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日,邙城再次飘起了雪花,城东的驿馆一大清早便人声喧哗,因为今日是安阳王一行离开邙城返回帝都的日子。

待一切整装完毕,车队便沿着街道缓缓行驶起来,阳录坐在马车内,一脸不快,全然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兴奋,夜一直陪着他,见他郁郁寡欢,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语,因为此刻她的心中也正为了要去西族国而有些烦闷,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

车队行至城门,忽然停下,那门口站着的不是周执事又是谁,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全程大部分百姓,徐员外也携着儿子前来送行。

“下官携邙城百姓恭送王爷和皇子殿下一路顺风。”失踪案告破,似乎这位周执事和百姓的关系增进不少,周执事一句话出口,百姓们也齐声高祝。

面对如此热情的百姓,安阳王的反应显得有些平淡,只淡淡告诉百姓自己是尽了为人臣子的责任而已,将一切的功劳全都推到自己弟弟身上,这种事轻车熟路,他的弟弟这么多年都很满意。站在一旁的徐员外却是知道安阳王的用意,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兄弟的关系,上位者的猜忌会更重。

“王爷,徐某人承诺的事就一定会遵守,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派人送信即可。”

“多谢!”安阳王一勒马,车队便再次行驶起来。

邙城和帝都相隔不远,不过五日车程便能到达,这五日,连赶车的马夫都觉察到气氛的变化,王爷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萧亦寒骑着马静静跟在马车后面,车内坐着的皇子和他的护卫也是静静的,一路上一句话都未说过,令人压抑的氛围让他行事也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根本不敢去打扰他们。

十月二十五日,天晴,帝都的街上依旧热闹非常,安阳王一行进得城门后,萧亦寒便告辞回了修罗殿,三皇子则与安阳王一同进了宫,夜作为护卫自然一路跟随。

“皇子殿下游览可还尽兴?”云景坐在龙椅上笑问。

“扫兴。”阳录不高兴起来,对谁都没好脸色。

云景笑脸一顿,暗想很快便能送走这位毫无礼貌的三皇子,便忍下了下不来台的尴尬。

“这是西族国王送来的国书。”云景说着,早有身边的宫人拿了递给阳录。

阳录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忍住想撕掉它的冲动,交还给宫人,没好气地道:“本皇子三日之后回国。”

“那先前谈过的关于玉石的开采,皇子觉得如何?”云景问。

西族国国土多沙漠,但有一座城池却例外,那便是北辛城,与蛮族交界的一座城。北辛城多山,山中多产玉石,开采出来稍加打磨便是世间珍品,一直被西族国王室紧紧控制着开采和买卖权,云景从三年前两国开始交往时便盯上了北辛城。

若说云景贪图玉石买卖带来的利润,傻子都不会信,阳录虽然平时不着调,但这些事他看的很清楚

,云景看中的不过是北辛城的地理位置,玉石开采只是个幌子,否则他怎么会百般容忍自己的无礼。

“本皇子没什么意见,不过具体开采哪里待本王回去请示一下父王,而且,本皇子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邙城的听雪阁景色不错,本皇子想在那里建个行宫,皇帝陛下答应吗?”

“好,朕答应你。”邙城在云景眼中只是一个经济不甚发达的小城池,送他一块地根本无伤大雅。

安阳王看着各有心思的两人,不发一语。

直到傍晚,阳录和安阳王才从皇宫出来,出得宫门,安阳王突然问道:“皇子殿下要听雪阁干什么?”

“方才不是说了吗,王爷不信?”阳录狡黠地看向安阳王,“王爷觉得舍不得了?”

“轮不到我来说舍不舍得,这个天下不是本王的。”

“听到王爷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你可是要跟我一起去西族的,要是身边跟个不放心的人本皇子也会很不安心的。”

安阳王轻笑出声,没有答话,二人各自上了马车,一个往驿馆而去,另一个则往王府。

安阳王回到王府,萧亦寒早早便在此等候了。

“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要同你商量。”安阳王道。

“哦,这么巧,我刚好也有事要跟王爷说。”

“你先说吧!”

