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看错了?

晚上八点整,倥城西郊医院急诊部来了个病人。

值班护士第一眼看见送病人来的人时,吓了一大跳。

那是个男生,**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裤衩,光着脚,身上和手上全是血,从进急诊楼开始,血就一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而且这个男生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护士想协助他把病人放到**,他却死活抱着病人不撒手,谁一碰他,他就像是在和他争夺稀世珍宝的人搏斗,连推带挡,一路往急诊楼脑科闯,可就是不让别人接手病人,

起先,护士以为他身上的血是病人流的,还以为这个病人是受了什么重伤,但好不容易说服男生,把病人接过来后,她才发现,病人只是中度脑震**,要说外伤,她的腰部倒是有一大块淤青,目测顶多是腰肌损伤。

那这些血……

护士留了个心眼,向护士长申请过后,先送病人去休息室。护士长把浑身是血的男生叫到护士站,让他先做一个病人登记:

“姓名?”

男生不做声,只是看着休息室的方向,眼睛直勾勾的,好像能穿透门板,看到在门板后躺在**、昏睡着的女孩似的。

护士长有点儿不耐烦了,用笔叩击了几下桌面,又问了一遍:

“病人姓名?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男生突然回过头来,把满是鲜血的双手嗵地一下砸在护士站的桌面上,护士长吓了一跳,笔都没拿稳,等定下神来,护士长恼道:

“瞎闹什么!你……”

桌面上留了一个血手印,护士长这才注意到龙炽流着血的手,他的手被拉了个很大的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割的,甚至能看到被切开的虎口处的肌肉。

护士长看到这么严重的伤口,有些回不过神来。而男生发现她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后,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警惕起来。

护士长看看周围,并没有别人,再看看这个男生不客气的眼神,口气随之软了下来:

“那是你什么人?你总得回答我一声,我好做登记……”

“她,我妹妹。”

男生一面用手挡住伤口,一面回答道。

他的注意力又转回了休息室。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甚至显得凶狠。

护士长悄悄地吞了吞口水,把一边休眠的电脑打开。点开了医院的登记系统,把声音放低,又问道: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我来登记一下,我们就可以对她做检查了。”

望着门的方向,男生木木地吐出了三个字:

“龙乙然。”

护士长没听清。问道:

“什么?”

男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重复道:

“龙乙然。龙飞凤舞的龙,甲乙的乙,然而的然。”

护士长照男生所说的把名字输入系统,一点鼠标,果然搜到了她要搜的资料。

这个女病人送来时。她的头上缠着纱布,看包扎的方式相当专业,像是专门的医生包扎出来的。倥城市的医院病员资料有一个共同的登记系统。一旦病人入院,在系统内就会有显示。

此刻,页面上,跳出来了一个名字:

“病人:江瓷;病症:中度脑震**;曾用名:龙乙然……”

但在这个病人的资料后,有一个显眼的标记。护士长曾经见过这个标记。也明白这个标记所代表的含义:

通缉!

这个受伤的病人……是个通缉犯!

那么……这个送病人来的人,恐怕也不是善茬!

护士长心里有了数。按铃叫来了值班护士,让她先把龙炽带去包扎一下手,就当是稳定他的情绪。

在护士把男生带进休息室后,护士长马上拨打了电话,直接联系了警察。

十五分钟后,警车尖锐地呼啸着,停到了倥城西郊医院门口。

听到声音后,护士给龙炽包扎的手顿了一下,好奇地朝窗外张望。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单纯地感到好奇而已。

男生听到声音后,只是抬了一下头,便又低下头去,凝视着旁边昏睡着的女孩的睡颜,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替女孩把耳朵前的一缕头发夹到了耳后。

安一直呆在警局里,郑警官在下达了通缉命令后不过两个小时,上层就批准了,而在通缉令发布一小时之后,倥城西郊医院就传来了消息,江瓷找到了,此外,还有一个男生。

郑警官本来是不想带安去的,但安怀疑那个男生是龙炽,坚持说自己去的话可以立即确定那个男生的身份,郑警官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带她去也没什么坏处,也就带她去了。

安是和郑警官一起进到休息室里的,随行的警员都等在门外,以防龙炽逃走。

等到见到垂着头坐在江瓷身边,把玩着手上缠着的纱布的龙炽时,安先看了一眼郑警官,郑警官试图走到屋里去,安马上伸手拦住了他。

在她看来,龙炽的状态好像不大对……

安先示意郑警官别急,然后走到龙炽面前,蹲下,正对着龙炽的脸,小声问:

“龙炽?你还好吧?”

