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涛离开之后, 程大江和李盼弟领着程小墩在家里玩了会儿,接着大队就通知要开播种前的动员大会。说是大队长程相文要宣布注意事项,请全体社员都聚集到广场上。

夫妻俩就直接带着程小墩来了。

小广场上人不算多, 不过都是平常关系比较好的。

“大嫂,今天怎么是你和大哥带孩子,涛子呢?”

“涛子去公社了。我们主动帮忙带的,家里只有我和你大哥, 有个小孩跟着, 显得热闹。小墩听话,还很黏你大江,俩人亲的很。”李盼弟指着不远处,程小墩正学着他大爷蹲下, 小崽儿腿短短腿蹲也蹲不住,只能伸手扒拉他大爷, 画面看上去滑稽又温馨。

“哎呦呦,小墩这么黏大江啊?”胖婶惊讶的不行。

“是啊, 这不是那天他跑得太快,差点被石头绊倒, 让大江一下子给提起来了,之后就跟他大爷好的跟一个人一样。涛子说在家也整天吵着闹着要见他大爷呢。”李盼弟笑的合不拢嘴。

“要说这亲大爷就是不一样,咱就说除了涛子两口子,小墩还黏过谁?”胖婶一怕膝盖, 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道理。

“小墩这孩子可聪明着呢, 你们不知道, 就昨天, 涛子不是做了糖葫芦出来发散, 像我他就给插一个山楂红的, 像给过他糖吃的我们家蓁蓁,他就给拿两个山楂的,成精了都这小娃儿。”

“小人儿也有一副玲珑心肠,我昨儿上午受托在家照顾了他一会,也得了俩山楂红。”花大娘接话,“都说隔辈传,我看小墩是像他爷了。”程青松,那打小就聪明,到现在村里老人还经常提起呢。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大家连连复合,当然也有那泼冷水的。“不过就是一袋山楂红,就值得你们这么拼命的说好话,那山楂红可是公家的,他们私自摘这么多是占公家便宜,没人闹到大队部算他们好运气。”

“富贵家的,不就是你家小贵儿没吃上糖葫芦,用得着这么小心眼子吗?那涛子是多富裕,弄筐糖葫芦还必须保证村里每个人都能分到?”庆嫂直接反驳,“说到占公家便宜,我看你家大贵也没少干,之前我看他背半筐山桃回家,你可没说分给大队里谁吃一个。”

农村管理松块,哪能说上面一个规定下来就把人框死在里面?尤其像他们这种靠山靠水生活的,大队又不组织上山丰收,那还能让山上的果实都烂掉不成?村里半大小子,没事就去山上转转,今儿弄下来半筐果子明儿砍下来一捆柴,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往细了算,村里谁家都说不上谁,大家都这么干。

当然,要是有人恶意报复就得另外算,规定毕竟还是规定。

“现在说糖葫芦的事儿呢,你提我们家大贵小贵干啥?”富贵媳妇反驳,明显外强中干。

“就是让你知道,没事别瞎胡咧咧。自以为抓住了别人的把柄,要是你能把自己摘出去说啥都好,大家也该听着。但是你自家屁股都不干净,说话也只是招大家笑话罢了。”李盼弟说道。

她说完发现周围全都安静下来了,李盼弟不明所以的抬头,发现花大娘胖婶和庆嫂都惊奇的看着她。“咋了这是?”

“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嫂子怼人。”庆嫂说道。

“呦呵,原来盼弟也不是泥捏的性子啊。”胖婶笑呵呵,瞧这怼人的话说的都比一般人文雅,这就跟那软刀子一样,割着也疼。

“这么多年,我这是第二次见你跟人撂狠话。看来你们和涛子相处的不错,小墩也很讨人喜欢。”花大娘则说。

李盼弟笑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也是有脾气的。”

妇女们正说的高兴,就瞧见程小墩跑了过来,他站在李盼弟跟前,把手摊开,就在他小手心里放着几个红灿灿的枣子,“大娘,给你吃!”