“我要去西族一趟。”萧亦寒简明扼要。

“为了那个女人?”安阳王问,这一路行来,萧亦寒与夜之间的事他没问过,却不代表他不知道,不过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萧亦寒是要追随夜而去,萧亦寒要去会毒庄以及寻解药的事他并不知情。

萧亦寒点头,他不管安阳王怎么看他,业不用管,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并非从属关系。

“本王也会去,皇上已经下旨,派我前去西族商谈玉石开采一事。”此事正是方才在宫中云景临时决定的。

“王爷身份尊贵,万一在那边有个闪失...”萧亦寒这话并非关心安阳王的安全,而是想问皇帝派他去的目的。

“那不正是有人想要看到的结果吗,而且,本王一手带出来的护云军虽然有了新的将领,但本王的威信还在。”安阳王话至此,萧亦寒已全然理解。

“三日之后本王会随三皇子一起,你呢?”

“这次我不与你们同行,王爷要办朝廷的事,而我要办江湖的事。”

“好,那我们便约到北辛城汇合。”

帝都驿馆,阳录看着在屋顶乘凉的夜,笑问道:“要回国了不开心吗?”

夜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少言寡语的女子,对阳录的话充耳不闻,“不去告别吗?”阳录接着问,“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要不你别回去了,我去告诉你主人,就说你舍不得这边?”

阳录的聒噪让夜猛然逃离,身子一跃,便隐入黑暗,她漫无目的

地在帝都的高楼上来回穿梭,以此来平静自己有些躁动的心。眼神忽的一凝,看见了高楼处的身影。

“这里是帝都第一高楼,从这里可以看到全城的景色。”萧亦寒向刚飞至身边的夜介绍着。

“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个女孩,她从前很喜欢待在这里,说这里最清静,而且她喜欢玩一个游戏,你猜是什么?”萧亦寒问。

“猜不出。”夜的声音有些闷闷地,目视前方,不去看萧亦寒的表情,因为她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开心的,他似乎只有在讲起那个女孩时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萧亦寒没有注意这微小的变化,站起身,然后示意夜看着他,接着身子一倾,霎时从最高楼上往下坠去。

夜没想到他会忽然往下跳,此刻早已顾不得许多,紧跟跳下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眼神相交时都是一愣,夜的脑中再次浮现了梦中那个人,那个人转过了头,她看到了他的脸,却依旧是一团模糊,萧亦寒却是直直盯着那张熟悉的脸舍不得移开眼,一时二人仿佛都忘了他们正在下坠的身子。

就在两人即将砸向地面时,萧亦寒祭出金笔,运起内功,往楼房的墙壁一插,另一只手握紧夜的手往怀中一带,她整个人就这么靠在了他的胸前,两人瞬间稳住了身形,身体离地面堪堪几尺距离。

“这就是你说的游戏?”夜推开萧亦寒,将两人的距离拉回正常范围,心中却因为方才那一抱暗自颤动不已。

“是,她总说这样垂直坠下来的感觉很自在,就像...”萧亦寒还想再说下去,却被夜打断。

“我先走了!”夜不知怎么的听着萧亦寒总是重复那个女孩的事情,她很反感,不想再听下去。

“等等。”萧亦寒拉住她的衣袖,继续道:“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夜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看他,不过他不在意,缓缓走到她的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玉佩上串有红绳,环过她的脖子,将红绳系好。

看着胸前那发着绿光的玉佩,夜不明所以地看着萧亦寒,萧亦寒笑着道:“临别礼物,三日后你就回国了,我们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你记得将它收好。”

萧亦寒话音刚落,夜便施展轻功飞离了此地,她觉得如果再听下去肯定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她很害怕发生那样的事,伸手抚摸着颈边的玉佩,轻轻将它放到了衣服里面,玉面传来的触感并不让她抗拒,反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舒适感。

三日后,宫门前聚集了众多军士,一个个皆是形状威武、精神满满的热血男儿,他们手执长枪立于宫门前,看着他们为之效忠的皇帝陛下亲自为西族国皇子和安阳王践行。

他们曾跟着安阳王走南闯北,立下无数战功,后安阳王逐渐隐退,他们本以为再也无法跟随其左右,没想到此次竟还有机会与他们最尊敬的主帅一同出使他国,心中除了激动便只剩下好好保护王爷的决心。

(本章完)