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回首相逢

“孽子。”一声虎啸震天传来,文熊烨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进来,身上穿着一身深红,可脸色却是铁青。石彦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旁,垂头不说话。

文怀秀脸上红光满面,跟文熊烨是一个天地的差别,“爹,儿子又做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大过年的您就不能让儿子安生一回?”

文熊烨疾走两步,上前举着巴掌就打在了文怀秀的脸上。虎脸板起,眼珠瞪圆,厉声道,“你还想安生?我打死你这孽子。我就当没有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出去了我还能顶着腰杆做了。”

文熊烨那是什么力道?长得三大五粗,浑身蓄满力量。文怀秀被他打得将头偏到一旁,阴柔的脸瞬间涨红了一片,嘴角留下血迹。

文怀秀猛地转头盯着文熊烨,眼里是愤怒的不甘,自小文熊烨就不曾多关怀过他,对他动巴掌,动家法那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一次,他还动手打了他。

文怀秀恨恨道,“老家伙,你得失心疯了,你凭什么打我?我警告你,你要在——哎呀——”

文熊烨是他这儿子能威胁的吗?他这就是老虎秉性,扣住文怀秀的手腕,反手将他往一旁的凳子上摔去。

凳子被他砸得四分五裂,石彦在一旁打了个寒颤,却不敢上前扶起大公子。

“哎呦哎哟——痛——”

文熊烨骤然上前,一把抓过文怀秀的衣领,脸色阴沉,“凭什么打你?凭我是你老子,你这孽子,你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瞒着我去找万贵妃的人,泄密?让你去街上找人,找到后直接领回镇国公府,你当老子的话是废话?啊?”

文怀秀脸上摔倒地上,被蹭破了一层皮,血珠往外冒。领子被他老子提着,勒着脖子。若是平常,看到文熊烨处在这盛怒边沿,跟头雄狮似的,就是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跟他顶嘴,上前触霉头。

可是今天,想到万贵妃的话,他便有了气势,用力挥开文熊烨的拽着他衣领的双手,指着他狠狠道,“告密?哼,要不是我机灵,瞧见五皇子开了城门,跑去跟万贵妃报信,现在整个文昌伯府都完蛋了。爹,你还得谢谢我。”

文熊烨虎着的脸难看到了极点,只觉浑身哆,那是被气的。

文怀秀伸手拍了拍被文熊烨抓成皱褶的衣领,轻蔑不屑的看着文熊烨,“你心里头那点心思谁不知道?爹,你是老糊涂了,你以为你能在万贵妃和皇上的眼皮底下,去帮镇国公府的那群罪犯?”

“你——我就知道定是你坏了事。”

文怀秀不以为然,“是我怀的事又何如?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万贵妃可是说了,今后有机会会提拔我的。如今我这风头也比你的要大,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巴结巴结我吧。石彦,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办事。”

石彦哎了声,转身走人。

文怀秀弄了弄衣服,哼着歌儿出去了。

文熊烨起伏的胸膛,正述说着,他此时的愤怒,盯着这孽子的背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就是太心软了,早知道这孽子会闯出大祸,他不一早就将他给掐死在摇篮里。省的日后出来害人。

文昌伯府的管家走了进来,看老爷被气得胡子倒竖,忙上前拍着他的背,让他给顺顺气。

“老爷,事已至此,在气又有何用?”

文熊烨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好半晌才道,“……镇国公老将军,其子刘振西如今没了,难道还要让他们断子绝孙不曾?……皇上老糊涂了啊……”

管家没搭话,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好。只能沉默着唤来两个家丁,将地上四分五裂的椅子给收拾干净。

萧锦天回了成王府,冷右按着吩咐调齐闲王带进盛都的五十精兵,一同去了背阳山外。

和其他四百五十精兵一同汇合。

闲王,闲王妃被扣押天牢,这群精兵总是会有异动,得先安抚好他们。事态才能进展下去。

凌日,凌月,凌心三人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萧锦天直接让他们三人启程了气东北闲王封地。

“定要护着闲王世子到安全地方。”

萧锦天倒是不担心父皇会对萧睿出手,天高皇帝远,萧睿在自己的封地,强龙总是压不过地头蛇的。

但他还是怕万一,便让凌日等三人先行去封地。

三人接到这命令后,便飞身上马,在五皇子的眼皮底下,出了城门,一路朝东北方向驾马飞驰。

“属下等定护闲王世子周全。”