“大娘不吃,小墩吃。”李盼弟摇头,她拿出手帕,给程小墩擦了擦手。

“咱们小墩怎么这么孝顺呀?胖奶奶想尝尝,能行不?”胖婶伸出一只手索要。

程小墩纠结片刻,忍痛分出一颗给她,“给。”

“哟,还真给啊。”胖婶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娃竟然不护食,“来来来,胖奶奶这里还有几个瓜子都给你了。”说完从衣裳兜里掏出几颗西瓜子。

程小墩接过来,先递给李盼弟,然后才自己吃,他当然不会嗑瓜子,就是整个塞到嘴里一块嚼,“呀,香!”

“你个小娃还是懂货的,这可是你蓁蓁姑她姨从外省寄来的,香的很!”胖婶接着就开始说她们家蓁蓁。

李盼弟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凑到程小墩嘴边,让他把嘴里的渣渣吐出来。

“蓁蓁姑?”程小墩抓到字眼,他好像知道这个人又好像不知道。

“不知道?”李盼弟往四周看了看,在知青堆里里看到了卢蓁蓁,“那,那就是蓁蓁姑姑。”

“哇!”程小墩认得卢蓁蓁,“姑姑给窝糖,我给她糖咕噜,俩。”

程小墩努力的伸出两根手指头,但是总也不成功,第三根手指头总是跑出来,他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兜里,强制把翘起来手指按回去,重复了一遍,“俩!”

“我们小墩最懂事了,蓁蓁姑姑肯定很高兴。”李盼弟夸奖道。

“嗯,爸爸也夸窝。”程小墩神气的翘起了小下巴,“呀,小顺哥。”

“去玩吧,不过不能离开小广场。”李盼弟叮嘱。

“好。”程小墩跑到李顺身边,被后者直接扛了起来。

李盼弟这才收回眼神,听身边几个妇女说话。

“……你们家蓁蓁也不小了吧,她的婚事怎么说?”这话花大娘问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这儿了。

“说小是不小了,不过别看我是她亲姑,她的婚事我说了可不算。他爹我二弟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那是个说一不二能拿主意的,她娘也是个有主见的,没准哪天就有回城机会了,我哪敢跟她张罗这些。”

胖婶连连摆手,说完这些又压低声音,“我这个侄女看起来好说话,性子倔得很,虽然不见得是坏事,但她不愿意的事,我提都不敢提。”

“这倒是,爹好不容易走出去了,闺女哪能再回来?不过我听说过几天城里还要来一批知青,这要是回不去,大好年华可就蹉跎了。我记得她家不是她自己吧?”

“三儿两女,她卡正中间,”胖婶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李盼弟没掺和这些,她身边没有男青年,打听女青年干什么。再说卢蓁蓁的家世好,村里哪个不知道,凡是有想头的都盯着呢,不过照她看这天鹅谁都吃不嘴里去。

回头看了眼程小墩,他被李顺抱着去姑娘那边说话去了,眯眼笑了笑,现在小年轻都挺积极的,凑上去的方法也不差。

不过事实却没有李盼弟想象的那么和谐,李顺原本计划着抱着程小墩凑到刘丽英身边,但是中途程小墩就闹着下地,然后走到卢蓁蓁跟前不走了。“蓁蓁姑姑,蓁蓁姑姑。”

卢蓁蓁正在和朋友说话,就听见有人喊她,低头就看到程小墩举着两粒瓜子儿给她看。“好不好吃?”

“香!”

卢蓁蓁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晃了晃:“要不要?”

程小墩眼睛都直了,是糖,还是家里没有的橘子糖。嘴里开始分泌口水,好想吃哇!下意识伸手去接糖,手都要碰到糖了又赶紧缩回来,然后又伸又缩,最后他只能把两只小手背到身后去。

“窝不要。”

“怎么了?”卢蓁蓁不明所以,看向他身后的李顺。

李顺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程小墩纠结的小脸都皱到一块去了,最后他皱着小脸跑到李顺身边,抓着他的手使劲晃了晃,“走,走了。”

“?”卢蓁蓁闹不明白这是咋了。

李顺比她还懵。

就在这时候,锣声响起,大会开始了。

大家只能各自收起疑惑,专心开会。

————

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穿着板正,上衣口袋里还放着一支钢笔。

这人,程涛当然不认识。不过,余晋和杨哥正在打招呼,“丁副厂长。”“副厂长,你怎么过来了?”

