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便是年……”

大清早的街口,一群五六岁的孩子,追逐嬉闹间嘴里叫喊着,稚嫩天真的童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能洒满整个街道。

半个小时后,萧寒踩着厚厚的积雪到了医院,进了病房,却发现李亦涵不在**。萧寒的心头咯噔一声,三两步跑出病房,站在门口去瞧左右两边的通道,可来往行人中,哪里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喂。”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萧寒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李亦涵正瞧着自己。但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就转身进了病房。

莫名苦笑一声,萧寒走进病房,这才发觉病房里的卫生间门开着,李亦涵刚才应该是在卫生间里。

李亦涵已经躺回**,萧寒将一旁的小桌子搬上床,道:“昨晚没什么事吧,我有些事需要处理,所以……”

“没事。”

“没事就好,今天是腊八,这是腊八粥,还有你喜欢吃的五香酱肉包,趁热吃。”萧寒微微一笑,对于李亦涵的冷漠,这几天他似乎也习惯了不少。

李亦涵默默瞧着萧寒将吃食一样样摆放在小桌子上,最后还将筷子递给自己的时候,终于抬眸道了一句:“谢谢。”

萧寒微愣,但很快便笑道:“趁热吃,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之后就带你回家看看。”

李亦涵的面上闪过慌张,但却稍纵即逝。没说话,低头吃了一口包子。她突然觉得,口中的五香酱肉包似乎也没以前那么香了。

李亦涵的主治医生是位四十岁的女人,听到李亦涵要出院的消息,意味深长的瞧了萧寒一眼。隔了约莫十分钟,女医生终于拉着萧寒到了一处偏僻的楼道。

“小伙子,阿姨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女医生颇为神秘,声音也放得很低,“那小姑娘是你啥人啊?”

萧寒面上浮起尴尬:“是朋友。”

“女朋友吧。”女医生一眼便看穿萧寒的遮掩,“这几天阿姨都瞧着呢,端饭送水,照顾的妥帖。可阿姨还是得说一句,这女孩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在人前装样子的。”

“啊?”萧寒知道女医生的话里有话,但一时却理解不了,问道:“阿姨,您这话……什么意思?”

女医生左右瞧了一眼:“阿姨就实话给你说了吧,你女朋友身上不光有新伤,还有旧伤哩。”

萧寒眉头霎时间紧皱在一起,“旧伤?”

“你不知道?”女医生反问一句。

萧寒这才发觉,自己被当做了家暴男,忙解释道:“阿姨,虽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但还没有同居,所以……”

“哎呦,那就问题大了。”女医生拍了一下大腿,又瞅向萧寒:“你得上点心了,自己女朋友遭这种罪,自己都不知道。阿姨呢,也不多管闲事了,就是向你提个醒。这男人啊,就该负起这责任不是。”

女医生说完便抬脚出了楼道。

萧寒还在出神,刚才女医生的话他听得很明白。而关于李亦涵身上的伤,他真的不知道,前天夜里遇到她就是浑身是伤,即使醒来之后,萧寒也碍于李亦涵的失忆之事,并未追问。

也许,这也是李亦涵扎在内心最深处的痛,他不想再去刺激她的痛处。

今天的气温有零下十度左右,李亦涵却只有一件粉色的毛衣加身,临出住院楼门口的时候,萧寒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了李亦涵的身上。李亦涵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坐回车里,萧寒将暖气开到最大,渐渐的,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将外面的冰天雪地彻底隔绝。

“想去哪?”萧寒终于出声询问。

李亦涵没说话,只是脸对着玻璃,用手指一下一下划着窗上的雾气。

“不想回家看看?”萧寒又问。

李亦涵突然伸手,将原本已经画好的一个小女孩轮廓抹掉,玻璃上的雾气顿时被抹掉一大片,印出窗外的雪地,泛着刺眼的光。

萧寒倾斜身子,连带着一张脸靠了过去,恰好回头的李亦涵瞬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蜷缩在座椅里,不敢动弹,只是用眼角去瞧萧寒。

而萧寒则微微一笑,伸手将安全带拉过来,系好,这才将身子移开。

但还未出声,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嗡嗡作响。萧寒瞅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孙周。