龙炽抬起眼来,表情异常淡漠:

“你是谁?”

安一愣,尴尬地笑笑,拉过他受伤的手,柔声细语地说:

“我是安呀,你不记得我了?我,简遇安……”

龙炽把多余的绷带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冷冷道:

“哦,队长。我记得你。”

安心里的不祥预感又一次躁动起来:

“龙炽,你没事儿吧?”

龙炽抬起眼,看了安一眼,嗤笑一声,翘起了二郎腿:

“你问的是哪个龙炽?”

安眯了一下眼,顿时明白了:

眼前这个龙炽,恐怕是他的第二人格!

不过,听他的话的意思,这个“龙炽”知道自己是分裂出来的人格?

她听木梨子说过,一般分裂的人格互相是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的,这个“龙炽”怎么会……

郑警官耐不住性子,走了进来,从腰间掏出手铐,拉过他那只完好的手,把手铐铐在了上面。他拉了拉手铐,示意龙炽站起来。龙炽却丝毫未动,坐在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郑警官,好像是在和他较劲,丝毫不管手铐磨在手腕上有多疼。

郑警官看拉不动他,索性不多强迫他,准备坐在病**好好问他个究竟,却被龙炽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腰上。龙炽盯着江瓷的侧脸,忽略了郑警官瞬间寒下来的脸色,低声说:

“你别吵着她睡觉。”

看龙炽的态度很坚决,一点商量都没有,郑警官干脆站着,拽着手铐的另一端,问他:

“现在知道心疼了?当时你打她的时候可是下了狠手的。”

龙炽闻言,嗖地一声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拳挥到了郑警官胸口上:

“你给我闭嘴!”

龙炽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郑警官挨了这一拳,踉跄了两步,但没跌倒,他错愕地摸着自己被砸的地方,不怒反笑道:

“你这小子,你知道你在干嘛吗?袭警,知道吗?”

龙炽不屑地挑起眉毛,把伤口裂开了的手在郑警官眼前晃了晃,说:

“这个房间里,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你,没别人了。你说,如果我说我没有袭警,而是说你虐待犯人,你觉得,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的你,和手流血的我,哪个人的话比较可信呢?”

郑警官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龙炽,说:

“你的性格似乎跟你朋友和家人对你的形容不大一样啊。”

龙炽的嘴角一挑,说:

“你应该知道我是双重人格吧?那个白痴人格占据我的身体那么长时间,就不能允许我这个主人格出来放放风?”

这个人格,居然自认为是主人格?

郑警官的两道浓眉拧了起来,安则问出了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龙炽,动手打江瓷的真的是你吗?”

龙炽的眉眼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的双手,僵硬地说了两个字:

“是我。”

安一把扳过龙炽的肩膀,龙炽想要甩脱她,可她死死地抓住龙炽的肩膀,坚定道:

“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龙炽烦躁地一甩手,狠狠道:

“我不知道!现在你别来问我!”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安眨了眨眼睛,微笑了一下,手下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我不信你会是那样的人。”

此时,值班护士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朝里张望着,出声问:

“我给那个小姑娘送点药,刚配好的……”

安闻声,不经意地回过头去,正巧看到戴口罩的护士,怯生生地来回看着门口守着的警察。她脑中顿时闪现出一个念头——

木梨子曾和她提起过,她发现江瓷的时候,江瓷身上有股香味……

她在江瓷房间调查的时候,发现,在江瓷的枕头上有一层浮着的香粉……

她一把揪住龙炽的胳膊,龙炽还想挣脱,但他突然发现,安的眼神里似乎含着什么特殊的东西,让他莫名地后脊梁发凉:

在这个“龙炽”的眼里,安的气质慢慢地变了,她的气质,居然有点像邪教教主,充满了能蛊惑人心,让人信服的气质:

“龙炽,你是不是……把江瓷看错了?看成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