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 孟晓琴抱着双腿坐在角落里,她蜷缩着双肩,整张脸都埋在膝盖上。

就在刚刚, 她什么都说了,并且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程传伟,也不算是诬陷,她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

意识多活了几十年,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把自己的命运全部依附在别人身上的无知知青了, 她懂得如何表现自己的柔弱,也懂得如何表达能让人确信自己是无辜的。

她在程家学到的一切,最终终于全都还给了他们家!

所以,程传伟没有资格怪她!

对, 他们有什么资格怪她?

孟晓琴紧了紧手臂,她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地面, 却完全没有焦点。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傻啊。

年少时候的热恋真的就这么重要,让她就算抛夫弃子都在所不惜, 并且用一种近乎把自己名声全部毁掉的方式跟他走,甚至没有给自己留半分后路。那时候的她绝对相信程传伟, 并且固执的把对方当成自己下半生的依靠,似乎离开他就不能活一样。

现在回忆,孟晓琴都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样选择?她现在根本无法和记忆中的自己共情。

就算是喜欢好了,但是那时候的她已经有了丈夫孩子, 她怎么舍下这一切的?孟晓琴绝对了解自己, 用后世的话说她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 要不然她也不会下乡, 她到底为什么愿意牺牲这么多还要跟他走的?

程传伟说话动听?事实证明不过全都是放屁罢了。

程传伟相貌出众?今天看到的程涛能甩他八条街。

所以她为什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自从跟程传伟私奔之后, 她好像就没过过一天平静的生活。高月兰不是个好相处的婆婆,再加上认为是她勾引了程传伟,毁了程传伟的前途,所以经常挑事。

刚开始的时候,程传伟还会护着自己,让她能在高月兰终日蹉跎中得到一丝安慰。

在做不完的家务活中,在被骂“不下蛋的母鸡”时,她不断的暗示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嫁给程传伟就是嫁给爱情。现在不都说婚姻自由,她凭什么不能追逐自己的爱情。

程传伟说离开程仓里就好了,她信了。

她期盼着,期盼着……

经过多方操作,程传伟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生的的名额,她父母也来信催她回城。终于,他们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回到省城之后,她接替母亲的工作,成为了牙签厂的正式工人。程传伟则成了一名大学生,只要安稳待满学制,就能被分配一份工作。夫妻俩本应该和和美美,轻松过日子,但是他们的关系却越来越差。

程传伟对父母兄长言听计从,没有一点主见,总是家里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伸手要钱的时候也觉得理所当然。程相良好点,每当这时候总会怒骂几句,高月兰则是全部纵容,她不仅自己纵容,也要求孟晓琴绝对纵容,总是觉得她的工资理所当然都给她儿子花。

孟晓琴本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她现在拿着工资,程传伟工作后也就补回来了。但是程传伟根本扶不起来,他自己的能力差到令人发指,明明只要安静待着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工作,他却总是在瞎折腾。

那年十二月份,程传伟被勒令退学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孟晓琴感到不可置信,勒令退学,她都没听说过学校有这样的先例。

程传伟没心没肺,打电话回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电话那头的高月兰叫他们回家。

孟晓琴当然不愿意,她在城里有工作,回村后可什么都没有了,而且她也不愿意再次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程传伟其实也不愿意,他倒不是体谅媳妇,单纯还没有玩够。

很快,孟晓琴就发现程传伟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整天胡吃海塞,她的工资成了他的挥霍的资本。就这样他还整天怨孟晓琴不在家,都没人给他做饭,辛辛苦苦上一天班,回到家里还要面对丈夫无休止的抱怨。

孟晓琴终于受够了,于是他们灰溜溜的回到了程仓里。

明明是程传伟自己作,高月兰却把他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全都怪在了孟晓琴头上。家里其他人虽然没有表达的这么明显,但是漠视的态度本来就能说明一切。