以此同时,有近卫来报,镇国公府大老爷刘振东,大夫人,三老爷刘振南,三夫人和二夫人全部葬身火海。府上上下奴婢,无一幸免。

尸体大多被烧得面目全非,无非辨认。

正当皇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侍卫来报,府上三小姐偕同嬷嬷,丫鬟一同出逃……

皇上大怒,立即下了圣旨,废除成王王妃刘雨歆,同时下了封杀令,追上三小姐刘雨歆,将其带回盛都,若是胆敢抵抗,可先斩后奏。

身边的近卫派出了五百人。

杜威在一旁听得冷汗连连,只惶恐的站在一旁,还好的是,刚刚他没有将三小姐也一同葬身火海,不然这谎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想着待会趁着四下无人,将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中,拖出一具尸体出来。

也好作数。

睿昌帝双手背负,神色俊冷,“杜威,你带领一队御林军,将五皇子押回皇宫,朕,要亲自审问。”

杜威领命后恭敬的退下,在门口正巧碰上莲子茶上来候在门口的刑公公,两人相互有礼的打过招呼后。

杜威这才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刑公公朝一旁候在大门的小公公,轻声道,“事态危机,去请太后前来,快去。”

那小公公答应一声,忙朝后宫慈宁宫跑去。

睿昌帝听着是刑公公进来了,转身回了案桌旁,坐下。刑公公将莲子茶放到了案桌旁,道,“皇上,先行喝口茶润润喉。”

睿昌帝哪有心思在喝茶,拿起桌上的册子,只看了眼便闪过杀气,将册子丢在桌上。

“放着,这里没事了,下去吧,不用候着。”

“是。”刑公公拿着拂尘退了下了。

南山外,五个侍卫一路护送着刘雨歆等人走得到快。可她们的速度在快,两条腿的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后面蹬蹬蹬的马蹄声,震天响。

一行八人都停了下来。

刘雨歆看着山脚下的小路,回头看了看山林间的浓密枯草,一点没迟疑,直接发话,“走山路。”

没有人有异议,两个侍卫开路,其他三个断后,偶然还得帮衬着张凤仪走过这山路。

张凤仪没有拒绝,她不想因她自己而拖累旁人。

八人才钻进草丛,便看到身后骑着马奔驰的在山下小路上的一群几百号人。

其中一个侍卫道,“皇上真是要赶尽杀绝。”

没有人答他的话,都沉默着艰难的在干枯草丛里行走。可以说这里的八人对这山上的环境都时候不熟悉的。

快速的穿过林间,往山后前行。

“什么人?”

一声大喝声,阻断了她们的去路,走在前方的两个侍卫停住,拔刀朝前面停住数米外倒挂在树上的两人。

一身深蓝色,深红色衣衫。

大家都是惊骇的,没想到有人能在他们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前头。

“王妃,快走。”

身后上来的三个侍卫,跟前面两个侍卫并肩在一起,朝身后的刘雨歆道,“这里我们挡着,快走。”

葫芦上前抓过刘雨歆的手臂,看了眼对面倒挂在树上,压根没正眼看她们的女子,还算平静道,“小姐,快走。”

刘雨歆咬牙,挥开她的手,紧紧的盯着那两个女子,哼了声,“走,往哪走?”

身后有追兵,前面的路被堵死,你走一个给我看看。

葫芦,张凤仪一惊。

拍拍拍

很响亮的三声巴掌清脆的响声,红衣三娘飞身坐到树干上,邪睨着刘雨歆,“不错,很有自知之明。”

刘雨歆从侍卫中间走上前,五个侍卫一同叫到,“王妃——”

刘雨歆朝他们摆手,让他们闭嘴,和红衣三娘对视,“镇国公府是你的仇人?杀了你父母还是o了你全家?”