“寒哥,涵姐今天出院?”孙周的声音传出听筒,旁边的李亦涵听得清楚,但却将目光移向窗外。

萧寒回答:“对。”

“那一块吃个饭呗,我请客,也当给二位接风洗尘。”

萧寒从回慈恩到现在,还没有和孙周正儿八经的吃过饭,现在再加上李亦涵,三个人也是时候好好吃顿饭,毕竟是六年未见。

“好,位置发我。”萧寒回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孙周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但附带着说明了一下自己能到达的时间,萧寒算了算,中间有半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萧寒决定先去附近商场给李亦涵买几年像样的衣服,初见时的那件外套早已经破烂不堪,被萧寒给扔掉了。

买完衣服,时间刚刚好,孙周定的地方是慈恩县有名的东坡酒楼,三人要了一个二楼的包间,僻静,还没人打扰,适合老朋友叙旧。

东坡酒楼是家川菜馆子,各式各样的川菜一级棒,每日来此的人乌央乌央的,幸好现在不是饭点,要不然别说包间了,就连一楼的普通座位都得排队。

点菜基本都是孙周的活,问了李亦涵的忌口,便一口气点了十来个菜,还要了两瓶白的。等菜陆续被端上来的时候,气氛也变得活络了一点。

孙周将酒瓶打开,倒了三杯酒,将酒杯依次端给李亦涵和萧寒,笑道:“寒哥,涵姐,六年不见,我老孙要和你们喝一个。”

萧寒也笑,瞧着孙周举起酒杯,也跟着举起来,但李亦涵却未动。萧寒察觉,指着一旁的一杯果汁,低声道:“喝果汁就行。”

李亦涵点头,端起果汁靠上来,酒杯相碰,发出“叮咣”的响声,孙周和萧寒一饮而尽,李亦涵则是喝了一小口果汁,便放下了。

“涵姐,六年前你可是最能喝的了,我和寒哥加起来都不是你对手。你还记不记得……”孙周话说一半,接到了萧寒一记厉眼,这才发觉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不管怎样,今天,我们三个又坐到了一起。我老孙也没什么愿望,在此就祝愿你们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孙周说完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寒则在桌子底下踢了孙周一脚,转头对李亦涵道:“别多想,孙周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爱说笑。”

李亦涵摇摇头,突然起身,指了指包间外面,“我出去一下。”

瞧着李亦涵出去的身影,孙周一脸的歉意:“寒哥,我不是故意……”

“没事儿。她的性格也变了很多,总觉得她心底里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恐惧,这六年里,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所以啊,说话什么的,注意一些,别想以前那样胡咧咧。”萧寒打断孙周的话,眉头微皱。

孙周不可否认的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几天我会抽空去一趟警局。”萧寒又道。

“警局?咋了哥?你犯事儿了?”孙周突然一脸好奇加八卦的表情。

萧寒耐着性子道:“亦涵的事儿,我发现她的时候,浑身是伤,去警局问问,看能不能查清楚当时的情况。”

孙周伸了脖子过来:“那你干嘛不直接问涵姐呢?”

“你傻啊,她都这样了,我自然不忍心再问,她有可能也不记得了。”萧寒摇摇头。

外面二楼的女厕里,李亦涵正在洗手池前洗手的时候,一位穿着打扮很时尚的女子从里面出来,弯腰洗手时,能看到一道深深的沟,一头大波浪,都能碰到洗手台上的大理石。

就在女子洗完手的时候,抬眸瞧了一眼李亦涵,面上出现了一丝惊讶,开口叫道:“李亦涵?你怎么在这儿?”

李亦涵发觉是在叫她,转过头去瞧,却觉得很陌生。

女子将双手的水滴甩了甩,开口道:“那天晚上之后,都没见你来公司上班,我们都以为你是因为单子没谈下来,辞职了呢,这几天也联系不到你。”

“对不起,我还有事。”李亦涵转身想要走,却被女子伸手给拦了下来。

“别走啊,其实这也什么好丢人的,那家公司的乔老板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听说昨天晚上把阿雅……”

“亦涵?”萧寒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女子的话。

李亦涵借此机会,绕过女子走了出来,刚好瞧见站在门口的萧寒。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等李亦涵走过来,萧寒担心的问。

李亦涵摇摇头,拉上萧寒的手,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女子的声音:“李亦涵,你男朋友吗?”