孟晓琴只能忍着,再忍着。

一次又一次的退让成就了程家人的变本加厉。与此同时,程家的生活因为程锦驹的活跃在慢慢变好,且越来越好,好到不可思议。

不到十年,本来只是农户的程家,逐渐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巴结,阿谀奉承,开始不断有女人投怀送抱。

程家老太太郭老太是个厉害的女人,两个儿子由她一手养大,那么厉害的高月兰在她面前就跟鹌鹑一样。郭老太强令家里男人不能搞出丑闻,程家男人都答应了。

程相良做事低调隐秘,外界没谁有他的花边新闻。至于程相辰,他一心扑在暴力解决事情上,根本无暇顾及风月事。程锦驹则是因为要求高,他认定了一个女人,为了追她闹得轰天动地,对方却一直都没答应,到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一个花瓶放在家里。

这是孟晓琴知道的程锦驹唯一一次吃瘪。其他时候,别管暗地里怎么样,明面上程锦驹总是敞亮的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总之,这几个人都是比较能拎得清的,一般人都走不通他们的路子。不过,他们在程传伟这里全都走通了。

他是一点都不挑。

刚开始的时候程传伟还装模作样,回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渐渐的就开始肆无忌惮,出轨,养情,私生子,程传伟啥都干了。

程家人也不阻止,水至清则无鱼,一个家族总得有这么一两个浪**子。

刚开始孟晓琴也恨,狠起来恨不得杀了他泄愤。但是渐渐的她就放下了,她有钱有地位,过着优渥的生活,其他能扔了就扔了吧。

要不是发生那件事情的话……

要不是程小墩为了救她死去的话……

想到这里,孟晓琴的身体开始颤抖,程小墩就死在了她眼前,满地都是血。

那个她从来没有好好对待过的孩子,就那样倒在了她面前。

前世这时候,孟晓琴确实怀孕了,不过后来因为高月兰的蹉跎流产了。没好好休息又被高月兰指挥着干这干那,直接耗坏了身体,那之后她就没有了生育能力。当然当时她并不知道,后来知道也只能默默把泪往心里流。

和程传伟结婚之后,第一年没动静,第二年没动静,待到第三年的时候,高月兰终于被激怒了。那时候,程锦驹正在摸索着干些什么,全家人都被要求无偿为他服务,不能有一点私心。就这,这高月兰还要抽空嘟囔她。

多少个日夜,这种宛若诅咒一样的低语响彻她的梦中,成了她不能摆脱的梦魇。

随着程式价值越来越高,没有孩子成了她最大的问题,好像除了在公众面前表现程家形象之外,她就没有了别的作用。

到后来媒体争相报道程传伟在外面偷吃的消息,高月兰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还说无论如何她儿子不可能只养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甚至高月兰还给她出主意,说等外面的女人生了孩子,抱家来让她养。

凭什么?

程传伟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可是有的,还有她是为什么才不能生育的,高月兰心里难道一点数都没有?

这是她少有的想起程小墩,甚至想着要去看看他。但是,没等她下定决定,程小墩就出事了。

程式销售出去的产品致多人死亡,激发众怒,资产大幅度缩减,以至于到后来甚至支付不起员工的工资。遍及全国的连锁商超,光是员工就达到几十万人,他们开始抗议,游街,并且发生了多起暴力事件。

一向严肃的公公着急的来回踱步,昔日跟总是抬着下巴的婆婆灰白着脸色,孟晓琴心中感到一阵惊慌,她的富贵生活是不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全家唯一一个还镇定自若的就是程锦驹,他仿佛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孟晓琴窝在沙发的一角,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发表任何意见,不让人注意到自己,但最终她还是被强制任免为委发言人,去安抚外面那些闹事的人。

孟晓琴脸色苍白,她当然不愿意,当她不知道呢,现在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了。明面上的话说的再好听,也安抚不住外面那些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她凭什么去当这个冤大头。但是现在必须得有程家人站出来,她不愿意就强制去。