蓝衣二姐一同坐到树干上,刘雨歆这才算真正看清她的面容,不由一颤。

是她。

绝止宫的人。

当初在背阳山脚废弃的寺庙中,就是这个女子,带着一帮的女子,朝萧锦天下毒手的。

红衣三娘咯咯直乐,“小女娃倒是伶牙俐齿,无妨,反正都是要死的,就让你多活几个时辰。”

刘雨歆面无表情的瞪着蓝衣二姐。

她已经不想知道她们灭了镇国公府是为了什么了,没有问的必要。

蓝衣二姐没出声,倒是红衣三娘很有兴趣‘逗玩’这个小女娃。

“啧啧,知道吗,你们真是难找啊,我和二姐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追到这来的。”

“知道是谁告诉我,你已经被护送出城了吗?文昌伯府的大公子知道吧?——”

蓝衣二姐道,“三妹,好了。”

刘雨歆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两人,指尖突然出现一枚小小的银针。

她不会去求这两个女子,放过她身边的其他人。她们的心狠手辣,已经见识过一番,她们不可能会放过他们的。求,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红衣三娘咯咯直笑,“萧锦天的王妃啊,才是个小丫头,真是可惜了——你要怪,就怪萧锦天,是他害了镇国公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风声而过。

身后五个侍卫齐齐上前,挡在刘雨歆的身前,刀剑相碰,剑光冲天。

眼前人影闪动,眼花缭乱间,只有深蓝,深红两种颜色,轻松的游走在五个侍卫之间。

“王妃,快走——”

咔嚓

不过是眨眼之间,红衣三娘丢弃五指中扣住的尸体,嫌弃的丢在一旁。

葫芦身子瑟瑟发抖,上前护在刘雨歆身边,清脆的声音从嘴里吹出来。

啊——

蓝衣二姐闪电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脖颈,双眼透着股死气,“是你。”

蓝香就是被这小丫头控蜂,蛰得面目全非,含痛而亡的。在她面前,居然还有胆子在来一次。

该死!

“唔——”葫芦瞪大双眼,双脚渐渐凌空,一种频临死亡的感觉从脚底窜到脑后,葫芦瞪大双眼,双手抓着蓝衣二姐的手,用力的拍打,“唔,你你放开,放开我。”

刘雨歆身动,手动。手中的银针便朝蓝衣二姐的脖颈一点刺去。游走太极,将葫芦救下。硬着头和蓝衣二姐撑了两个回合,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红衣三娘反手上前——

“小姐——”

“歆儿——”

两声凄厉的大叫,刘雨歆直直的站在原地,感觉不到丁点的痛楚,只是身子一麻,脑袋瞬间放空。

怎么了?

她怎么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在倒下去的那刻,似乎看到了两张恨意的脸色。葫芦,张嬷嬷焦急的跑了上来,扑在她的怀中奋力的摇晃着。

“小姐,你不会有事的。小姐,快醒醒。”

“歆儿,你不能有事,起来,快起来啊——”

她们好吵,刘雨歆混沌中,只有这个意识。随即一阵漩涡将她本就迷糊的思绪带离原地,像是时光穿梭,历经无数年代,又回道了现代。

一家豪华的游艇上,甲板上只有一个穿着泳裤的男子,斜斜的,慵懒的靠在甲板上,恣意张扬的一头白发,随风飘扬。手中拿着个高脚红酒杯,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

男子的脸跟刑公公有八分相,脸上的始终带着抹笑意,可却不搭眼底,仰头将酒杯中的**一饮而尽。丢开手中的酒杯,咕咚咕咚的在甲板上滚了两圈。

男子顺势倒在甲板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青天白云,两滴眼泪从眼角流出,嘟囔一声,“麒麟,师父错了。”

无形中,一股大力将她给拽了回来,火麒麟下意识的尖叫出声,想伸手朝师父喊救命,可还没等她出声,便已经跌落到一阵黑暗中——

……

睿昌十九年,正月初一。

皇上以通敌篡位之名,下令将闲王,闲王妃打入天牢。其后,两道圣旨追加到镇国公府,废除成王王妃刘雨歆。镇国公府封府抓人。

万贵妃以朝廷外力,在皇上下旨前夕,纵火烧毁镇国公府,斩杀府中上下一干人等。

除去府中丫鬟,家丁。大夫人甄容,其儿子,三个姨娘无一幸免……

至此,镇国公府,亡!

