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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

塔齐布断喝一声,秦汉手起刀落,寒光一闪胡有标的头颅已经跌落台下,热血顿时激溅而起,染红了一号擂台。

胡海眸子里寒光一闪,凶芒毕露,回头振臂喝道:“兄弟们,我们镇湘营的人绝不能吃这样的哑巴亏,都给我抄家伙,杀!”

“杀。”

一千镇湘营将士齐声呐喊,挥舞着兵器向一号擂台蜂拥而来,胡海更是舞刀直奔塔齐布,心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狗日的,然后带着兄弟们去湖北投奔长毛。

塔齐布脸色发白,忍不住以手拭额。虽然秦汉已经料到了镇湘营的反应,也早有布置,但当他真的面对气势汹汹的绿营将士时,难免心中犹豫,这可都是大清朝的正规绿营兵啊,眼下正是杀长毛的有用时候,怎能自相内讧?

镇湘兵转眼间便杀到了擂台下,领头的胡海一刀砍翻了试图上来阻挡的亲兵,拔身而起。

眼看塔齐布仍然犹豫不决,秦汉当机立断,不等命令将事先准备好的响箭甩往空中,一甩出响箭,秦汉更不停留,挥刀直取胡海,所谓擒贼擒王,只要以雷霆手段格杀了胡海,就能镇住镇湘营,只要镇湘营被控制住,别的绿营兵就不可能掀起多在的风浪。

响箭在空中响起一声响亮清脆的“叭”声。

闻听信号,一大群蓄势以待的湘勇风一样从大营外涌了进来,数量足有上千人之多,分别从四个方向围了过来,将蜂拥在一号擂台下的镇湘营将士团团包围起来。每一名湘勇手里所持的赫然是抬枪。

绿营兵素来擅长逞凶斗狠,打起仗来却是贪生怕死,面对湘勇黑洞洞的枪口,其本性顿时暴露无遗,超过一半的镇湘营士卒立时斗志全消,僵在原地再不敢有任何妄动。整座城南大营霎时一片寂静。

“当!”

秦汉的钢刀和胡海的钢刀在空中狠狠相撞,只是一刀,胡海便闷哼一声从空中急坠而落,落地尚未稳住身形,秦汉已经挟着雷霆之势从天而降,趁他中门大开之际,挥刀直进。

“呃啊……”

寂静的空气里响起胡海临死前的一声惨嚎,翻身扑地,旋即寂然不再动弹,只有殷红的热血从他身下迅速沁出。

秦汉一刀干净利落地剖开胡海的胸膛,提着滴血的钢刀,带着浑身杀气,大步走到镇湘营将士跟前,厉声道:“谁再敢聚众闹事,胡海就是榜样。”

一千镇湘营将士噤若寒蝉,就是刚才叫得最凶的那几个游击、都司也再不敢放半个屁。

“都给我放下武器,退回队列。”

秦汉厉喝一声,紧紧围住镇湘营的湘勇们立时让开一道缺口来,吓破了胆的镇湘营将士便乖乖地退回了队列。

见局面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塔齐布挥挥手,示意湘勇退下,秦汉也返身入列。

“各位兄弟,经查明,镇湘营参将胡海深受长毛盅惑,意图唆使镇湘营的兄弟起兵造反,做那诛灭九族的妖孽,今已被秦汉当场格杀。镇湘营把总胡有标,意图聚众**,已被斩首示众,两名士卒,罚当众杖责八十军棍,罚饷一年。希望各位兄弟引以为戒,牢记军律军规,不要意图侥幸、自取死路。”

镇湘营的哗变在秦汉的周密策划和当机立断之下被波澜不兴地平息下来,可以说塔齐布和秦汉的意图已经完全达到,从此刻开始,塔齐布在湖南绿营已经建立了初步的威信,有了胡海为榜样,至少再没有人敢公然抗拒塔齐布的号令了。

秦汉还让军中文吏将胡有标意图强奸碧儿之事写成文告,贴在营门外醒目之处,把将此事内情详细说明,引来乡民百姓围观议论。此举果然奏效,乡民百姓对湖南绿营的感观顿时扭转,对新任提督塔齐布的公正严厉大为赞赏,都认为湖南绿营在塔提督的率领下,一定能做出一番功绩来。

到了下午,越来越多的乡民开始踊跃上台比武,而更多年富力强但自知武力不足的年轻汉子则直接找到大营募兵处报名参军。比起昨日,今天各擂台上擂的选手水准明显高出许多,除了鲍超依旧无所事事,其余各擂台都打得不可开交。

塔齐布坐在评判台后,将这一切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长沙城德兴街,四海客栈。

一辆马车嘎然停在大门外,两名虎背熊腰的护卫士兵翻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早有揽客的小二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连声道:“两位军爷一路辛苦了,小浅备有热菜淡酒,替军爷接风洗尘,两位里面请。”

护卫士兵不耐烦地瞪了小二一眼,冷然道:“饭就不吃了,麻烦通知一声鲍大嫂,兄弟奉督台大人之命前来接走嫂子。”

小二莫名其妙地看着士兵,忍不住问道:“哪位鲍大嫂?”