孟晓琴的随即应变能力实在差劲,多年贵太太生活已经磨损了她的坚强和涌起。当那些人失去理智,举着铁锨夯过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百分百躲不过去,就在她决定躺平认夯的时候。有人把她推开,替她站在了铁锨下。

孟晓琴回神的时候,发现倒下的是程小墩。

他已经不年轻了,多年的病魔没有放过他,脸色苍白,皱纹明显,他看上去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老气!就是这样的他,推开自己的母亲挡下了致命一击。

这时候的孟晓琴除了钱一无所有,不管是公婆还是丈夫都不把她看在眼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替她付出生命,而这个人是她的儿子。

她的孩子,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付出哪怕一点爱的儿子。

刚出生的时候都是程涛在照顾,到后来她又把他扔给了程相良和高月兰,从来不管他过得好不好。

后来的程家已经无所谓多养一两个孩子,程小墩的处境依然说不上好,听说他经常生病,出入医院,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但是这个孩子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替她挡住了灾难。

孟晓琴在保安的护卫下回到安全场所,久久回不过神来。

接着,在程锦驹的主导下,媒体开始大肆报道这则暴力讨薪事件,甚至把程小墩的身世则被牵扯了出来。

他和程家没有血缘关系,是跟着妈妈改嫁才进入程家,从小由程家抚养长大。他的爷爷奶奶是了不起的人物,曾经以身家性命救了几百人的生命,保护了公家的财产。一时间,网上对于暴力讨薪的工人,深恶痛绝,开启了大规模网暴。

在这之中,程家在民间的名声得以慢慢恢复。

程家因为成功转移焦点而欢呼雀跃,孟晓琴就像是一个外来者,和这里格格不入。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为程小墩伤心,她看着这一切,陷入混乱。

她坚持去送程小墩最后一程,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车祸。

再有意识,她正在挤满人群的火车上,那一刻她整个人是懵掉的。记忆如此清晰,她曾经无数次登上这样的火车,但是每一次的结局都不大愉快。但那都是在七几年的事情,转头看向身边紧张兮兮的程传伟,孟晓琴突然意识到自己回到过去了。

而现在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她不能跟程传伟走,她不能嫁到程家去,那将是一个噩梦。

火车已经发动了,孟晓琴拉着程传伟在下一站下了火车。现在的程传伟还没有以后难缠,她说要去拜访朋友,借点钱,他就信以为真,说自己在招待所等着她回来。

这就是男人,竟然让女人一个人去面对困难,没有任何分担的意思,也没有伸把手的意识。应付了程传伟,她直接回到了程仓里,她要找回自己的孩子,找到程小墩。

虽然自己身上发生了难以解释的事情,但孟晓琴死都没想到她会在程仓里看到程涛,那个本来已经死去,而且还是蒙冤死去的男人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孟晓琴不喜欢程涛,和他结婚只是权宜之计,就算之后她自觉凄苦,常常因为感情得不到释放而痛苦难当,她也从来没有怀念过这个男人。现在的她早已经忘了程涛的模样,几十年前的那点致他死亡的愧疚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完全消失不见。

程涛那时候到底怎么样?孟晓琴记忆已经模糊,但眼前这个程涛不好糊弄,且言辞犀利,她必须得承认,对方说的话击中了她的心灵。

本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和程家作对的,程锦驹太可怕了,她只想抱着程小墩回到城里,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当然,属于程小墩的利益,她绝对不会再拱手让人了,为了这个她甚至已经决定联合两个大姑子。

但是这一切想法都因为程涛的出现给打破了。

现实和她记忆中的出现了太多偏差,促使她不得不彻底斩断过去,正式和程家宣战。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不得不说她现在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现在她只希望程家再也变不成前世那样的大家族了,全都毁了吧!