正月初二

皇上大怒,将五皇子交给刑部,责后在审。太后,皇后,景德嫔妃等一干人求情,且被睿昌帝拒在门外。

太子萧锦承,成王萧锦天偕同朝中各位大臣,一同上书力保闲王,闲王妃,请求睿昌帝查明真相。

睿昌帝将御书房毁了大半,刑公公暗中打发人,救下五皇子。

正月初四,无果。

正月初五,南城门大开,朝中举国欢庆。

正月初六,睿昌帝亲自去了一趟天牢,审问闲王,闲王妃。被闲王妃痛斥一顿,被史官记载在册,勇留后世。

睿昌帝负气旋走。

举国上下,一片鸦声。

正月初八,睿昌帝代收闲王五百精兵,闲王,闲王妃被送往东北封地,此生不得在踏入盛都半步。

金阮金福一同放回,身受重伤。

正月初十。

傅左,张远回。

两人赤着胳膊,身形狼狈,身上有众多伤口。同一时刻,成王派出去寻找王妃刘雨歆的暗卫一同回朝。

带回来的消息,跟随王妃的五个侍卫,被杀。王妃,下落不明。

成王大怒,亲自带队,在盛都大肆搜铺,凡是穿着紫色,蓝色,红色衣服的女子,一同抓回衙门,成王亲自审问。

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这股邪风,直到正月十五,才算停歇。

睿昌十九年,二月初。

以太后,皇后为首,将五位皇子遇害的案子,重新翻查。所有矛头都一一指向万贵妃。

太后大怒,以自己身家性命作为要挟,强制呃令睿昌帝将万贵妃打入冷宫。

睿昌帝只得照办。

二月十五,前朝余孽再次复兴,一股子蛮气直逼皇朝,成王领着刘家军,势不可挡。

一路将余孽斩杀当下,真正是血流成河——

睿昌二十年,四月

经过一年零两个月的整顿,萧式在睿昌帝这风波,总算得意告一段落。

春去秋来,日夜复苏

睿昌二十一年,夏日

酷暑降至,此时,在深山古林中,一股瀑布飞流直下,哇啦啦的泉水声震天响动。

四周一片白雾茫茫,郁郁葱葱。景色如画。

飞禽走兽在林间悠然自得,声音脆响,悦耳动听。

突然林间鸟虫扑飞,哗哗哗的眨眼瞬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一阵沙沙沙沉重的脚步声过后。

彭的倒在树下。

清泉水央,一阵咕咚咕咚的声响,无数的水泡从泉眼里冒了出来。

紧接着哗啦一声,水声扑来,一阵铜铃般的悦耳笑声传遍山谷。

“哈哈,终于让我给逮着了,小乖乖,看你还往哪里跑。”

青丝长发飘散在水中,浮在身边,掩饰着手中的风景。女孩介于女童和女子之间,脱去了幼嫩童真的外表,五官全部展开,青涩的面容乍然一见便让人怦然心动。有水乡江南女子的温雅,和柔情。细致的小脸,一双眼睛黑亮灵动,抬着凝脂雪藕,刘雨歆单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被水打湿的睫毛颤了颤。

将手中跳动的小红鲤鱼送到唇边用力的亲了下,点了点它的头,“就你喜欢捣乱,老喜欢跟我捉迷藏,嗯哼哼,今天捉到你,正好回去给师父顿鲤鱼汤,给她老人家补补身子。”

单臂划过水声。

刘雨歆突然回头,双眼急速的在林间收索一番,徒然一眯。身子往水底一沉。随即消失不见——

林间很安静,安静得不正常。只能听到身后瀑布灌下的声响,水中波纹一圈圈从泉水中央划开。

哗啦一声。

一道纤细的声音从水中飞身而起,迎风掠过树梢,翻身而下。

双手抱胸,定定的站在某树下,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面前。

刘雨歆眉目皆戾,身上的衣裙是湿哒哒的,头发上的水珠如断了线的柱子,往地上滴落。

只一会,脚边便留下一滩水渍。

煞气太重,血腥味太浓。刘雨歆抬步上前,这男人伤的太重。

脉搏赢弱,去见阎王只在片刻之间。

刘雨歆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背影,脑袋在做思想斗争,救,还是不救?