程涛这才知道这是红鸩纺织厂的副厂长,“副厂长你好,我是程涛。”

“哈哈,程同志不用拘束,你刚刚说的就挺好的,安排也很合理。”丁副厂长笑呵呵说道,“现在机修组就剩你们仨人了,干活的就你们俩,再像往常一样接到报修单就去修,可跑不过来。一次性把一个车间该修的都解决了是个好办法。”

“是,”余晋和杨哥一起答应道。

“小晋年纪小,你可是老员工了,怎么也这么慌乱?到最后还得让第一天上班的程同志来主持大局。”丁副厂长点名批评杨哥。

“谁叫他们这么不负责任,留下这么多活。怪不得我去这几个车间都不受欢迎,言语带刺,我以为是突然换人他们不高兴,原来他们几个替机修组把人给得罪了。”杨哥直接说道。

哦豁!这么敢说。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现在说的这些有证据证明是他们故意为之?或者你了解他们咋操作的,有就说清楚,没有就闭嘴。”丁副厂长教训道。

“那姐夫你说说我该咋说?”杨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脸无所谓。

哦,原来是姐夫小舅子。

过了会儿,杨哥开始收拾工具包,还警告丁副厂长:“这是机修组内部矛盾,我抱怨两句就得了,你可别多事儿捅出去,要不然回家我就劝我娘去你家住几天。”

说完扛着工具包走出了办公室,余晋赶紧拿起桌上的单子跟了上去。出门前,他看了程涛一眼。

程涛冲他点点头。

“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听话,叫程同志看笑话了。”丁副厂长言语之中都是无奈。

程涛摇摇头,“没有,杨哥真性情,我反而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丁副厂长看着程涛,“说起来我还认识你爹娘。”

整个万福公社认识他爹娘的人多了去了,不缺这一个俩。而且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和家里有什么来往,关系可想而知。不过人家都专门提出来,适当表现出激动还是要的,“真的啊,我爹娘走的时候我还小,对他们那时候的朋友都不怎么了解。”

“你长得更像你娘,想当初我抓特务腿上中了一枪,就是毛护士给我做的手术。”丁副厂长言语之间带着怀念。

“我娘医校毕业,当了十几年战地医生,救过的人不计其数,难为丁副厂长还能记着。”程涛笑笑。他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那个女人,但是在记忆里,她是一个爱笑、坚强、有坚定理想,并且为了理想甘愿奉献一生的女人,一个绝对值得敬佩的女人。

“哈哈哈,你说的对。不愧是程青松的儿子,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丁副厂长突然大笑。

“好好干吧,千万别坠了你爹娘的名声。”丁副厂长拍拍程涛的肩膀,出门去了。

“是。”程涛应了一声。尽管然他并不认同这句话,因为在那对夫妻看来儿女做什么都好,他们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名声累及子女的。但是在外人看来不是这样的,如果你做的不够好,就是丢你爹娘的脸。改变人的固有想法太难,所以他也就不反驳。

丁副厂长走了,程涛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啥?缅怀过去?还是只想亲眼看看故人之子,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程涛,他把剩下的报修单,按照车间分出来,然后又大致确定了维修顺序,这样后面就会方便很多。

快中午的时候,余晋和杨哥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人,年纪和杨哥相仿。程涛不知道他们是啥人,不过听他们说话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就是机修组被调走的那四个人。

“就当是做兄弟的对不住你们俩,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会调走啊。这两天我们加班加点把自己的工作量完成总行了吧。”

“你们那是一点工作量吗?半个月之前的报修单都没解决,下个月就要进入第四季度排查期,要是完不成做不好挨骂的可是我和晋儿。”杨哥不吃这一套。

程涛帮着算了算,现在离下个月还真不远了,也就在十三天后。

说到这里,杨哥又想起一件事来。“怪不得你们几个每到月底都忙的不行,原来是忙着赶工呢。”

“嘿嘿,我们是真没想到会被突然调走,要不然怎么也不能这么干。”起码这个月不会。

“杨哥,余晋,还有新同事。这是我们几个给你们添麻烦了,中午,中午咱们万福饭馆搓一顿,我们请客。”