“混账,就是我们新任参将鲍超鲍大哥的妻子,你这混蛋还快去请?”

“是是是。”小二连声称是,一溜烟溜回客栈,将此事禀告掌柜的,那鲍超还欠着客栈两个月的房钱没付呢,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掌柜的一听是两名士兵来接,当下不敢怠慢,亲自前来面见鲍超的妻子,这乱世,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当兵的,太平天下还得靠他们打出来呢。

鲍超的妻子虽然没念过书,但见不到丈夫的面毕竟有些疑心。

那士兵不耐烦,便拿出提督大人的公文,掌柜的一看,乖乖,果然是提督衙门的大红官印,绝对错不了。便劝鲍超的妻子放心大胆前往,还大方地免了这三个月来的房钱,那掌柜的倒也有些眼光,懂得一些道理。如果舍此小钱能换来和一位军爷攀上交情,也算是一桩合算的买卖了。

鲍超的妻子一来没多少见识,二来也觉得那公文可信,便跟着两名护卫士兵去了。

两名士兵护着马车逐渐远去了,憨厚的小二哥凑上来问掌柜道:“掌柜的,她还没付这三个月的房钱呢?你这就放她走了?”

掌柜微微一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

“我不懂。”小二老实地摇头。

“这就是我当掌柜你做小二的原因。”掌柜淡然一笑,说道,“什么时候你想出原因了,你也就可以自己当掌柜了。”

小二默然思忖半晌,挠挠头道:“还是不懂。”

***巡抚衙门内院,左宗棠浓眉紧锁,正陷入沉思。

张亮基到任湖南巡抚后,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计将左宗棠请出山,当了他巡抚衙门里的一名师爷。左宗棠年近四十仍是一身布衣,但生平所学在潇湘士子中间却极有名气,此人也素来自负,给自己起了个“今亮”的雅号,意指他乃是今世诸葛亮。连曾国藩这样的在籍二品大员也不放在眼里,有次跟友人喝酒聚会,论及三湘名士,友人对曾国藩出任吏部侍郎,替三湘士子挣回颜面赞不绝口。

左宗棠却是冷眼以对,直言不讳地指出,以才学论,曾国藩在三湘士子之间根本排不上号,他之所以能中进士挤身大员行列,实乃运气好罢了。当场弄得那友人十分尴尬,左宗棠孤芳自赏的习性在此时表露无遗。

不过,无可非议的是,左宗棠确实具有真才实学,虽然习性差些也还是个难得的人才,张亮基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用计将之请出山,协助他管理湖南一方,遇到大事的时候也好有个商量的人。

这次女儿离奇失踪,张亮基便第一个想到了左宗棠,让左宗棠负责查办此案。

但张雨涵的失踪可以说是凭空消失,由于当时城南大营人多复杂,进出自如,加之主婢两人又是女扮男装,很难给别人留下鲜明的印象,若是按常理来看,此案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几乎无从查起。

似乎左宗棠再足智多谋,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查破此案。

但经过仔细的分析,左宗棠还是理出了一点头绪。

“抚台大人也曾亲临城南大营比武现场,那里可谓人山人海,热闹纷繁,歹人于数万人之间独挑小姐下手,足以说明此人对小姐的身分了若指掌,实乃有为而来。”

张亮基点头。

“歹人精心挑选人多吵杂之处下手,利用城南大营向乡民开放之便利,竟能将小姐不露痕迹地转移出大营,足见此人蓄谋已久且是个狡猾多智的角色,必是有备而来。”

张亮基双目一亮,似是听出了一些意思。

“抚台大人,歹人有为而来且有备而来,兼之策划周密、行动利落,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宵小之徒所能办到的啦。”

“那依宗棠你的意思是?”

“很显然,这是一起计划周密的专门针对小姐的绑架案。”左宗棠断然道,“对方定是想以小姐来要挟大人,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亮基神色阴沉,盯着左宗棠,问道:“那么,以你看来,会是谁下的手?本抚为官多年,于百姓虽没有多少建树,却也没有造什么孽,若是私仇似乎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