这是个问题。

刘雨歆冷笑一声,个人生死有命,转身便走。

躲在一旁树丛瑟瑟发抖的雪白兔子,突然窜了出来,扑倒她的怀中。刘雨歆咧嘴一笑,反手便将雪兔子抱在怀中。

“雪兔儿,真乖。”

雪兔子在她手臂上蹭了蹭,随即转头看向那个受伤的男人。

刘雨歆抓着它的耳朵,凌空掉在空中,另一手搓了搓它的脑袋,“刚说你乖,你就来给我找事了。想我救他?哼,我为什么要救他?将他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又不是我?我可不是慈善家?”

这世间,还是狠心点好。

雪兔子在空中踢腾着两条腿,两个鼻子跟机器似的,一直动着。

刘雨歆噗嗤一声乐了,这小东西还跟自己撒娇呢,看了看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男人。刘雨歆将雪兔子抱在怀中,戳了戳它的腹部,警告道,“是你让我救的,待会,就拿你给他炖了当补汤。”

雪兔子在她怀中瑟瑟发抖,显然被她给吓得不轻。

刘雨歆心情突然就阳光明媚了,跟这天气一样,春光无限好。

抬步上前,嘀咕道,“我跟你说,回去不能在师父面前露馅,师父要是知道我救了个不相干的人,还是个男人,定会削了我。记住了没有。”

雪兔子点着脑袋,它知道的。一双兔子眼就揪着地上的人。

藏青色的长衫,背上有好几道刀口,两处剑伤。

刘雨歆耸肩,动物的嗅觉最为敏感,这男人身上的煞气太重。但,气息纯。

林间的动物只是被他惊吓到了,却没有跟着消失,也算说,这男人是个好人。

至于雪兔子,为什么要让她来救他,刘雨歆耸肩,这就得问这只臭兔子了。她不懂兔子语,自然不知道它这是什么意思。

将男人翻身过来,男人长得很普通,粗犷的面容,就是仍在大街上,也没人会多看两眼。腹部两处伤口,腿上被射了一箭。但致命伤口还是胸口的那箭。

刘雨歆将雪兔子放到地上,拍了拍它的脑袋,“去,找点止血草药来。”

雪兔子飞一般的跑了。

刘雨歆这才将他的衣服脱下,看到伤口上暗色的血液,柳眉一皱。

手腕被大手扣住,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给捏碎一般。刘雨歆瞪着他,明明是双目紧闭,呈晕死状态,却又异常敏感。

这是他的意志力。

刘雨歆痛的蹙眉,伸手毫不留情的往他胸口的箭上一按,黑色血液喷出,对方闷哼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刘雨歆脸色很冷,双手拍了拍,清淡道,“跟我斗。”

从他身上摸出一把刀子,刘雨歆将他身上有伤口的地方,将布料都给割了。

数一数,还好,就八处,不多。

等好不容易将他腿上和背上的两只短箭都拔出来后,刘雨歆额头上全是汗水,坐到一旁,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神色痛苦。

身子也跟着**。

该死。

怎么会在这时候发作。刘雨歆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双手按着自己的小腹,身上的青筋全冒了出来。僵硬的双手,费力的摩擦着腹部,像是在安慰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刘雨歆双眼乍然迸发出骇人的寒光,身上的气息渐渐冷冽下来,浑身如掷在冰窖。

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刘雨歆只觉得胸口某些东西在蠢蠢欲动,嗜血的眸光紧紧盯着身边这个人,伸出的五指如索命阎王,只要她一动,这人便没命。

雪兔子回来了,嘴里叼着两株八角草。刘雨歆僵硬的收回五指,脸上的汗水和湿哒哒的衣服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水,哪个是汗。

雪兔子跳到她的怀中,毛茸茸的雪白绒毛蹭着她的小腹,动作熟悉又利索,许久后,一股股的热源传遍全身,小腹渐渐的温暖起来。

脸上骇人的精光褪去,刘雨歆擦了擦苍白的脸色,将雪兔子一把举起,亲了亲它的耳朵,“好了,去玩吧。”

雪兔子在她手心蹭了蹭,在地上乖乖的坐在她身边,很安静。

刘雨歆将兔子刁回来的草药放到嘴里嚼,一股股的苦涩味道,刘雨歆厌恶的皱眉,嘀咕道,“干嘛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人给她答案,刘雨歆将嚼烂的药草往男子身上的伤口抹去,他胸口的那只带毒性的利箭还没有拔出,刘雨歆有些苦恼,“我又不是医生,让我救他,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啊。”