“我稀罕你们那顿饭?”杨哥略带不满,但是对他们的提议却没拒绝。

程涛慢慢又坐了回去,他必须得承认他对杨哥的认识并不完全,本以为他性子直,脾气直,说话冲,现在看来人家心里也是有成算的。

就像这事儿,确实惹恼他了。当然,别管是谁,手里突然多出好些活儿,都会觉得恼怒。但是他并没有无脑往上冲着去举报,去告状,他姐夫可就是副厂长,往上面递话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由此可见,机修组剩下的两个工人,为人办事都有自己的一套。

别管怎么说,上班第一天,程涛就被几个人拉到了万福饭馆。

因为是赔罪,对方又是四个人,这赔罪饭当然不会摆得太磕碜,烧鸡,红烧肉,面片儿汤,两个炒蔬菜,肉火烧素火烧都要了十个,另外还有一瓶南春酒。

“杨哥,这事儿是兄弟们不仗义,在这给你赔不是了,不可能再有下次了。”四人选出了一个代表,给杨哥敬酒。

杨哥端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敲了敲桌子,“你们几个瞒得倒严实,同一个组的我和晋儿愣是没有发现猫腻。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哥,我就再多说两句,这次是没出事儿,那万一出事了呢,以后可不能这样干了。”

“是是是,杨哥说的有道理。等我们调回去,你再看我们表现。”

杨哥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那四个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再敬余晋和程涛,就随意了很多。

“我们机修组已经好久没有进新人了,上次还是余晋,不过他从小在厂里玩到大,没有新鲜感,不算。这次终于是见到新面孔了。”

“唉,要是我们还留在机修组就好了,能好好照顾照顾你,现在只能指望杨哥和余晋了。”

“那可能不大行,要是几位哥哥都还留在机修组,可就没我进来的机会了。”程涛笑着说道。

几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是哈哈大笑,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总体看,这顿饭吃的算是不错。

饭后,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程涛跟余晋打听了一下肉联厂,既然答应了程小墩今天晚上让他吃上肉,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叫他吃上的。

程涛当然也想买现成的,一份其实也不贵,但是就算不贵,多出来的票和钱都能再多买半斤猪肉了。现在家里的情况是一分钱分成两半花,程涛的宗旨就是花最少的钱,吃最多的肉。

余晋给他指了路,“涛子哥,你现在赶快过去兴许还能买到新鲜的。他们中午一般会杀头猪,供给厂里食堂和万福饭馆明天。”

又说:“你今天提的晚了,如果早提可以和咱食堂采购帮买,下班去提走就行。”

程涛点头表示知道了,初来乍到第一天,他真没盘算这么多。

手里只有两斤肉票,程涛全都买成了肉。一斤五花,一斤纯肥油。

肉连厂的工作人员给他勾了条麻绳,让他提着,程涛则在肉的外面包上一层油纸。他待会儿还要去上班,肉总不能在车把上挂着,肯定要拿进办公室,这样更方便。

下午的工作和上午差不多,已有报修单整理好了。程涛又去各车间取了报修簿,完事儿就跟着余晋去了车间。

脚动缝纫机,程涛还是在小时候见过,他奶屋里就有一台。说是她出嫁的时候,她的父亲给的陪送。据说她结婚的时候因为这台缝纫机,全公社都轰动了。

不过程涛也只是听程红秋说,从来也没有掀起那个盖帘看看那台缝纫机到底长什么样?他们搬了无数次家,丢了很多东西,那台缝纫机却被保护的很好,一直都放在程红秋的房间里。

余晋虽然年轻,技术却很好。往往踩两下就知道哪出了问题,哪个零件该换新,哪个零件该上油。不好使的机器经他一弄就变得好使起来。

程涛在旁边看着,只能默默把机器状况和处理方法记下来,其他的就得靠他慢慢琢磨了。作为生面孔,程涛还得到了额外的关心,那些女工恨不得把他祖宗八代都给扒出来。

等走出三车间的时候,程涛狠狠松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涛子哥,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入了他们的眼,你很快就能给小墩子找到一个后妈。”余晋笑着说道。

程涛赶紧摆手,“别,还是不了,我现在挺好的,程小墩也不需要后妈照顾。还是我们爷俩儿抱团活吧。”