萧寒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女子,又瞧了一眼微微低头的李亦涵,没承认也没否认:“你是谁?”

“我是李亦涵的公司同事,叫我萨沙就好。”女子走过来,向萧寒伸出手。

萧寒没有伸手,只是道:“萧寒。”顿了顿,又道:“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

萨沙瞧着两人转身而去,收回伸出去的手,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神情,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还挺帅的嘛。”

就如同孙周所说的那样,最后是他结的账。临分别的时候,孙周拉着萧寒到一旁,神秘兮兮的问:“寒哥,你准备带涵姐去哪啊?”

萧寒瞧了一眼孙周:“回我家吧,她看样子还不想回家,我也不想逼她,等她啥时候想回家了,我再送她回去。”

孙周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嘿嘿笑了两声。

萧寒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没出声反驳,反正自己也有几分私心。从目前状况来看,李亦涵不仅不喜欢他,还把他给忘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正好借此机会,重获美人心。

“哎,对了,刚才在酒楼里遇见她公司同事了。”萧寒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

“啥?涵姐还有同事?”孙周一激灵。

萧寒伸手盖了一下孙周的脑袋:“你能不能动动脑子,算算时间,亦涵再怎么说也大学毕业了两三年了,有一份工作不是很正常嘛。”

孙周点头:“正常,正常。”

“我六年多不在慈恩了,没你路子广,你找人打听打听,亦涵在哪家公司上班,得去把工作先辞了。”萧寒叹了口气。

“辞职?你问过涵姐的意思了吗?涵姐身体不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萧寒没好气道:“她现在没了记忆,一个人都不认识,回去了还怎么工作?而且,她的身子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辞职是最好选择。”

“切,我看是要涵姐留在家里陪你吧。”孙周一副很懂的样子。

“就你废话多,赶紧去查,走了。”萧寒撂下一句话,转身转身走至李亦涵身边,拉起其手,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

孙周“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是我认识的寒哥,一点没变。”

萧寒的家位于慈恩县的西边,这里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新区,明德路十五号的独栋别墅,是萧寒一年前买的。那个时候,萧寒还在深圳,买房子是为了给留在慈恩的爸爸住,但萧寒的爸爸开了八年的出租车,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不肯离开萧家的祖屋,别墅便一直空着。

直到五天前,萧寒回来,这栋别墅,才算是迎来第一个入住之人,而今天,迎来了第二位。

房子很大,黑白简约风的装修风格,有阳台和落地窗,朝向也很好,从一大早太阳出来,一直能照到下午时分。而且周围环境宜人,很适合修身修心之人居住。

李亦涵一开始很小心翼翼,在萧寒带着其看了一圈房子之后,才稍稍放松一些。萧寒将她的卧室放在了二楼,与自己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

下午的时候,萧寒趁着出门买菜的功夫,去了一趟公安局。

待公安局查证之后,才告诉萧寒,当晚的事发地点,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一切都无从查起。

家里厨房的案台上,李亦涵靠在上面,瞧着已经将袖子撸起来老高的萧寒,问道:“你还会做饭?”

萧寒很臭屁的摆摆手,“一般般啦,不过,比某人强多了。”

李亦涵低头,又抬起头:“不如我来吧。”

“别了,我可还记得,你做的菜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说完话,萧寒又觉得自己不自觉得的提起了以前的事儿,忙又道:“你去看会儿电视,很快便好。”

李亦涵点头,转身走了。

萧寒这几年厨艺精进了不少,这也让他颇为自豪。吃过饭,萧寒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回来,叮嘱了李亦涵一声,萧寒便出了门。

长乐街位于慈恩县的东边,这里是当初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如今却因为县城向西发展,这里冷清了许多,有人也搬离此处。但依然有许多住户未曾搬离,萧寒的爸爸萧长东就是其中一个。

长乐街里有一处名为长乐的小菜馆,里面占地不大,此时只有萧长东一位顾客。店老板是熟人,瞧着萧长东坐在这里只喝着二锅头不点菜,便出声笑道:“老萧,今儿不开车啊,还喝上酒了。”