这箭在他胸口上,箭端上面的血液凝固了些,往外渗的血丝也渐渐变得少了。

只是若是贸然将这箭拔出,估计这男的就真死透了。

回头看着他的脸,嘀咕道,“看来你是没命活了,师父是不会救男的,我不会医术,要我救你还不如杀你来得快些——咦,”

刘雨歆附身上前,紧紧的盯着他的面容,目不转睛,一秒,两秒……五秒后……

刘雨歆果断的伸手,在他脸上用力一抹,一股松掷的感觉,硬邦邦的,完全不像是人的脸。

刘雨歆伸手到他的而后,用力一捏,找到一股死皮。

手中抓着一块人皮面具,刘雨歆回头,直愣愣的盯着这个如刀削般面容的男子。

刚毅俊美的容颜,是熟悉,又陌生的。

他成熟了,却也更加冷硬了。便是惨白的脸色,紧抿的干裂唇瓣,也能让人感到如刀锋一般的冷冽。

他的眉毛依然不是很浓密,疏离有间。

刘雨歆抖了抖抓着面具的手,附身,似乎要将他脸上所有的毛孔都给看得一清二楚……

三年,久违了,萧锦天。

“师父……”

林间悬崖半山腰的石屋里,刘雨歆跪在石桌前,垂着头。

“师父,徒儿求您救他。”

石桌前,做个纤瘦的身子挺直了腰杆坐着,一袭雪白如衣,在轻声中随风飘扬,纤细如葱的五指,将桌上五色花瓣,放入手中的石碗中。

便又是一阵清脆的咚咚咚声响。

落到刘雨歆的心窝处,跟敲鼓似的。

刘雨歆抬头看向她,只能看到妇人的侧脸,很平凡的一张脸,漂亮的眼睛清冷无情,她身上那股无形淡雅如嫡仙的气韵。刘雨歆知道,她并非‘凡人’。她面上戴着的这张脸,只不过是张人皮面具而已……

“师父……”

“你该知道我的规矩。”妇人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她人一般,清冷透着股疏离,不食人间烟火。

刘雨歆被噎了下,和她朝夕相处三年,自己也没摸清楚她的脾气,“徒儿知道。”

妇人见桌上的五色花全放到了石碗中,边敲边道,“既知道,便起身吧。”

“可是,师父,我要救他。”

妇人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手中的动作如先前一致。

刘雨歆咽了口口水,自己的一切都是眼前这妇人给的,她很感激她,救她一命。只用了三年时间,便将她重新洗造了一副‘骨髓’。

她敬她,也爱她。

刘雨歆朝地上磕了个响头,“师父,他是我相公,我不能弃他不顾。”

妇人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她,却没让她起身,“就是他送你的那根银鞭?”

刘雨歆点头。

妇人微皱柳眉,似乎在极力思考着很严肃的问题。

刘雨歆大气不敢出,虽然她很着急,害怕萧锦天一个没挺住,就去阎王殿了。

妇人起身,上前将刘雨歆扶起来,“麒麟,世间男儿皆薄幸,为师不想你受此等痛楚。”

刘雨歆忙点头,“师父说得是。”

妇人看向她身后面朝上,躺着的男子。回头看刘雨歆,“你当真要救他?”

“是,师父。”

妇人也不废话,上前走到萧锦天身边蹲下,双手捏起他的手腕,静听。顷刻便丢开他的手,“毒性进入五脏六腑。”

刘雨歆一颗心都给提到了嗓门眼上。

妇人接着道,“……还有得救。”没进心脏。

提起的一颗心,扑腾一声放回了原处。师父啊,说话不带这么停顿的,会死人的。

妇人看了她一眼,“别高兴得太早。”

刘雨歆当下苦了脸色,纠结着该不该上前卖个乖,“师父——”

雪兔子从悬崖上下来,扑倒妇人的怀中,乖顺的伏在她的手臂上,任由妇人帮它顺毛,享受的眯起了双眼,昏昏欲睡。

妇人抱着雪兔子回到石桌上,招呼刘雨歆上来,让她继续将这花瓣剁成花粉。

刘雨歆一步一个指令,上前,倒弄这些花粉,动作熟练。刘雨歆真觉得自己内心越开越强大了,萧锦天就存着最后一口气躺在她面前,她还能这么淡定的坐下来,弄这些花瓣。

“静心。”妇人两指捏起桌上一朵艳红的花朵,带着刺。朝悬崖上掷去。

刘雨歆被她给噎了不轻,闭了闭双眼,不敢去看萧锦天。这时候还让她静心?

