家只身在外,还是有些危险的。”
“我有去处的,你不必担心。”月妩说着已到了门口,要往外去。
陶敏给她开了门,送她走出小巷。
与陶敏分别一段,未察觉有人尾随后,她才松了口气,拢紧帷帽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
天色逐渐昏暗,她饿得小腹开始抽搐,但半点儿不敢踏出房门。
直至天黑,外面一阵吵闹,说是谁家的小姐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