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暂居的小院里有一片树林,说是树林,其实那些树木堪堪长到齐人高,是不久之前才栽种的,无聊之际她便会到此走走,偶尔会瞧见枝桠端开出朵朵小花,千如告诉她那是梅花。

忙城外倒有一片梅花林,这个时节正是开得灿烂的时候,相比之下,院中这几朵小花实在不怎么起眼,夜却盯着它看了许久。

萧亦寒走得突然,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连夜走了,她知道他是怕她也要跟着去,可是这种被完全保护起来的感觉让她越来越难受。拔出剑,就在林中练起剑来,练着练着,就使出了曾经在名剑山庄与萧亦寒比试时的招数。

就在她练到冰封之壁时,忽然感受到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向她袭来,尚未使出的冰封之壁正好在此刻派上用场,挡住了身后的袭击,紧接着是冰块碎裂的噼啪声,夜转头一看,一根锐利的冰刺直接刺穿了她的冰壁,在即将刺入她的皮肉时停止了前进。

夜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与她使相同招数的人,而且那人的内息与她极为相似,就在她震惊之时,对方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她更为惊诧。

“小夕,好久不见!”

这样半带着笑意的打招呼让夜不由望向了说话之人,只见那人一身黑袍,黑袍下是稍显瘦小的身子,脸上布着皱纹,一头银发与身上的黑袍形成鲜明对比,这明显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老人的身后站着一个青年男人,那个人夜有印象,正是在帝都皇宫与她比武较量过的凌风。

只是此时的凌风并未穿着盔甲,只着简单的白布衣,脸色平静地看着她,一双黑眸却隐隐透着欣喜。

这样的两人一起出现在夜面前,她实在想不出他们来此的目的,听那老者的语气,似乎以前见过自己。

这些日子与萧亦寒在一起,她安静的性子有了很大的改变,话也多了起来,只不过在陌生人面前她还没那么主动,习惯性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那二人的距离。

老者看到夜的反应,面上浮起一丝异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小夕,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师父啊!”

“什么师父,我不认识你,而且,我的名字叫夜。”老者的“小夕”二字让她心头一颤,小夕是不是就是萧亦寒提过的凌夕,这老者为何称她为小夕,心中的好奇和猜测越来越多,可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想必你的疑问很多,如果你想知道,便跟我走。”老者似乎猜到了夜心中所想,毫不隐藏地向她发出邀约,只是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便与凌风飞出了小院。

当千如端着刚出锅

的鱼头汤来寻夜时,低矮的树林中已没了身影,她以为夜去了别处,当下并未在意,以为她又独自跑到街上逛去了,直到晚上,她依旧没有回来,千如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当下遣了所有人出去,找了一夜,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自边疆战事一起,各城的护城军皆被调回帝都待命,虽留下小部分人维持城池的秩序,但百姓在看到如此大的巨变之后难免人心惶惶,没了朝廷的护佑,百姓们纷纷把希望寄托于有实力的江湖门派,渴望得到他们的庇护。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以四大显门为首的江湖名门应百姓呼吁,兴起了一场为国护民的浪潮,如此义举,对如今一心攘外的皇帝云景无疑是个好消息,调动守城军一事他最担心的就是造成百姓人心浮动,这些江湖草莽却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但久居高位的皇帝不知道的是,这名义上是“为国护民”的义举,实际上却成了各门派控制城镇的契机,他们互相攻伐,夺取城镇,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范围,整个云国的局势正向着四分五裂的方向发展。

萧亦寒一行自离开邙山便直奔宣城而去,此前,修罗殿在宣城的势力已被萧暮雨尽数拔出,如今烟雨江南阁又控制着宣城的大小事务,往来通行一律严格审查,他们想成功混进城中,还需花费一番功夫。

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撒向大地,伴随着“吱嘎”的巨响,宣城的城门开启了,从内部走出两名手持刀剑的莽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走到大门两边站定。

“每天都睡不够,天天站在这累都累死了。”其中一个人抱怨着。

“是啊,昨晚大半夜才回去,刚抱着媳妇温存了一下,还没散火呢,这不又要起床。”另一人附和着。

“你说咱们每天这么辛苦是为啥,以前那些卫兵我也没见有这么勤快的呀,我那一群兄弟现在每天都在笑话我呢,他妈的,只要一想到他们还在阁内享福,老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前面那人继续抱怨。

“嘘,小声些,这些话要是被阁主听见了,立马让你人头落地。”后一人劝道,眼睛四处瞄了瞄,见左右无人,便凑到前面那人耳边继续道:“我听说阁主是为了防修罗殿的主人萧亦寒,前些日子咱们不是捣毁了修罗殿在宣城的据点嘛,我猜萧亦寒肯定要带人杀到宣城来。”

“就是那个曾经夺走烟雨江南阁的萧亦寒?我也听过,三年前的武林大会曾见过一面,武功上可说与咱们阁主不相上下,而且既然是夺过烟雨江南阁的人,本事肯定不小,也难怪阁主要如此防备着。”

这边两人一通胡乱

猜测,这时离二人不远处,一辆马车徐徐而来,马车前面还有一匹骏马,马上坐着的是一个紫服男人,身后跟着的是七八个仆从。

车马在城门前停下,两个守门的人拿出刀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人?”守门人大声喝道。

马上有仆从跑上前来,一边告着罪,一边往守门人手里塞银子。

“两位爷明察,咱们主子是从商城人士,以前是做生意的,这不最近边关不太平嘛,我们老爷子身体又带着病,因听闻了烟雨江南阁的大名,便决定迁居到这里,将来就算是打仗打到这里了,有各位大爷的保护,咱们主子也是安心的。”

一人被仆从说得有些飘飘然,又拿了人家的银子,便想着放行,但另一个却始终盯着马车。

“马车可否让我们搜查一下,我们也好跟上面交代。”那人说着,人已经走到马车边上,一旁侍立的仆从见此便要准备动手,骏马上的人突然向着众人轻轻摇头,仆从们握住剑的手又放了回去。

那守门人掀起马车车帘,车内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没一声咳嗽都似用尽了力气般,仿佛下一刻便就此断气了,守门人这才相信了仆从所说的话,这老爷子确实病得不轻。

两人放行,车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驶入了城内,不急不缓,向着城东而去。

“王爷,到了,可以出来了。”此人正是方才骑在骏马上的人,此刻已从马上下来,对马车里的人道。

不一会儿,车内走出一名灰衣男人,头发花白,只是此刻看来面上无一丝病容,也没有咳嗽,此人正是逃离帝都的安阳王云清。

云清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地方,此处是一家中等客栈,客栈门上写着“有朋自远方来”的字样。

“倒是间别致的小店。”云清一边看一边走进了店内。

“如今咱们能落脚的也就只有此处了。”紫服男人跟在身后苦笑道。

伙计给他们安排的是一处小院子,院子虽不大却自成一体,不会受到他人的打扰,很适合他们这样的一行人。

“亦寒,夜呢?”进得小院,云清看着紫服男人问道。

“放心吧,临走前我已安排好一切。”紫服男人也就是萧亦寒道。

“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我相信你。她剩的时间不多,咱们今晚就行动,东西带来了吗?”

萧亦寒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递给云清。

云清接过,仔细打量了许久,脸上情绪复杂,不知是喜是悲,最后都化为一声感叹。

“这一天,终究要来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