她不是木头人。

妇人轻声道,“麒麟,师父强留你在此,你可曾怨恨师父?”

刘雨歆看着她,呆了片刻,就连手中倒弄花粉的动作也忘了,看着师父一双清冷无情的双眼,脑袋就跟摆了功的电脑,直接卡壳。

怨恨?

不不不,她怎么会怨恨师父呢?三年前,若不是师父救了她,现在她只怕不仅跟阎王喝了三年茶,估计来世出来了也说不定。

至于师父所说,强留了她三年。刘雨歆垂下眼来,右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小腹,哪里有条如蜈蚣一样的伤疤——

抬眼,清亮乌黑的双眸真挚的对上妇人的双眼,“师父,麒麟感激师父都来不及呢。这地方,很好。纯天然环境,无污染。”不管是自然污染,还是人噪污染。

妇人掩在面纱下的唇瓣轻轻勾了勾,但眸光依然清冷无情,起身,抱着已经睡着的雪兔子回了石室。

留下话,“去吧,悬崖山峰上有一只黄蜂,将它活捉下来。”

“可是,师父——”您还没救萧锦天呢。一抹白色消失,刘雨歆苦恼着跟着起身,纠结的看了看石室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脸上早已由惨白转为乌黑的萧锦天,起身走到他旁边蹲下,看着他胸口那只箭。

刘雨歆冷冷蹙起的眉梢,又开始纠结了。

师父的命令不可违抗,可是若是自己这么一离开,萧锦天就跟他说拜拜了怎么办?

要知道,将这么一个大块头,抱上来山腰,可是件很累人的事情。

“还不快去。”

石室里传出清冷无情的声音,刘雨歆浑身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的答道,“是。”点足,身子如轻羽的飞身上悬崖峭壁。

刘雨歆忘了,既然她将萧锦天送到妇人的住处,而妇人却没将他给直接丢下悬崖,便已经默认了她的举动。

待刘雨歆走后,石室的门才重新开启,一袭白衣晃过,妇人已然到了萧锦天的身边,纤细的五指上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几个落步,飞身落到悬崖边沿,刘雨歆单手抓住一颗凸起的石块,双眼滴溜溜的看着悬崖高峰。

光秃秃的石头峭壁,偶尔有一两颗奇异的花草。刘雨歆不是学医的,对这些花草不是很了解。但师父说过,这些花草都是珍宝。

刘雨歆耸肩,没心思去管这些花草,皱着眉头在山峰间,寻找着师父所说的大黄蜂。

一盏茶的时辰后,刘雨歆飞身落到半山腰上,妇人正好将短箭拔起,一股黑血急速喷出,刘雨歆骤然变色。

“香粉。”清冷的声音让她瞬间回神。

刘雨歆忙奔到石桌上,将花粉递到妇人的手上。妇人将花粉全数摸进萧锦天的胸口箭伤处。

刘雨歆紧紧的盯着萧锦天的反应,不敢大意。

妇人起身,双手染上了黑血,朝刘雨歆道,“黄蜂?”

刘雨歆忙将扣在腰间的小竹笼递给妇人,“在里头,师父,要黄蜂干嘛?”

妇人接过小竹笼,再次蹲下,将竹塞松开,让里面的黄蜂飞出来。

“黄蜂缝针有剧毒,用花粉疗法,便是世间在厉害的毒,也能以蜂毒以毒攻毒。”

刘雨歆压根不懂这些道理,她只知道,萧锦天能好就行。

黄蜂飞到萧锦天的胸口,嗡嗡嗡的停了几秒后,峰尾翘起,朝他的胸口狠狠的刺去。

如精髓在造,蜂毒沿着身体里的七筋八络,快速的行走。和萧锦天身体里的毒素快速碰撞上。如两股势均力敌的敌人,在不断厮杀,啃咬。

萧锦天在晕迷中,痛苦大叫。

刘雨歆看得心惊,刚想上前,帮他一把。便被妇人喝住,“不许动他。”

“可是,师父。他很痛苦。”刘雨歆看得心惊肉跳,蹙眉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