现在孟晓琴的事情还没有传出来,等再过几天,程涛就不相信公社里听不到一点风声?到那时候他可就出名了,恐怕这些婶子大娘躲他都来不及,还给他介绍对象,做梦去吧。

余晋看程涛对这事儿避之蛇蝎,就没再接着提。

俩人回到机修组办公室,差不多也到下班点了。余晋和杨哥要陪着其他四个人去收拾烂摊子,程涛因为家离得远,又不住在宿舍,就先走一步。

从纺织厂出来,经过供销社,国营饭店,派出所,到镇口往西拐,一路往西走到万福河,再往南拐,走到万福河大桥往西拐,就到了程仓里。

路不难记,就是难走。路是泥土路,石头还不少,骑车的时候感觉很颠簸。

程涛来回走好几次了,到现在还不能完全适应。每次骑车到家,脑仁子都疼。

小广场上没有一个人,程涛隐约想起来昨天程相文好像说今天开始就要播种了,所以说小崽儿跟他大爷大娘下地去了,没事儿吧?

程涛打开大门,把肉栓里头,骑洋车直接下南洼。

果然,大家伙儿都在那儿呢。

大人们在田里,地头一群孩子追逐打闹,喊都不听。

程涛下车看了一圈也没找见人,就听见程小墩的声音,“爸,窝爹回来了。”

程涛差点被口水呛着,这是啥称呼?

“爹,爹你回了。”程小墩跑过来,顿着嗓子说道。

程涛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干啥?这都是跟谁学的?乱七八糟的。”

程小墩被迫嘟起嘴巴,“他们都这么叫,只有窝不一样。”

孩子的世界里,和别人不一样就意味着要被排斥。程小墩想着改变称呼,应该是被纠正也或者是被嘲笑了。

“叫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程涛蹲下来,擦掉他额头上的汗,又给他擤鼻涕,“不过,他们的爹是爹,你的爹是爸爸,也是可以的。下次如果哥哥姐姐再说你,你就可以这样回答他们。他们问为啥,你就说爸爸说的。”

“真哒?”程小墩的眼睛“biu”亮了。

“嗯。不过你要喊爹,也行。”和大家一样,也没什么不好。

“窝知道了,”程小墩依在程涛身上,开始邀功:“爸爸,窝今天没有吃糖。蓁蓁咕咕给橘子糖,我都没要。”

程涛失笑,卢蓁蓁这是跟糖杠上了,怎么每次小墩子遇到她,她手里都正好有糖。还是说她专门准备好了糖块等程小墩过去呢。

应该不会吧?

“爸爸?”

“好,爸爸回家就给你滚糖葫芦,还给你做肉吃。去,给你大爷说一声,咱回去了。”程涛扯了扯他的小衣裳,早上送到程大江家的时候身上衣裳干净的,现在又是泥又是灰的。

要不是这一整天都没见着小崽儿了,程涛都不愿意抱他。他决定了,回家就烧水给小崽儿洗澡。

程小墩跑去程大江身边,拉着他指着地头的程涛说着什么?

程大江看过来,程涛冲他挥了挥爪子,本意只是和他打招呼,没想到程大江直接走了过来。

程涛以为有什么事儿?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大哥。”

“第一天上班,感觉咋样?”程大江语气稍僵硬。

程涛简直受宠若惊,这是第一次,大哥直白的对他表示关心。这对一个傲娇来说,应该是跨出了很大一步吧?

“挺好的,两个同事很照顾我,中午还跟着他们蹭了顿饭。”

程大江点点头,“也不能总吃别人的,想办法把这顿饭还回去,别总想着占人便宜,没得叫人背后说闲话。”

“好,”程涛也不解释其中原因,只是单纯享受兄长直白的关心。

“行了,回去吧。小墩也跑了半天,回去都好好休息。”程大江又问了几句,就叫程涛回去。

“好。”程涛把踩着自己的脚往自己身上爬到程小墩捞起来。

“对了,明天送孩子过来的时候就不用拿布袋了,今天都没用上。”

程涛愣了一下,回了声“好”。

把程小墩抱上车,程涛载着他回家。

之后几天,程涛的行程和今天相差不大。

这天中午,吴公安找来了纺织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