“不开。”萧长东脸上带着厚厚的褶子,但却慈眉善目。

“也是,儿子都挣大钱了,开什么出租车啊。不过,你倒是点个菜啊,光喝酒有啥意思。”店老板笑着打趣,一边拿着抹布擦拭其他桌子。

萧长东一睁眼:“你快忙你的吧,我就乐意喝酒,不乐意吃菜。”

“行,不和你犟,咱这长乐街从街头到街尾,谁有你老萧犟啊。”老板又笑一声。

萧长东笑了,似乎这是一种值得自豪的事情一般,开口道:“你还别说,我这犟脾气,我那儿子一点没有,后继无人啊。”

这个时候,门口响动,萧寒带着一股冷风进来,一眼就瞧见坐在不远处的萧长东,就要走过来,便听到萧长东道:“把门关上。”

萧寒一笑,将门给关严实了。

萧长东又指着不远处的烧的正旺的火炉子,“去烤烤,暖和了再过来。”

萧寒无奈,本来他也不冷,一路开着车过来的。但父亲有令,他还是得装装样子,走到炉子前装模作样的烤火。

“好久不见啊菜叔,没想到您这个小饭馆还开着呢。”萧寒开始和一旁的店老板老蔡搭话。

老蔡比萧长东能大四五岁,五十好几的人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笑着道:“可不嘛,不过,这生意啊,大不如前喽。”

“你就装吧老蔡,您那儿子现在可是机关里的人了,金饭碗搂怀里,还哭穷呢。”萧长东在一旁看不下去,开口道。

老蔡也不生气,呵呵笑道:“比起你儿子还差的远呢。”

萧长东不反驳了,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自豪,举起手里的二锅头泯了一口。

“蔡叔,怀书当公务员了?”萧寒想到以前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整天只知道学习的男孩。

老蔡很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去年刚考上,现在在县里财政局上班。”

“可以啊蔡叔,也没白费您当初的一番苦心。”萧寒赞了一句。

老蔡大概不好意思了,手上的抹布一丢,道:“我给你爷俩炒两菜去。”

等老蔡进了后厨,萧寒这才起身坐在萧长东的对面,挤出一个笑:“爸,叫我来啥事儿啊?今天不开车啊。”

“不开,开车哪有你的事儿重要啊。”

“我的事儿?”萧寒疑惑,“我的啥事儿啊?”

萧长东将手里的二锅头小瓶“咣”的一下放在桌上,开口道:“算算你多大了,过完年都二十五了,也该成家了吧。”

萧寒一怔,不说话了。

“前两天知道你回来,我就开始张罗了。隔壁你三婶子家有个侄女儿,长相什么的都不错,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去见见。如果合适了,年后就办了吧。”萧长东继续道。

萧寒开始反驳:“爸,我才二十五,而且,就您儿子这条件,找个媳妇儿还不简单吗?”

萧长东一瞪眼:“那你倒是找啊。出去六年了,咋不见你带回来一个给你爹瞧瞧?”说完话,稍微调整一下情绪,才又道:“还是说,你还惦记着六年前那丫头呢?”

萧寒垂在裤边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

“可这都不是你自己作得吗?六年前,你要不是执意去深圳,那丫头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我儿媳了,连孙子都会跑着叫我爷爷了。”萧长东一提起这个就一肚子的气涌上来,仿佛要将憋在心里六年的话一股脑的讲出来。

萧寒终于抬起头来,“我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找她吗?”

“找屁。”萧长东爆了一句粗口,声音大的连后厨的老蔡都听见了,跑出来瞧见爷俩没啥大事儿,又回去继续炒菜去了。

萧长东似乎也发现自己声音大了,降了语调道:“六年了,哪家闺女能等你六年。再说了,你走之后,那丫头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估计你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

“啥?”萧寒仿佛没听清楚一般,抬眸问道:“什么叫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亦涵家里怎么了?”

萧长东突然不说话了,拿起二锅头灌了一口,错开萧寒投过来的目光。

萧寒知道自己父亲的为人,只要他不说,便拿他没办法。萧寒只能掏出手机,打给了孙周。

那头孙周似乎正在和人谈什么,接起电话,给那头说了句“稍等”,才开始道:“喂,寒哥。”

“孙周,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不要骗我。”萧寒的语气严肃的过分。

孙周察觉到不对,开始找借口:“寒哥,我这边有点忙,要不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就现在。”萧寒的语气毋庸置疑,还不待孙周再说话,萧寒已经开口:“六年前,我离开之后,亦涵发生什么事儿了?”