“哈哈哈”孟晓琴开始大笑。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要她肚子里有程传伟的孩子,只要她坚持自己被骗了,程传伟就吃不到兜着走。

灰暗的灯光下,孟晓琴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晦暗不明。

————

程涛听完李顺的描述,没有做任何评价。“屋里坐坐吧,小墩从刚刚就在等你。”

“等着我,小墩找我有啥事儿?”李顺想了想,确定他没有招惹程小墩才微微放心,“哎,不是涛子叔,听了这些话,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难不成我还跑到公安局替她求情?还是去给程传伟求情?”程涛反问。

“那倒是不用了。”李顺连连摆手。不过听说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酱酱酿酿,不说痛哭流涕勃然大怒,起码也应该皱眉,难堪一阵子吧。

他这边连安慰的话都想好了,甚至还准备过会去打二两散酒,陪涛子叔好好喝两盅。

虽然说涛子叔受伤以后不能吃这不能吃那,但如果是这样的伤心事,破例一次应该也没大碍。谁知道对方比他还淡定,听完了跟没听之前根本没啥区别。

这倒让李顺有些不知所措了。

“进去吧,小崽儿准备好了惊喜等着你呢。”

李顺赶紧应了一声,走进堂屋,接着就传来他嘻嘻哈哈的说话声。

程涛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了看已经快落到山那边的太阳,觉得今天的夕阳真美。

对手终于少了一个,还连带着会给另外几个心理上蒙上一层阴影,他心头的石头顷刻之间去了大半。这样的情况下,李顺还要求他在这缅怀妻子,做出难过的表情,他实在办不到啊,他现在很激动,强忍着才能不表现出来呢!

李顺捧着一包山楂球准备离开。程涛也已经调整好了表情,说正好有事找程相文,跟他一起走。程涛把程小墩交给了程传阔,和李顺力气离开。

“这样一看三狗子的脾气还真是不错。”李顺感慨。怪不得人都说眼睛看见才是事实,刚才程小墩穿着鞋都踩他身上去了,人都没说一句话,反而耐心的举着程小墩跟他说话,那一口一个“兄弟”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那可不一定,你没发现他故意针对你,”程涛却觉得不尽然。

“啊?”有吗?

“你刚才在院里那样说他,还想人对你笑脸相迎,你怎么那么大脸?得亏那是在我家里,要是往常,他可能都和你动手了。”就算不是诋毁,但李顺说起那事的时候,语气也是带着轻蔑的,当事人肯定不会爱听。

李顺抓抓后脑勺,“那以后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儿,这不是习惯了吗?村里人都这么说。”

“嗯。”

人这种生物,是极容易从众的,大家都有一种“法不责众”的认知,似乎和大家做的一样就是对的,但对于受害人来讲,也许这才是郁闷愤慨的源泉。只有当真正认识到那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人才会检讨自己。就像现在的李顺,不就开始改变了?

不过要说李顺对程传阔的认识完全错误那也不尽然。作为三狗子的程传阔在这些负面声浪中,早已经随波逐流,就算刚开始不是那样的孩子也慢慢变成了那样的孩子。

这就像是夸奖使人进步,而一味的给孩子施加负能量,就会让孩子更加负能量的道理差不多。

两人很快走到了大队部。

程传杰正在和程相文回报派出所发生的事儿。程相文听了之后,双唇微抿,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通知程相良的时候,就看到程涛过来了。

“涛子,你过来的正好。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先通知程相良,大家邻里邻居的……”程相文表情严肃。

“叔你干啥去说?就算咱不说他们家也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现在去说他家还以为你是在落井下石呢。”李顺说的直白。

程涛笑了笑,“顺子说的有道理,不过相文哥,你现在是咱们程仓里大队长,村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完全不出面也不好,还是要和大家交待一下,然后一起声讨,确保村里以后别再出现类似事情。不过这些等公安局的判决下来之后再做更合适,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不知道的恐怕真以为咱们心急。”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程相文连连表示,“你现在过来是要问具体细节。”

“刚刚李顺都跟我说了。既然这件事交给了警察,我相信他们定会给我一个交代,不打算跟进了。我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程涛把自己从明天开始要去红鸩纺织厂当临时工的事情说了,“那边需要大队部给我开个证明,麻烦相文哥了。”

“不麻烦,你这……”程相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程涛这真是不明则已,一鸣惊人,这就在纺织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就问他们村里还有谁能做到?