“寒哥……”

“是兄弟就别瞒我。”

孙周沉默了一会儿,便道:“行,你现在在哪?我们当面说。”

萧寒报了地址,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萧长东用眼角瞧了一眼儿子,满脸都带着懊悔的表情。

这个时候,老蔡从后厨出来,端上来两碟热菜。

老蔡将菜放在桌子上,瞧着两人都不说话的模样,笑道:“咋的了?爷俩吵叉劈了?”

“老萧,不是我说你,啥时候能把你那臭犟脾气改改,孩子还不容易回来一趟,啥话不能好好说啊。”

老蔡数落着萧长东,却被萧长东抬眸瞪了一眼,一下子彻底不乐意了:“你瞪我干啥啊,我说的没理还是咋的?”

“有理有理。”萧长东也知道自己刚才没把住嘴,漏了事儿,没心思跟老蔡理论。

“小寒,别生你爸气。来尝尝你叔手艺,看看这些年下降了没?”老蔡将筷子递给萧寒。

萧寒勉强挤出一个笑,接过筷子,但没吃菜,“叔,我没事儿,您忙去吧。”

老蔡这才点头,转身进了后厨忙活。

又是一阵沉默,萧寒心乱如麻,觉得时间过得真慢,时不时的去瞧手机里的时间。终于,饭馆的门被人推开,孙周那略显丰满的身子挤了进来。

还未等萧寒起身,萧长东已经迎了上去,见孙周的第一句便是:“小孙啊,叔给说漏了。”

孙周似有所料,拍拍萧长东的肩膀,安慰:“没事儿叔,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要不您先回去,借这个机会,我们好好聊聊。”

萧长东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抬脚出了门。

“寒哥,其实……”

话才道一半,孙周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拳上力量很大,孙周的嘴角缓缓流出了鲜血。

孙周紧咬着牙,看着眼前那个被怒气所充斥的男子,心里升起一丝苦涩,“寒哥,关于涵姐的事儿,瞒着你是我不对,这一拳我认了。”

说完话的孙周突然也挥着拳头给萧寒来了一拳,萧寒没回过神,就觉得自己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嘴角也渗出了血。

“而这一拳,是我必须替涵姐给你的。”孙周像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任由嘴角的血顺着下巴已经流到了脖颈,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水雾汇聚成珠。

萧寒伸手拭掉了嘴角的血,喉咙里压着声音,缓缓道:“看来,这六年不见,我们生疏了不少,得好好熟悉熟悉。”

“也是。”孙周不甘示弱,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不过,换个地儿,咱俩的事儿别连累蔡叔的店。街角巷子里那个小广场还在,我们去哪。”

说完话,孙周也不管萧寒答不答应,转身出了门。

萧寒瞧了一眼还在后厨忙活的老蔡,掏了一百块钱放在桌上,喊了一句:“蔡叔,我们走了昂。”

“好嘞。”老蔡也没抬头就回了一句。

萧寒抬脚,出了门。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黑麻麻的,小街两边的路灯昏黄,打在雪地上泛着光。孙周的身影就在三米开外,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萧寒的心里烦躁极了。

小广场面积不算大,建成已有六年的历史,萧寒还记得,当小广场开放的那一天,这里的人头攒动,热闹不凡。

他和孙周就像是两个无知的小孩一般,嬉笑着从广场的头追打到尾,李亦涵则站在一旁,骂他们没见过世面。

而六年后,当初那个热闹的小广场已经无人问津,只是有时候,有几个老人过来坐坐,年轻人都去奔更大更好的广场去了。

小广场的积雪铺着厚厚的一层,也许是因为有雪的缘故,没有人来过,没有一组脚印。孙周已经早早站在了广场的东头,而萧寒在广场的西头停下。

两个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极具默契的齐齐抬脚向各自冲过去,两百米的广场,两个人刹那间相遇,挥舞着拳头,夹杂着雪沫,也夹杂着六年来各自心中的烦闷和苦痛,打向对方的身体。

黑夜彻底降临,还带了寒风过来。

两条人影扭打在一起,一会儿倒地,一会儿起身,风雪中,宛如两只疯狂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