“相文哥,不瞒你说,找到这份工作也是巧了,这不是……”程涛简单说了他和秦浔余晋两个人的相识过程,“之前他们想让我给人替班,也是干俩月,没想到阴差阳错弄砸了。之后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相文哥你帮帮忙就先不要往外说了,免得再节外生枝。”

程涛家年年都是超支户,今年从开年到现在,原主也没挣到多少公分,不过吃的粮食已经分下来了,就等着年底交钱买呢。以程涛现在的情况,去纺织厂工作怎么都比留在村里务农要合算的多。

“行,事情我知道了。”程相文答应的爽快。如果说程涛是干活好手,田里的活离了他就不成,难保生产小队不会有怨言。但是事实上程涛那点工量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少了他,也不会出现大家分到手里的活儿多了的情况,大家顶多只会看不惯他成天往公社跑罢了。

跟能挣到工钱相比,这些又算什么?

旁边的程传杰和李顺也点头表示不会往外传。

程涛道了谢。回到家,程传阔正在教程小墩数数,虽然几乎没上过学,不过程传阔这个年纪,数数当然不在话下。

程涛笑笑,直接去做晚饭。

简单的白粥,配上一碟小葱拌豆腐。考虑到程传阔这个年纪饭量正大,程涛又馏了两个红糖馒头。他办事麻利,很快就弄好了。

饭吃到一半,大门就被推开了,传阔奶奶来抓他回去。

“涛子,劳烦你还管这小子吃饭,你看他值这半拉馒头吗?”老太太越说越气,重重点着程传阔的脑袋,“那冰糖多金贵你不知道?竟然让你涛子叔拿来给你滚山楂球,你咋想的?我说了那玩意儿,咱家里人都不吃,给谁都是给,你就是存心和我赌气是不是?”

老太太没想到孙子脾气这么倔,儿媳妇嫁来两天了,他愣是没给人一个正眼儿。连带着她和儿子也受牵连,她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现在又为了一筐山楂红赌气,她早就说了虽然那是山上野生的东西,但眼下啥都是集体的,能不去碰就别碰,几个半大小子摘几个倒是没问题,谁家小子都这样,但是你摘的多了不就成问题了?

这混小子竟然还摘了送到程涛家里来了。

程涛也是,还把山楂做成了冰糖葫芦送给大家。虽然这样一来,算是把集体的东西还给了大队,人人都沾了点光,但想到那样就把大把的冰糖撒出去了,她都替他心疼。

“大娘,没事儿。正好小墩想吃,我才多做了些分给大家,和传阔没啥关系。您先放开他让他把这碗饭喝完,完事跟你回家。”程涛拿手遮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程小墩的眼睛,这祖孙俩要是再这样吵下去,程小墩今天这顿晚饭就别想吃安生了。

这几天也不知道逐渐熟悉了,还是胆子变大了,程小墩爱凑热闹的本性逐渐显露出来,程涛瞧着这妥妥就是一个小李顺。

当然,程涛只是这样说,并没有嫌弃李顺的意思。

看到程涛的动作,祖孙俩终于罢手。

程传阔“哼”了一声,继续喝粥,不过动作加快了很多。

老太太的表情则是讪讪的。

完事儿,传阔奶奶非得帮忙收拾碗筷,程涛劝了几次都不管用,最后还是程传阔拉着她都了。

程涛看着祖孙俩离开,然后慢腾腾把剩下的活做完。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

吃完饭,父子俩都没有力气去小广场,直接洗洗就睡下了。

明天,程涛就要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